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沈家人
原主生在農村，又是個女娃娃，以沈家老太太的性子，原本是沒啥機會讀書的，是沈玉峰在礦上看到那些有學問的年輕人不用干苦力就有鐵飯碗，又聽他們說現在雖然沒有高考，但可以推薦上大學，所以決心讓妹妹讀書認字，因為時期特殊，學校三天兩頭停課，沈玉竹是跟着村裡下鄉的知青學知識的。雖不用交學費，可她花費時間學習，家裏的活兒就沒人幹了，沈老太太當然不樂意，多虧了沈玉峰定期會寄生活費回來，看在錢的面子上，老太太才勉強同意。且不說血濃於水，原主讀過書，自然明白做人要知恩圖報的道理，更何況，小草兒可以說是她在這世上最親的人了。
沈家到了原主這一輩雖然家裏兄弟姐妹好幾個，但大伯家的兩個兒子都比她大，大堂哥沈春暉是個老實內向的人，只顧着埋頭幹活，平時根本同她說不上幾句話，二堂哥沈秋陽小學畢業，算是個有文憑的人，在鎮上的小學教書，嫌家裏的房子又破又舊，寧可住在學校的宿舍，只有沒錢花的時候才會回來。
小叔家的堂妹沈冬梅倒算得是同齡，但這妮子向來嫉妒原主有哥哥寄回來的漂亮衣服和頭花發卡等飾品，又是個尖酸刻薄的性子，不是爭這個便是搶那個的，沈玉峰死後她還幸災樂禍了好一陣兒，在原主面前說了不少難聽話，兩人根本處不到一塊兒去。
小叔家還有個孩子叫沈家寶，那可是沈老太太的小孫子，心尖尖的肉，寵得跟個小霸王似的，別說沈玉竹這個姐姐了，就連原主的爹媽，他的二叔二嬸都不放在眼裏，他比小草兒大了兩歲，平時最好以欺負小姑娘為樂，偏偏小草兒很乖，才五歲的孩子，挨了打都知道偷偷瞞着她，不願原主因為她和偏心的老太太起衝突。
原主的父母都在採石場工作，一年到頭都見不到幾次，原主在這個家裏真是沒什麼說得上話的人，也只有乖巧的小草兒能讓她感到些許安慰了。
看到記憶里的小姑娘穿着破破爛爛的衣衫，露出可愛純真的笑臉，原主洗衣服她幫着打水，原主做飯她幫着燒火，沈玉珠不禁有幾分觸動。
末世中缺衣少食，老人和孩子沒有戰鬥力和生存能力，是最先直面苦難和死亡的人，能像小草兒這樣沒有抱怨，沒有委屈，彷彿藤蔓一般，即便身處險惡之境，也拼了命地想要活下去，而且是高高興興地活着的孩子，太少了。
“哎呀老秦，你可真神了！”
打破這一室靜謐的，還屬謝斌，他端着鋁製飯盒，一路小跑着進來，紅光滿面，“你猜怎麼著？我剛在食堂打飯的時候，聽人說是今兒出去採購物資的車在路上撿了個娃娃，一問年齡相貌，都跟小草兒對得上……”
“太好了！”沈玉珠是真心高興，她站起身，忙問，“那她現在在哪兒？”
“小沈姑娘，你別著急呀，我已經讓人去問今天負責採購物資的工友了，等會兒估計就能把孩子給送來，你先吃飯。”謝斌說，“你這運氣不錯，上山找孩子，孩子剛好被我們的人撿到了，吃頓飯還能趕上食堂大廚今天燒肉，我可是應從那群餓狼嘴裏給你搶到的吃食，趕緊趁熱吃吧。”
沈玉珠道了聲謝，謝斌卻不以為意，大咧咧地說，“謝我幹什麼？錢是秦副隊出的，你要謝就謝他。”
謝他？
這年頭缺衣少食，駐地食堂的飯食都是定量供給，家屬想吃得拿錢買，但沈玉珠連家屬也算不上，能吃上這頓飯，還真的多虧了秦牧野。
她不想欠這冷臉男人的人情，反正跟他有關係的是原主哥哥，又不是自己，便站起身，問：“這飯多少錢？我給……”
話還沒說完，沈玉珠就愣住了。
原主……哦，不，她哪兒有錢啊。
雖然說原主的父母是家裏的主要經濟來源，前幾年沈玉峰也時不時地寄錢回來，可這些錢都在老太太手裏捏着，除了她的大兒子、小孫子，誰也別想着動一個子兒。
原主身上是一分錢也沒有的。
其實也不止她一個人是這樣的情況，這年頭，並沒有什麼零用錢的概念，大部分家庭只要長輩尚在兄弟們沒分家，兒子媳婦掙的錢都是要上交的，更別說原主一個孫女兒了。
用沈老太太的話說，家裏有吃有住，一個女娃娃，哪有什麼要花錢的地方。
自從沈玉峰沒了之後，原主連件新衣服都沒穿過，家裏平素有個什麼點心白糖之類的好東西，更是輪不上她和小草兒，沈冬梅倒是沾着自己親弟弟沈家寶的光，能解解饞。
有錢走遍天下，無錢寸步難行。
沈玉珠無比清楚地認識到了自己窮困潦倒的現狀。
“我現在沒有錢。”她選擇了實話實說，坦然道出自己的窘迫，“只能先欠着了，等我想法兒賺了錢，一定還你。”
秦牧野又不缺這幾個錢，本想說不用還，但轉念一想覺得這丫頭性子犟，不欲爭辯多生事端，便將話咽了回去。
小草兒本就發著燒，又被扔到山裏冰天雪地的動了一遭，整個人都燒迷糊了。沈玉珠見到她的時候，是被人裹着被子抱過來的。
孩子的小臉蛋兒紅得嚇人，滿頭大汗，額前的頭髮被打濕了，一縷一縷亂糟糟地鐵在額頭上。
送小草兒來的人叫李民生，他年紀不大，倒挺會怪心疼孩子的，知道沈玉珠是孩子家裏人，忍不住埋怨了兩句。
“這麼小的孩子，怎麼能不好看着，讓她一個人進了山，在這得虧是遇到了我們，不然出了事可咋整！”
沈玉珠沒解釋前因後果，她想起原主那群吸血蝗蟲一樣的親人就腦袋疼，也不知道原主是怎麼忍受的，或許……和小草兒也有些關係吧。
她從對方懷裏接過孩子，看着小草兒病懨懨的可憐模樣，心中竟有了幾分惱怒，但還是忍下情緒，禮貌道：“實在不好意思，給你們添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