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是……怪物

嘀嗒，嘀嗒，嘀嗒……

似乎有某種液體從高處墜落，砸在地面上，摔得粉碎。

什麼聲音……緊閉雙眼的年輕男人難受地轉了轉腦袋，這聲音在一片死寂的黑暗中傳來，令他心煩意亂。

嘀嗒，嘀嗒，嘀嗒……

別吵！男人覺得自己的頭都快要炸了，他想要挪動身體，或是睜開雙眼看看這個該死的聲音是從哪裏傳來的，可遺憾的是，出於某種未知的原因，這兩個簡單的動作，他一個都做不到。

男人這才意識到，自己現在似乎根本沒有自己身體的控制權，他極力回想自己之前到底經歷了什麼，可腦海中只有一片空洞的黑暗，他甚至想不起來自己是誰。

我這是……失憶了？男人有些無奈。

【檢測到主體大腦電信號流動】

【確認主體蘇醒，開始執行協議2內容】

【輔助分析模組，啟動】

【腦域強化模組，啟動】

【主體休眠結束，歡迎，我的主人】

溫婉的女聲在男人耳邊突兀響起，還不等他搞清楚狀況，他的眼前，突然一片清明，原本不論如何努力都如山般沉重，不可撼動的眼皮，就這麼輕易地掀起，讓男人看到了自己眼前的景象。

眼前是一堵灰白色的牆壁，灰色的牆面有着粗糙的質感，看上去應該是某條小巷的巷壁，不知為何，每隔幾步遠，，牆壁就會塌陷下去一塊，或者蹭上某種深褐色的污漬，顯得格外邋遢和不堪，那從牆縫裏長出的幾株嫩葉更是與之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讓這裏看起來更加的荒涼。

但對男人來說，這些有些違和的景象都不算什麼，因為最具有衝擊力的畫面，就在他眼前。

男人面前的牆壁上，正死死釘着一個披頭散髮的人，長長的頭髮擋住了他的面容，仍有餘溫的身體證明他死去尚未許久。

這人的致命傷在胸口，一支瘦削的灰白色手臂直直地插入了他的肺部，突破了神經，肌肉，骨骼，脂肪的重重防禦，直接穿透了他的身體，抵在他身後的牆壁上，這才有了那如同掛屍一般的殘忍效果

男人的眸子在這一瞬間僵住了。

倒不是因為眼前的場景太過血腥詭異，而是，那支看起來死屍一般的灰白手臂……

是他自己的！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知為何，看到這樣的恐怖場面，男人居然沒有感到一絲恐懼或驚慌，他只是慢條斯理地把那支手臂從死屍的身體裏抽了出來，任由那具屍體撲通一聲歪在牆根下，然後扶額靜思。

“現在的問題很多，但歸根結底，最重要的只有幾個。”

“第一，我是誰。”

“第二，這裏是哪裏。”

“第三，我是個什麼東西……”

看着自己那條滿袖破洞，毫無生氣的灰白手臂，年輕男人的目光冰冷而平靜。

首先，自己肯定不是人類，而且更類似於某種獵殺人類的生物，自己對那具人類屍體並不感到畏懼，反倒覺得很有食慾可以證明這一點。

其次，自己的身體素質很強，可以憑藉肉體力量一擊打穿人的身體，而且動作的精密度絲毫沒有減弱，依舊可以完成打響指，做手勢的動作。

第三，從周圍的情況來看，這裏應該是城區，至少也是城市郊區，但卻破敗成這個樣子……有什麼足夠威脅城市安全的災難發生了。

第四，自己失去了絕大多數關於自身的記憶，但對於另外一些，比如各類生活常識，卻記得很清楚，這種情況究竟是生理原因導致的，還是有人刻意為之……

【呃……主人？】

就在男人的思考越來越深入，精神愈發集中的時候，那個溫婉的聲音再次在他的腦海中響起，這一次，這個聲音不再那麼呆板僵硬，反倒充滿了人性化的猶疑和惶恐。

【有些事情，您其實可以問我的。】它就像一個害怕被拋棄的孩子，急吼吼地向大人展示自己的能力。

“既然如此，那你先回答我，你是什麼？系統？第二意識？還是我單純的幻聽。”

男人倒是很給那個聲音面子。

【呃……您就當我是您的系統吧。】

就當？

這麼簡單的問題，得到的卻是如此模稜兩可的答案，男人顯然有些不滿意，他略略思忖了片刻，再次問道：

“那我換個問題，我是誰？”

這是他從奇怪的昏睡中醒來后，最關心的問題。

這一次，自稱系統的傢伙回答得倒是堅決而果斷。

【無法回答。】

“……那你到底能回答些什麼？”

【實在抱歉！】面對男人的質問，系統似乎是真的很愧疚，它委屈巴巴地回答：【因為我也是在剛剛您的腦波開始活動后才開始運行的，所以在這之前的事，我真的不知道。】

“所以實際上，你知道的東西，並不比我多多少嘍？”男人微微皺了皺眉。

【不不不，主人，我還知道別的事情的！】系統這次是真的慌了，它連忙竹筒倒豆般地道：【我我我我可以作為您的輔助分析單位，作為輔助意識單元結合已知情報，為您的行動提供理論最優解，還有我可以使用網絡，所以還可以為您提供最新的諮詢，還有……】

“好了，可以了。”

就在系統還有竭力展現自己的作用時，男人冷冷地開口打斷了它，他再次舉起了手臂，仔細打量着自己宛若一枝枯木的手臂。

“你應該知道我是什麼東西，對不對？”

【是，我知道，您是異鬼。】

系統很快地回答。

“把近兩個月和異鬼有關的新聞都給我看。”確認了自己的確不是人類，男人的臉上看不出一絲難過或失望的情緒，他只是淡漠地繼續使用毛遂自薦的系統了解情況。

【是！】

伴隨着系統清脆有力的回答，海量的圖片和文字信息突然湧入了男人剛才還空無一物的記憶海洋。

系統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把所有的信息直接刻印到了男人的腦子裏，只一瞬間，他就了解了所謂異鬼的事件始末。

一切都起始於兩個月前，也就是七月十三日的下午四時三二分，某種不知名的恐怖病毒突然在世界各地同時爆發，最開始還只是某一地區的一兩個人，他們的皮膚變得灰白，呼吸停止，變成類似電影裏喪屍一般的存在，見人就咬，被他們咬傷的人也會被轉化成與他們類似的存在，很是詭異。

而如果是這樣，那還不至於引起世界範圍內的災難與恐慌，畢這樣的詭異事件，只要政府反應迅速，是有辦法吧它扼殺在搖籃之中的，可就在各國政府都有條不紊地準備抓捕擊殺工作的時候，最令人們感到驚恐的事情發生了：

這些東西居然在與警察甚至軍隊的糾纏中展現出了驚人的智能，依靠它們恐怖的身體機能和感染能力，在半個月裏的時間裏，它們不僅沒能被絞殺，相反，這些怪物的隊伍還在不斷壯大，在某些不發達地區，病毒甚至漫延到了全國的絕大部分地區，連軍隊都處在淪陷的邊緣。

時至今日，被感染的人數已經突破了十億，在人類漫長的歷史中，第一次有一個智慧物種可以如此真切地威脅到人類文明的存續。

但值得慶幸的是，在這兩個月的觀察中，人們發現，這些怪物的數量越多，它們的智慧水平也就越低，到了這個時候，大部分的怪物已經淪為只會依靠獵食本能瘋狂殺戮的野獸，這讓人類的抵抗多了幾分勝機。

科學家們將這些怪物命名為“異鬼”，沒有什麼特別的原因，只是它們真的有如異鬼一般，殘忍而瘋狂。

所以……我曾經是一個人類，但被感染成為了異鬼？男人默然地站在原地，如一尊雕像般僵硬。

怪不得自己對地上那具屍體的吞食慾望越來越強烈，如果不是靠着理智強迫，男人確信自己此刻已經趴在那個可憐人身上大快朵頤了。

【主人，您……還好吧？】

系統小心翼翼地問道。

男人微微愣了愣，隨即搖了搖頭。

“當然。”他淡然地回答：“就現在的情況而言，作為異鬼，活下去的概率要比作為人活着高得多。而且……”他頓了頓，然後接著說道：“我完全不記得自己作為人的時候經歷的事情。所以，我沒有什麼心理負擔或是放不下的東西。”

“如果，非要說有什麼放不下的，那就是我對自己的過往還是有些好奇。還有，”說到這，男人的嘴角咧開一個森然的弧度：“我要搞清楚，是誰有能力，在一個活人腦子裏值入一個如此高智能的晶片。”

【您怎麼知……不是，我是說，那個，我也可能是超自然的力量，比如系統什麼的……】

聽着系統…不，晶片絮絮叨叨，慌慌張張的狡辯，男人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小心點，小傢伙，下次不要再騙我了。”

“我是怪物，又不是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