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尖瘦個子的人掏出一把晶亮的匕首抵在江朝鳴的脖子上。
“得罪。”
兩個字很輕很飄,只一陣風的速度就飄散了。
江朝鳴聽着兩方的對話,似乎也明白了來龍去脈,這伙是偷盜的,那伙是被偷盜的。
就算對方不是真的要殺他,一把尖刀抵在脖子上,總歸是讓人心有餘悸。
江朝鳴倒是想看看岳母到底會不會救自己。
“快說話,否則我就殺了他!”
尖瘦男人拿刀的姿勢用力了幾分,似乎真的要把刀下的人砍碎。
“誒誒,你等等。”
江朝鳴有點欣慰,看來岳母對自己還是有點感情的。
要不然巴不得這個廢物女婿早點死掉。
“我倒以為你抓了什麼人呢?他一個廢物你們把他殺掉倒是給我們王家立了個大功。”
三人顯然沒料到對方會這麼說,當下眼睛齊刷刷看着江朝鳴,用你小子活得也太憋屈了吧,難怪要出來當小偷賺點零花錢的眼神看着他。
空氣凝固了幾秒鐘。
王明耀正巧趕來了,章程清了清嗓子,剛才的話她聽得一清二楚。
“換。”
王明耀斜了一眼章程,又瞥了一眼江朝鳴,最後冷冷地盯着粗黑漢子。
家丁從裏屋帶出來一個格外瘦小的少年,十七八歲,這個年紀本應該是在上學的。
他昏迷着衣衫上有血漬浸出,看起來是被人毆打過了。
這麼小的孩子就做起了偷盜行業,難怪岳母會用暴力,這後頭肯定是有人指使的,如果不把背後的人剷除了,他們家這種勢力不就要成了賊窩了。
兩個家丁一人抬頭一人抬腳把他們帶到三個壯漢的面前。
江朝鳴看着面前的少年不覺開始自憐。
自己就是無父無母的出生,十六歲就被迫退了學,出來社會之後處處碰壁,幸好遇到貴人相助,供他吃喝,還幫他開了一家茶店,而這個孩子就沒有自己這樣的好運了。
“何林,你沒事吧?”粗黑大漢目光緊隨着少年,也不再把注意力放在王夫人身上,他蹲下身輕輕叫了少年一聲。
何林雙目緊閉,嘴角還沁着鮮血,是受了內傷的表現。
粗黑大漢見少年身上的傷,眼眶微紅,下一秒兀然起身,“他就是一個孩子,你們沒必要下這麼重的手吧?”
“他是拿着刀子進來搶劫的,誰保不准他會不會殺人,你要說理就找警察去!”
粗黑大漢知道要回何林已經是最好的結局,當下也不好再發作,只是把少年扛在肩頭,看了一眼江朝鳴,就離開了。
那個眼神很複雜,有謝意,更多的是冷漠和憤恨。
“你個拖後腿的東西!”岳母罵罵咧咧地回了屋。
空曠地里只剩下江朝鳴和王明耀二人。
王明耀步伐輕快地走過來,目光始終沒有正眼看江朝鳴一眼,她解開他身上的繩子,取掉嘴中的紙團。
繩索很松,紙團也沒有填滿整個口腔。
“對不起,這事兒本來和你沒關係的。”
不知道王明耀為什麼要道歉,江朝鳴只感覺現在的她有一點特別。
或許是因為她和父母有點內部矛盾?
“叮叮叮——”衣櫃裏傳來手機鈴聲。
由於長時間沒人接。
江朝鳴不好意思地打開了衣櫃,先前王明耀幫自己找衣服的時候,他分明看到裏面掛的都是女士的衣褲,想來應該是王明耀的。
奇怪誰的手機在響?
話說自己死後就沒用過這個玩意兒了,別人都是拿手機刷視頻,打遊戲,最重要就是拿手機付錢,自己卻連個像樣的手機都沒有。
這是一台華為,沒有帶殼,后蓋已經碎了。
像這樣胡亂塞在衣櫃裏,肯定是個廢氣機,江朝鳴內心斷定。
手機顯示着一個號碼,署名“何林”。
何林?
就剛才那個孩子?
他看了一眼客廳,一家四口出去吃晚飯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喂?”
“大哥,你現在方便來一趟東華醫院嗎?小林他恐怕……”
“讓一下,病人需要手術。”
“儘快通知家屬過來。”
說話的是剛才綁架他三人中的粗黑大漢,很難想像一個一米八的壯漢竟然嚶嚶呀呀地發出哭聲。
何林他不認識,這裏他也不認識,不過一想到那個孩子和自己的境遇竟是如此相同,頓生一股悲切,他還是決定去醫院看看。
東華醫院是個附近唯一一家醫院,醫生都是一些野雞,治治感冒發燒,打個疫苗肯定沒問題,但骨傷,內傷就完全沒有匹配的醫生,醫療設備陳舊落後。
何林沒錢!
粗黑大漢也沒錢!
想起剛才孩子吐血的模樣,一定是受了很嚴重的內傷,江朝鳴帶上了兩萬塊錢。
“醫生,何林在哪個房間?”
“5樓03號病房”
“你是他的家屬嗎?”護士愣了一下,轉過頭來問。
江朝鳴顧不上回答他的問題,直接衝上了五樓。
“醫生怎麼說?”
“手術費還差一點,何林他說要放棄。”
“放你媽的氣!差多少錢。”
“我們兄弟拼起來把之前的物什都便宜賣了,還差一萬多塊錢。”
江朝鳴抄出口袋中的兩萬塊錢,看着時尖瘦男人難以置信地盯着自己。
“萬一嫂子發現了,你怎麼辦?”他也是個重情重義之人,剛才在王家的鬧劇,他也意識到了呂傑在王家混得有多不如意,怎麼也不肯把這錢拿了。
“快去!再不去何林就死了!”
尖瘦男人猶豫地看了眼江朝鳴,又看了眼床榻上的何林,咬咬牙沖了出去。
生死面前,談錢就俗氣了。
這筆錢本來是他想重新創業的啟動資金。
畢竟要想脫離贅婿的身份,要想在社會上混出一番天地,都需要錢。
江朝鳴嘆了口氣,走到病榻前,看着命在旦夕的少年,不知道為什麼竟然露出了一個欣慰的笑。
用錢買條人命,太值得了!
兩萬塊錢若是給多了,那就讓他給兄弟們分了去,畢竟呂傑還有一個富豪妻子可以做後盾,但這些人確實沒人疼沒人愛,而且聽他們的話呂傑確實和他們有過一段交情。
交情還不淺,萬一呂傑做過什麼事情讓他們給供出來,那就真的麻煩了。
很快,幾個護士和一個醫生就趕了過來,匆匆推走了何林的病床。
江朝鳴雙手合十,閉上眼睛額頭抵住雙手。
現在他能做的就是為這個少年默默祈禱。
“呂哥如果何林能醒過來,我們兄弟當牛做馬都跟定你了。”
尖瘦男子一改初見到時候的刻薄樣,不斷朝手術室張望,來回踱着方步。
裏面躺的是他的兄弟,算不上一起出生入死,但挨刀的時候是可以為自己挺身站出來的,現在他無暇顧忌太多,唯一的溯源就是他能夠活着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