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今入天荒別幻夢,從此心向大道尋(四)
“換界!”
隨着系統淡漠的出聲,寧凡眼前景色一變,出現在一片死寂的星域之中。
只是他一現身,就有一道疾速的流光直直衝了過來,轟然撞在了寧凡逸散出來的護身法力之上。
流光驟然破碎,滿臉驚慌之色的掌運仙帝自虛空中跌落,看着面無表情的寧凡和已經消失不見的掌情,心情瞬間瞬間落入低谷。
這代表着掌情聖人不是被眼前的人鎮壓了,就是被強行驅逐了此界,出現在此地的寧凡就是證明,這可是當年號稱十億仙帝攻伐第一的亂古大帝都無法做到的事。
念及於此,掌運直接全力催動滅神盾第五碎片,一層層暗紅色的光芒自掌運身上迸發,那光芒越來越凝實,最終,化作一個幾如實質的巨人之影,將其掌運包裹在其中!
那巨人之影,只有百丈之高,披着神光逼人的暗紅鎧甲,身體如同火焰燃燒,左手持一塊半虛半實的暗紅巨盾,右手持一柄九彩氣運劍,只是他並未做耽擱,直接化作猩紅遁光逃逸。
掌運仙帝再次藉助開天之器之利,撞開了寧凡封鎖虛空的道統之力,瞬間遠遁數十個星域的距離。
為了防備寧凡再次使用“逆”這條道源,掌運仙帝還將碎片中所蘊含的一縷第四步之力激發出來,環繞周身。
正如他設想的那般,在第四步力量的護持下,這次他沒有受到任何阻礙,故而在心中對寧凡產生了一絲輕視。
“就算是修出道統之力,能戰勝掌情聖人又如何,在我開天之器下,都是土雞瓦狗,待我他日修成運之道統,再以滅神盾第五碎片產生的不死之力,培養一個擁有【司命】位格的道屍,以掌運司命之法證道,屆時區區蒼茫蝶,吾抬手可滅!”
掌運仙帝以因果棋盤屏蔽自身天機因果,同時心中不由暢想着未來,思緒越飄越遠。
忽然一道威嚴恢弘的聲音在他耳邊炸響,將他發散而出的思維拉了回來。
“囚!”
原本蟄伏在天道內部的紫色天威,在系統一聲令下,朝着他席捲而來。
只是接觸這紫色天威的一瞬,掌運仙帝一身道法之力頓時陷入沉寂,身上燃燒火焰的暗紅巨人也隨之熄滅消失,甚至掌運傍身的諸多手段,此刻也盡數遺忘。
此刻的掌運仙帝在天威擠壓下,甚至忘記了自己的過往,忘記了自己是個人,本能的順從天威被迫化作一隻九彩色禽,而那些被寧凡徵調的天威,也變換成為一隻紫金色彩的精緻鳥籠,靜靜漂浮虛空。
一位白衣青年抬手托起了籠子,籠中鳥也在這一刻如夢初醒一般,發出來驚慌失措的聲音。
“不可能,你憑什麼能夠調遣那位留下的紫色天威,若無他的認可誰也無法調動分毫,更何況你氣運被扶離一族的災厄沾染,絕無成仙的可能!怎麼可能會有這等修為!”
只可惜系統並不會回答他疑問,直接看穿了他想要偷偷藉助滅神盾之力破開牢籠的意圖,眸中不死魔星綻放光澤,寧凡手中出現了一塊巴掌大小的虛幻盾牌。
那是一道若隱若現的盾魂,虛幻,卻又無比璀璨,如同黑夜中最為明亮的星辰,頓時吸引了掌運仙帝的全部目光。
“這是滅神盾的魂,此物怎麼可能會在你的手中?”
掌運仙帝驚叫出聲,一張鳥臉上的震驚之色哪怕是滿臉絨羽都無法遮擋住。
同時掌運仙帝也感受到,自己體內尚未能完全煉化的第五碎片開始輕顫,發出一聲聲呢喃的魂音,只是無法聽清其中的內容。
打上的重重禁制印記開始崩潰,熾烈的紅芒透過掌運的軀體,似一輪明亮朝陽冉冉升起。
一道流光強行自掌運軀體上剝離下來,在他痛苦的喊叫聲中,化作一塊碎片,直直的向著寧凡飛來。
待飛近寧凡三丈之外,此碎片忽然減慢了速度,緩緩落在寧凡掌心,極為乖巧順從,與寧凡掌心中的虛幻盾魂融合。
“叮咚!鎮命之器已獲得(1/2),系統將為您繼續贈送百世道運!”
正被寧凡拎在手中的掌運仙帝只看到寧凡向前踏出一步,天地景色瞬間轉換,一人一鳥已經出現在南天仙界某處星域。
“下仙見過掌運帝君,上次多謝帝君贈葯,解我世家子嗣斷絕之危,這些許靈礦仙藥奉上,聊表下仙心意。”
掌運仙帝看到一個舍空後期的玄衣真仙飛了過來,神色恭敬的將一隻儲物袋捧在兩掌之上,躬身將手高舉過頭頂,獻給寧凡。
而寧凡面色平常,心安理得的將儲物袋攝取過來,收入袖袍中,似乎這本來就是他應得之物。
掌運識得此人,餘暉星域之主,自己先是設計他們世家子嗣幾乎斷絕,再賜下留有暗手的仙藥,種下手段留以備用,只是自己就在這裏,他為什麼會將寧凡認成自己?
掌運眉頭皺起,只覺一股徹骨寒意順着脊柱湧上頭顱,難以描繪的驚懼之感浮現在他心中,必須要阻止寧凡的行為,否則放任下去,必然會對他不利。
他正要張口大聲呵斥打斷寧凡,只是剛剛張開口,卻精神一陣恍惚,總覺得忽然忘記了什麼。
拘禁掌運仙帝的牢籠無聲崩解,恢復原狀的掌運仙帝他也忘記了先前和寧凡發生過的一切,他繼續站在一旁,看着寧凡和那位真仙寒暄幾句,又賜下一瓶丹藥后便施施然的離開了此處星域。
站在原地的掌運仙帝呆愣片刻后,鬼使神差的跟上了那道白衣翩翩的身影。
於是,他追隨着寧凡不急不徐的身影,又來到了一處上級修真星域中。
寧凡落在一處大城之中,毫不遮掩的釋放一身萬古境界的氣息,瞬間驚動了這顆上級修真星的所有真仙修士,而掌運仙帝就繼續站在旁邊,望着道路上的人來人往。
這時候,領頭一位碎念巔峰修士領着二十多位真仙修士,衣冠整齊,面色恭謹,手捧托盤,盛着着各種各樣的靈礦特產前來,直奔那白衣男子:“掩日星域**攜麾下,拜見掌運帝君……”
掌運仙帝聞言頓時勃然大怒!
這掩日星域當年被自己算計,卷進一場星空風暴之中,而後在其星域陣法難以為繼之時,自己消弭了那場風暴,令對方欠下自己大因果,只待對方按照他早已設計好的道路,祭獻整個星域歸於己身突破萬古之境,就會成為因果棋盤上的棋子……
但很快,他便跟剛才一樣,莫名其妙的恢復平靜,似乎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般。
接下來,向那白衣男子道謝的、問安的……越來越多,紛紛前來瞻仰拯救整個星域的帝君大人。
最終,所有人都忽視了呆愣在一旁的掌運仙帝,將一襲白衣的寧凡圍了個水泄不通……
掌運仙帝數次想要起身阻止,但每一次,剛剛浮起這個念頭,就忘了自己要做什麼。
他最終站在原地,猶如一名無關緊要的角色,事不關己的看着這一切。
這時候,一名鬼玄命仙對着那白衣男子道:“帝君,可否為我看一下元神上附着的道毒……”
白衣男子點頭,彈指打出一道法力,瞬間抹去了那一道如附骨之蛆的道毒。
“道毒已祛,回去採買一些七色芝煉製成丹,一日吞服一粒便可。”
“謝過掌運帝君,下仙日後定為帝君供奉長生碑,日夜供奉!”
聞此言,掌運仙帝頓時一驚。
明明他才是掌運帝君,但現在,為何所有人,都將這與自己毫無相似之處的年輕男子當成了他?!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掌運仙帝忽然感覺渾身如墜冰窖!
不對勁!
這白衣男子不對勁!
這整個掩日星域,都不對勁很!
掌運仙帝雖然想不起之前關於寧凡的所有記憶,但冥冥之中,卻感到一股寒意從脊椎升起。
明明是正午時分,烈日當空,他卻感到一陣毛骨悚然。
無與倫比的恐懼感,瞬間攫住了他的心神,好像要將他拖向不見底的深淵。
逃!
必須馬上逃!!
不能繼續待在這掩日星域之中!
想到這裏,掌運沒有絲毫遲疑,迅速化作遁光離去。
只是他沒有發現,自己的身形在剛剛一瞬間虛晃了一下,似乎變得不再那麼凝實。
他剛剛到達南天仙界的北落樞紐,就見一位七彩氣運籠罩的老者迎面而來。
這是四溟宗安排在北落樞紐的監管者,先前在界河被一隻萬古八劫異獸攻擊,猝不及防下,被一口咬下半邊肉身,元神更是險些被異獸拖入界河之中,全虧他剛好遇見,出手擊退了那隻異獸,將他從異獸口中救下。
從此成為他的忠實擁躉,可以說是言聽計從,千依百順。
若是以往,每次見到他,都會提前備下靈茶道果,並噓寒問暖,殷勤至極。
但現在,與對方迎面相照,卻不過只是隨意掃了他一眼,接着便將他當成一個陌生雜修略過。
忽然老者似乎看到什麼日思夜想的人,面上瞬間堆起笑意,快步走來。
掌運見到仙帝老者這熟悉的笑容,只覺的眼中熱淚盈眶,終於有人能認出自己了。只是尚未待掌運擺出一副熱絡的神情,就見那仙帝老者越過他向著他身後走去。
雙方擦肩而過,對方直接走到他身後,熱切抓起一位白衣男子的手。
“哈哈哈,掌運道友可真是許久未見,令某想念的緊,來寒舍一坐,我前些時日剛到手一壇好酒,還請道友品鑒一二!”
寧凡意識看着抓着自己手的老頭,只覺得這老登好像和掌運好像存在什麼超出友誼的關係,不對勁很。
至於掌運,此刻看着面色平靜無波的寧凡,渾身冷汗直冒。
這個白衣男子怎麼陰魂不散,這很不對勁!
他必須立刻去個熟人多的地方!
於是,他立刻朝位於南天中央的紫府學宮遁去。
一路上,往日對他崇敬無比的紫府學宮學子,紛紛無視了他。
“這些天練習這五彩秀心丹,始終手氣不太好,凝丹之際總是炸爐,迄今都沒能練出一爐來……”學宮廣場上,一個身上沾滿灰塵的修士,對着另一個手持書卷的女伴,竊竊私語,“問了師兄,說步驟藥材都沒問題,就是運氣不好碰到了炸爐。”
“若是不行的話,還是去購置一張掌運宮出產的轉運符,改改氣運……”女伴建議,“一張符也不是很貴,少炸幾次爐省下的藥材就能抵消購置靈符的錢。”
“是啊師妹,你這樣只是練習,還不知道要消耗多少靈藥,有時候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買些轉運之物,決計沒錯。”
世人只道他樂善好施,喜歡贈予小輩機緣,卻不知搜羅算計天驕的法子。
掌運心中有些自得,但是旋即又想起他現在的狀態,為施展任何遮掩法門,走上前去。
幾名學宮學子就站在掌運仙帝不遠處,堂而皇之的討論着他掌運宮產出的轉運之物,但對於他站在面前,卻視若無睹,彷彿他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路人。
掌運仙帝額頭沁出細密的汗珠,所有人都不認識他了!!
他心中越來越慌,他閱歷無數,敢於算計王血劫靈,也曾經算計過遠古聖宗聖子,更是在這紫斗幻夢界中蟄伏歲月無算,謀取以力證道之法成聖,但這等詭異的情況,卻是從來沒有見過!
對了!
他在這城中,還有弟子門人!
弟子與門徒,朝夕相處下,肯定認識他!
想到此處,掌運仙帝立刻運轉自己掌運宮的權柄,感應其位置所在,化作遁光尋了過去。
雖然驚異於為何掌運宮脫離了本該在南天的道軌,跑到了天妖界和四天的交界之處,但是事態緊急下卻沒有多想。
此刻掌運宮看起來一切如常,門人弟子或修行道術神通,或誦讀經典。
掌運站在大殿前的高台上,發出一道傳訊,所有的弟子門人放下手中活計,來到大殿前的廣場上,齊聲對着上首行禮道:
“弟子拜見師尊/帝君!”
看到他們恭敬的神情,熟悉的儀態,掌運知道他們認出自己來了。但不等他鬆口氣,在南天一直如影隨形那位白衣男子,忽然出現在了他的身側!
廣場之中正欲請求掌運接活的所有人皆微微一怔,旋即便都朝那人行禮提問:“弟子在修行太玄青徽經時有一段不知何解……”
“弟子突破萬古境始終欠缺了一線契機……”
所有人都向著身旁的白衣男子請教種種修行過程中的困惑、難題,而那名男子也是神色自然的隨口點出其中關鍵……
樊莫空瞳孔驀然放大,驚怖萬分,然而當著他的面,所有人都把這個男子當成了自己,他卻一點不敢吱聲,更不要說跳出來戳穿對方。
樊莫空心中忽然生出一陣虛弱之感,就像是溺水將死的凡人,拚命把手伸出水面,卻找不到那一根能救自己一命的稻草…
忽然間他又想起來什麼,急忙向著懷中摸索着。“掌情聖人給我留下的捲軸,他是聖人,肯定有辦法解決。”
只是摸索半晌,並沒有找到想要的東西,樊莫空瞬間僵住,瞳孔放大,神情驚恐,整個人似乎被無形的力量拖入冰涼的深海,幾乎徹底凍結。
這一刻他突然記起來一切,掌情的敗走,眼前白衣男子的身份,這段時間發生的所有事。
他眼前的所有景象開始坍塌崩潰,化作虛無,唯有寧凡依舊神色平靜的看着他。
樊莫空感覺自己只差半隻腳就突破道統的運之道力在瘋狂流失,匯聚到了對面之人的身上。
“原來,你佔據了我的命格,抹除了我的‘存在’”
樊莫空面上閃過一抹瞭然之色,整個人驀然定格,下一刻,煙消雲散,蕩然無存……
原地只留下了一個儲物袋,一張棋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