3第02章重生二
第二章
端午節?
今天是……端午節?
容真直愣愣地盯着珠玉,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腦子裏反覆循環着閉眼前的畫面,那個燥熱寂靜的夜晚,福祿凶神惡煞的面龐,壓得人喘不過氣來的黑暗,以及……從四面八方灌進身體的湖水。
那種驚懼與無助彷彿還在體內每個角落掙扎,可她此刻卻安安穩穩地躺在床上,陽光從窗子照進來,明晃晃的,刺得眼睛生生的疼。
她不是死了么?
怎麼會在這裏醒來?
珠玉被她的樣子嚇到了,有些遲疑地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容真?容真?你怎麼了?”
下一刻,尚在發愣的人忽的坐了起來,一把抓住珠玉的手,定定地望着她,“今天真的是端午節?”
珠玉被問得莫名其妙,又是擔心又是茫然地將手掙脫出來,在容真額上碰了碰,“奇怪,不燙啊,這是怎麼了,盡說些亂七八糟的胡話……今兒個不是端午節還能是什麼日子?難道你忘了這半個月來華儀姑姑都在念叨着這事兒不成?這可是入夏以來最重要的日子啊,皇上在宮裏大宴群臣,咱們尚食局可出不得半點岔子,要是不然……”
珠玉開始絮絮叨叨地念起來,在這方面她的記性素來是極好的,幾乎可以把華儀姑姑平日裏說的那些話原封不動地重複一遍。
可是容真一個字也沒聽進去,只是神情複雜地坐在那裏,茫然又震驚。
這麼說,她非但沒有死,還回到了半個月前?
端午節,就是在這一日,她衝撞了福祿,也為日後的慘死埋下伏筆……可是如今她重生了,這意味着什麼?
她竟然真的有機會改變命運!
容真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地藏起眼眶裏的濕意。
今日的尚食局果真是一團亂,所有人都慌慌張張地來回跑着,恨不得一個人長了八雙手。
容真是負責煮湯的宮女,大熱的天裏還得穿着厚厚的宮裝站在灶前不停攪拌,滾滾的白霧把她的臉熏得通紅,汗珠也是一滴一滴滾落。
在她身旁站着個小太監,拿着扇子不停地替她扇風,可是那點兒風被這御膳房的熱氣一沾染,吹在臉上也沒了涼意。
容真眼睛一刻不離鍋,口裏卻說著:“長順,別給我扇了,趕緊出去涼快涼快,一會兒還得端湯去大殿呢,別擠在這兒把自己熱糊塗了。”
叫長順的太監眉目清秀,看樣子比她還要小上一些,雖然模樣稚氣,但眉目間依稀透着股倔強的意味。
“我不熱,一會兒去了大殿還能在門口歇會兒涼呢,容真姐姐你有所不知,但凡主子們在的地方,都是有冰盆的。有了那東西,哪怕日頭再大,屋子裏也是涼快的!”
容真嘆了口氣,這話聽着真是太耳熟了。
重生前的端午節,長順也是這樣給她描述的,那時候她還想着若是哪天自己也能親自為主子們送一次膳,約莫就能體會到那種酷暑日子裏的涼快滋味了。
可是沒想到的是,那一天還沒來,她就先死了一回。
一切果真如重生前的端午一模一樣,包括華儀姑姑監察大家的工作情況時說的話都一字不差。容真莫名鬆了口氣,若是這樣,福祿那邊應該也不會有什麼意外,只要避過那個時間段,她就可以逃脫被強行要去做對食的命運了。
這一天很辛苦,可是對於有過一次端午經歷的人來說也算不得什麼了,更何況還能逃脫厄運,容真心底真是說不出的喜悅。
好容易到了黃昏,所有工作都告一段落,華儀姑姑也是鬆了口氣,笑眯眯地誇獎了大家幾句,便命人各自散了去,好好休息。
做宮女的就是不容易,哪怕宴會早早的就散了,她們也得等着一切後續工作處理完了才能閑下來。
珠玉是負責洗菜的宮女,此刻也是笑吟吟地從隔壁房裏跑了過來,拉着容真的手便要往住處走。
容真沒動,反而一把拽住她,笑言,“今兒個我們不走那邊,從若虛殿那裏回去吧。”
若虛殿是一處空殿,在御膳房西側,大約步行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了,自打容真進宮以來就沒有主子住進去過。這深宮裏什麼都能缺,就是不缺房子,只是說來也奇怪,那若虛殿要論華美精緻,恐怕不輸給其他主殿,卻不知為何在她進宮后的兩次選秀里都沒有主子住進去。
珠玉有些奇怪,就從平日裏的長廊回到她們住的長春苑,頂多只要得了半柱香的功夫,卻不知容真為何竟挑了這條遠路。
容真不容拒絕地拉起她的手,“走吧,今日站了整整一天,我可是腰酸背痛的,走一走放鬆一下也好。”
兩人就這樣朝着若虛殿的方向走去,珠玉嘴裏還一直嘀咕着“腰酸背痛不就應該早日回去歇息么”諸如此類的話。
此刻太陽已落山,山嵐之後只隱隱看的見些許橘紅色的光輝,那抹絢爛的色彩映照着天邊的晚霞,頗有意境。
容真沒說話,抬頭望着這樣的壯麗景象,莫名安心。
很快就走到了若虛殿外,她的注意力又被這個一直空置的華美宮殿所吸引,若不是身旁的珠玉忽地拽了拽她的衣袖,小聲說了句“留神,有人來了”,恐怕她還會一直這麼心情愉悅下去。
在這宮殿裏,做宮女的最應注意的事情出了做事穩妥以外,還要懂禮節,遇見地位比自己高的人,一定要恭恭敬敬退到一邊讓出路來。
容真迅速回過神來,抬頭朝前方望去,可這一看之下,頓時僵在原地。
——福祿?
那一行人浩浩蕩蕩地朝這邊走來,為首的太監面白臉寬,眼珠渾濁,一身肥膩的肉籠在寬大的衣袍里,遮都遮不住。
那不是福祿又是誰呢?
此刻的珠玉自然不知道他就是日後要為難容真的敬事房總管,可容真不同,今日的事情不是衝撞不衝撞、讓路不讓路就能解決的,她必須避開他,否則難保不會節外生枝。
這閹人滿腦子肥腸,哪怕沒有撞到他,若是被他看見她的幾分姿色,起了歹心也是有可能的。
想到這裏,容真心一緊,埋頭匆忙地對珠玉說了聲,“姐姐,我現下肚子疼得緊,勞煩你先回去,我就在附近找個茅廁!”
也不待珠玉再說話,她轉身便朝着若虛殿跑去,幾步踏上台階,吱呀一聲推開了門,然後再飛快合上。
最後一絲光線也被硃紅色的殿門擋在外面。
若虛殿裏一盞燈也沒點,黑壓壓的一片。
容真的心還在狂跳,她幾乎能聽見那種驚慌失措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大殿裏格外響亮。
她遲疑了片刻,轉身朝大殿中央看了看,泛黃的窗紙透進來的一點點自然光還不足以叫她看個真切,可是也有個朦朧的印象了。
不知為何,房樑上掛着很厚重的綢布,頭頂上四處都是這樣的拱形布幔,看起來很是詭異。
空氣里瀰漫著一股只有在寺廟裏才聞得到的氣味,是那種沉香混合著檀木的味道,說不上香,但聞起來有些催人入眠的意味。
也不知福祿走了沒走……
容真朝前走了幾步,卻忽的看見頭頂的布幔飄了起來,好似有風吹進大殿……她猛地一頓足,飛快地四下張望,卻沒發現任何開着的窗。
難道是——
剛安靜片刻的心又開始狂跳。
在這樣寂靜的時刻,她渾身都是汗,卻僵硬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不敢出去,卻也不敢面對眼前的詭異景象。
她素來是不信鬼神的,可是畢竟還是個十來歲的姑娘家,怎麼有那樣大的勇氣面對這樣的可怕事情?
萬籟俱靜,全世界似乎都只剩下她慌亂的心跳聲。
卻聽耳邊忽地響起一個清冷的嗓音,“你是誰?”
這聲音來得太過突然,直接導致容真失聲尖叫起來,那尖叫簡直用足了她生平最大的力氣,竟把對方也嚇得不輕。
那聲音的主人還沒得及再說話,就見容真霍地蹲下身去抱住自己,帶着哭音叫道:“走開!走開!我只是無意跑進這裏,什麼事都沒做,求你不要找我麻煩!”
那人這才明白她為何尖叫,又是好氣又是好笑,見她這樣毫無形象地哇哇大叫着,想來也是被嚇的不輕,於是也蹲下身來打算跟她好好說話。
可是他還沒完全蹲下來,就被恰好抬起頭來的人撞上了下巴,一聲悶響,他的吃痛聲與容真的一句“啊”同時響起。
這樣近的距離……足夠她看清眼前的人了。
這是個不怒而威的男子,劍眉入鬢三分,黑眸深似汪洋,薄薄的嘴唇因為吃痛而緊抿,皺起的眉心有那麼一道深刻的紋路,顯然並不是個活得清閑歡樂的主。
他因為下巴的劇痛而沒有看清她,可她卻是看得清清楚楚,她也許年輕也許莽撞,可絕對不是個愚蠢的姑娘。
這男人渾身上下流露出的氣質,絕非等閑之輩,在這種夜裏跑到這個空無一人的深宮來,也絕對不可能是閑來無事想打發時間。
說不定是與誰私會,也說不定是做法事要詛咒誰……
自從入宮那天起,她就只想安安穩穩地做好分內之事,早早出宮與家人團聚,決不招惹任何麻煩,如今遇到這等隱秘之事……
她的心一天之內第三次狂跳起來。
一個小小的宮女若是被牽扯進了什麼宮闈秘事,就是一百個腦袋也不夠她丟的。
思及至此,容真再也等不得了,也顧不得對方被自己撞得有無大礙,她飛快地起身朝門邊跑去。
推門,關門,逃跑,所有的動作一氣呵成,流暢得令人咋舌。
而大殿裏的人蹲在地上莫名其妙地捂着下巴,對這突如其來的事件感到一陣哭笑不得。
只是……他起身前似乎看到地上有個什麼東西,伸手一摸,竟是一塊小小的玉佩。
玉質不純,摸上去也不夠溫潤,再結合那女子的穿着打扮,想來也是個身份不高的宮女。
顧淵沒有看清她的長相,卻莫名其妙記得那雙一閃而過的眼睛。
不算很大,但是很亮,在這陰暗的大殿裏像是兩顆夜明珠。
有趣,有趣……此事當真有趣。
作者有話要說:女主不白不萬能,走成長路線。
姑娘們,收藏請嗨起來╮(╯▽╰)╭
也請多多留言調戲阿容>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