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爆發
不遠處,貓人仍未擺脫光之使者的糾纏。梅爾所化的使者,明顯有意阻止貓人接近艾爾瑪,無論貓人怎麼改變線路,使者都會不偏不倚地出現在他的前進方向上。貓人焦躁起來,他感到那股不祥的氣息正在逐漸增長,而頭頂的太陽也不知怎的越來越熱,自己卻無法接近艾爾瑪,將她帶離這裏。於是,他四肢着地蹲伏下來,如同緊繃在弓上的箭一樣彈射了出去,反作用力甚至將地面踏出了些許裂痕,試圖憑藉這全力一躍突破光之使者。而一旁光之使者的反應也極其迅速,立刻鎖定貓人的行動軌跡並釋放出數道光柱。
“這個昨天已經見過了!”貓人改變落腳點使自己的行動軌跡變得不再規則,避開了光柱,但卻被迫改變了方向。忽然,艾爾瑪身上一團強光升起,貓人條件反射地閉上了眼睛,跳在空中的他一時失去了方向感。想要睜開眼睛,但身體似乎本能地感應到了什麼,全身的細胞都在尖叫,警告着他,阻止他睜眼的企圖。好在米斯特爾的歌聲並沒有間斷,根據聲音的方位,貓人重新調整了姿勢,憑藉記憶,落在了一塊斷壁上。然而,只靠聲音無法捕捉到光柱攻擊的方向。還未站穩,使者的光柱就尾隨而至,臨近時,貓人才有所覺察,緊急躲閃,還是被數個擦傷。失去重心的瞬間,貓人感到自己進入了那團不斷擴張的強光。
即刻,強烈的壓迫感襲來,貓人拚命才控制住想要大聲尖叫的衝動。神聖的氣息令人威懾,彷佛連呼吸的動作都無法進行,熾熱的溫度足以令血液沸騰,體內的每個細胞似乎在代替他,歇斯底里地吶喊着,彷佛下個瞬間就將蒸發消失。原本不太嚴重的傷口,此刻如被烈焰舔舐,血液還未流出就已蒸騰乾涸,貓人感到撕心裂肺般的疼痛感。毛髮、血肉燃燒后的焦臭味撲鼻而來,這令人作嘔的氣味勾起了心底深處似曾相識的記憶,曾經在那黑暗密閉的地方所經受的相似的痛苦,以及和現在完全一致的,發自心底的,對死亡的畏懼。
然而這份畏懼,帶來的並不是放棄。貓人失去了思考能力和一切感官,米斯特爾的歌聲還有大聖者的吟唱都逐漸遠去,無盡的黑暗和寂靜中,卻有着另一種不同的情感迸發出來。一種源於生物進化之初,古老的本能——求生欲。
“不要…妨礙我…”貓人嘶啞的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全身的毛都如同觸電般豎立起來,燃燒停止,灼熱感消逝,瞪圓的雙目中,亮藍色的瞳仁此刻已然變成了血紅,渾身散發著駭人的氣息。那不受控的危險殺氣,令在場的其他人都在這熾熱中感到了寒意。如果貓人此時抬頭,就會看到,“艾爾瑪”那空洞高傲目視前方的雙眼,正向他投來一瞥。
戾氣驅使着貓人,帶着無法阻擋的氣勢衝到了使者面前,隨即壓低身形並揮出左爪,在躲開平射的激光的同時,切碎了左邊飛速襲來的無數小觸手組成的肉柱。然後藉著高速前沖的慣性,右拳重重的砸在了對方稜錐形身體上。這一拳直接使得天使被擊飛出數米,可以清晰地看到,拳到之處確確實實地出現了變形以及裂紋。但很快,藉助着女神的力量,這些部分都再生復原了。
此時,緊閉雙目彈奏着詩琴的米斯特爾,感到身上的灼燒感開始減弱了,之前即使隔着眼瞼,都彷彿近距離看到的太陽,如今似乎落入了雲中,想必是大聖者強化了結界,若非他一開始就有所防備,恐怕自己早已汽化。米斯特爾睜開雙眼,儘管心裏有所準備,
眼前的景象還是令她震撼。一輪碩大的太陽近乎佔據了一半的天空,以艾爾瑪為中心的光團如同第二個太陽,覆蓋著侯爵府周邊一大片區域,燃燒着的侯爵府廢墟、花園、表演平台,乃至艾爾瑪下方原本存在的地面,此時都毫無蹤影,彷佛原本就未存在過。仍在擴張的光團邊緣,無論是花拱上嬌嫩的百合還是堅硬的地面,都如同泡影一般一觸即散,唯有汽化產生的煙流依稀標誌着之前的存在。光團之內一片純白,除了大聖者結界內的人和物,慘淡夜色包裹着的區域還保持着原貌,米斯特爾正是透着這層保護,才得以看到這驚人的景象。
漆黑的大聖堂有如世間最後的堡壘,矗立在這片純白旁邊,巨日之下,任憑光芒如何舔舐,也沒有絲毫的損毀。在其中避難的人群對外面的變故一無所知,開始只是對大火充滿各種憂慮,對無人救火表示疑惑,對於火災的起因議論紛紛,但無人敢質疑大聖者的決定。隨後,窗外突然白茫茫一片,很多人冒出了汗珠,似乎因為人多而導致聖堂內溫度略有升高。但除了神父和那兩個之前去搜尋艾爾瑪的僕人在虔心、緊張地向女神祈禱,侯爵夫婦仍在昏迷之外,其他人並沒有察覺到什麼異常,而是沉浸在動人的歌聲之中。
吟遊詩人為何沒有進入大聖堂避難,卻在外面吟唱?起初的疑問很快就被淡忘,人們只是投入到歌中那對兄弟的故事中,為他們孤兒的身世而嘆息,為他們互相扶持的深厚情誼而感動。“這不就是萊特和格瑞普嗎?”艾瑞克大叔突然靈光一現。人們紛紛點頭表示贊同,但誰也不知道米斯特爾為何要在此時歌頌他們的兄弟情深,哪怕,外面那聖潔、光明,烈如驕陽的女神露弭萊也尚不知曉。
直到,一曲歌罷,米斯特爾開了口。
“萊特死的那晚,他正在品嘗新開桶的葡萄酒,桌上還放着另一個斟滿的酒杯,那大概是為格瑞普準備的吧,想和弟弟慶祝大仇得報,還是慶祝去年的豐收、理想的實現呢?”米斯特爾對着空中的艾爾瑪說道,“格瑞普的東西全都原封不動地保留着,枝剪也被保養的很好呢。萊特看來真的很疼弟弟,他真的對格瑞普的死負有罪責嗎?”
艾爾瑪握着的燭台之火似乎有些搖曳,但除此之外,沒有什麼明顯的變化。對此,米斯特爾並不在意,抬手撥弦,開始吟唱另一首歌謠,同時注意着周圍的動向。
動人的歌聲乘着夜色飛入赤陽,逐漸勾勒出了一個女孩的故事。出生貧寒的她,與一位高貴的小姐從小一起長大,兩個人擁有真摯的友誼,卻因為種種原因,少女心中不得不承受着愛與背叛的煎熬,面臨著寬恕與犧牲的抉擇。
光團的擴張似乎慢了下來,光之使者再生的速度也明顯地減慢了。大聖者顯然也察覺到了,除了支撐結界,其餘的精力都集中在了對使者的攻擊上。米斯特爾看到自己拖延降臨、為大聖者爭取時間的計劃已經有所成效,信心大增。然而,女神也察覺到了,“艾爾瑪”正低頭凝視着她,不帶一絲情感的眼神,卻令人畏懼、不寒而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