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六章 卧榻之旁豈容鼾 以武制武逢盛世
卧榻之旁豈容鼾,以武制武逢盛世。
巧入豪府探密事,打草驚蛇追兵急。
李世民下令圍剿天策、純陽、長歌、七秀、萬花、藏劍六大門派,唯獨放過唐門及血煞幫。六大門派山門被圍,門中上至掌門,下至弟子個個憂慮不安,真是惶惶不可終日。
令六大門派頗為不滿解的是唐門也參與其中,但是唐門卻平安無事。唐門上下回到山門便關閉山門不問世事。唐曉蝶深知西都之事即便聖上並未深究,但也不代表唐門無事,還是韜光養晦,遠離江湖或能消災避禍。
最令人感到意外的是,挑起六大門派進西都鬧事的血煞幫,不僅絲毫無事,還將總舵從西都移至東都,美其名曰:厭倦江湖紛爭,金盆洗手,與江湖再無瓜葛。
別人不知血煞幫為何如此,與血煞幫打過多次交道的楊月生,可是深知血煞幫這是明隱暗謀,不知在醞釀何種陰謀。血煞幫暫時養精蓄銳,暗升勢力,或為將來某件大事未雨綢繆,不可不防。
楊月生令陸凱再去丐幫打聽消息,卻意外得到一個驚喜。丐幫告知王長史與史殿傑二人曾與雙王舊臣暗通款曲,私交甚好,並與各大門閥秘密往來。
得此信息,陸凱風風火火稟報楊月生。而楊月生也當機立斷令陸凱與王靜波二人尋個機會混入王長史與史殿傑二人府邸,並令二人進入王(王長史)府與史(史殿傑)府後,多與府中老僕親近親近,從其口中探聽陳年舊事,但不可暴露身份,一有消息可借外出辦事之機再行告知。
陸凱二人領命而去,羅中福出言問道:“軍師,你說當今聖上為何下旨在長安設擂比武,選拔武藝高強之人,廣招天下英雄好漢加入北衙禁軍。”
楊月生手捋須髯微微一笑道:“聖上此舉乃是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乎!唐門以暗器聞名江湖,如今唐門以花粉暗器在西都來去自如,怎能不令聖上心憂,故此來個論武盛世,藉此機會廣招武藝高強之人加入北衙禁軍,便是來個以武制武,也是高明之舉。”
“江湖中人真會有人入京參加朝聖論武嗎?”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若聖上重金懸賞,定有武藝高強之人入京論武,至於聖上招募江湖中人有何妙用,唐門今後一舉一動便可看出聖上用意。”
“如此看來,唐門暗器固然震驚朝野,也給自身召來無窮麻煩啊!”
“唐門暗器固然驚人,但也並非一枝獨秀,豈不知萬物相生相剋,必有克制之法,只是尚未知曉罷了。”
羅中福話鋒一轉問道劉長風。楊月生微微閉目掐指一算,淡淡言道:“貧道掐指一算,我那徒兒不出半月必到西都,不過在其到來之前,我等也去論武盛世看看熱鬧,看看江湖上又出何等新秀。”
花謝花落,流水幽幽,荒草萋萋,兔起鷹飛,落葉滿地,古樹禿兀,秋風蕭瑟,黃葉凄涼,如此秋色,懷念盛夏,曾經繁華,一去不返,望風蹉跎,滿眼盡悲,真是天涼好個秋,荒涼悲風寒人心。
秋風蕭瑟,黃葉飄零中,七日光陰隨風而逝,楊月生與項勇一行人藉著出殯發喪,將鮑化極與殷仲永眾人屍首放在棺材中出城安葬,路經安化門之際,忽見數匹戰馬迎面而來。
馬上端坐之人皆是奇裝異服,不似中原人士打扮,相貌更是瞳目白面,須髯如戟,看樣子似是色目人(突厥人、粟特人、吐蕃人、党項人、契丹人、波斯人(花拉子模人)、阿拉伯人、猶太人、基督徒以及斯拉夫人等。其中中亞突厥人最多,波斯人次之。),這些色目人戰馬後面拖着長繩,以繩扣捆手牽着數名全身漆黑、頭髮捲曲、鼻子寬大,嘴唇厚實的崑崙奴。
楊月生一行人與眾色目人擦肩而過,色目人用番語衝著楊月生一行人高聲喊喝,引來項勇等人不滿,楊月生不想節外生枝,咳嗽一聲壓住項勇等人怒氣。
項勇等人不敢違抗軍師,只得低眉順眼祥裝聽而不聞。
待色目人走遠,項勇才低聲問道:“掌柜(楊月生令項勇等人在外皆稱其為掌柜),大唐論武盛世,怎麼色目人也來西都湊熱鬧,難道色目人也想分一杯羹不成。”
楊月生手捋須髯淡淡回道:“色目人歷來仰慕大唐風采,如今大唐兵強馬壯,疆土遼闊,國力越發強盛,自然是四方蠻夷前來朝拜,故此趕來西都一睹論武盛世也是情有可原,不過色目人帶着如此之多崑崙奴來西都,可就令人生疑了。”
“依我看,無非就是販賣人口而已。”
“非也,非也。若只是販賣人口,何必非來西都不可,東都洛陽同樣可賣,或許是有人重金求購,色目人才大張旗鼓捆綁崑崙奴來西都販賣,求購崑崙奴之人是何目地,留待以後查個清楚,今日先將同門安葬再說其它。”
楊月生一行人在離安化門二十裡外,一處名為千鬼居的亂葬崗將鮑化極與殷仲永一行人屍首挖坑埋葬之際。遠在千里之外的西洲劉府,劉長風正與五位夫人縱馬馳騁。
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形容的是日落奇觀,而當大漠雨水泛濫,千湖交錯相隔,縱橫連環之美,也是一大奇觀。
劉長風與五位夫人縱馬踏沙過湖,漸起水花四濺,悅耳銀鈴之聲響在耳畔。
“郎君,你看這沙中有湖,湖水映天,景色好美啊!”
“諸位夫人若是喜歡大漠奇景,待為夫辭官之後,日日陪伴諸位夫人在這廣漠沙海馳騁,看遍這大好西域風景,再暢遊中原,走遍大唐疆土,諸位夫人意下如何?”
劉長風話音一落,巴巴亞妮雀躍歡呼。
“好啊!好啊!郎君既然應下可不許反悔,不然罰你夜夜笙歌。”
“……”
巴巴亞妮話音未落,劉長風趁其不備,在臀后拍上一掌,巴巴亞妮嬌呼一聲,縱馬追打劉長風,兩人一追一逃,身後傳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夫妻團聚的日子總是十分短暫,劉長風還想多待月余,但王庭州已上奏朝廷,請下旨意允許邊關將領回鄉探親,劉長風可持聖旨光明正大的進長安。
劉長風拿着聖旨不知是該高興還是該愁,趙靈玉一旁勸慰道:“郎君,不必憂愁,有軍師坐鎮長安,即便朝中有人慾對郎君不軌,以軍師之才定可化險為夷。”
劉長風聞言微微頷首道:“夫人言之有理,不過為夫豈會懼怕朝中奸人,只是擔憂夢府冤案何時昭雪,冤案一日不除,心中不安始終徘徊啊!……”
劉長風與趙靈玉暢談半宿,不知不覺中呼呼大睡。
紅日驅散黑夜,金色光輝取代星月光芒遍灑大地,大漠泛起金色海洋,狂風不知何時光臨大漠,吹起層層疊疊金浪沖向遠方。
狂風吹動沙丘起伏不定,似在送別尊貴神靈,沙海留下一長串戰馬腳印,則是送別劉長風一行人留下的足跡。
劉長風這次光明正大進長安,自是帶上左膀右臂賀芒、楊壽泉、邱光勇、姚子忠四人,隨行之人還有安西軍四個團一千兩百人及長史、司馬、錄事參軍事、諸曹參軍事(官職分設都護、副都護、長史、司馬、錄事參軍事、錄事、諸曹參軍事、參軍事)四位官吏。
一行人浩浩蕩蕩穿越沙海、戈壁灘,經過綠洲及連環湖,馬不停蹄趕往長安。
劉長風一行人趕路之際,長安也迎來論武盛世。峨眉、少林、崆峒、雪山、竹林、南海、崑崙、天山、巴山、巫山、魔山、黑山、海外十三派皆派門人弟子參與論武盛世。另外形意、八卦、無極、螳螂、黑虎、泰山、華山、蓮花、飛鷹、鐵豹、青龍、五鳳、白猿、落日……六十多門盡遣門中精英參與論武盛世。
眾多江湖中人齊聚長安,一時間客棧住滿,毫無空餘客房,真是人滿為患。眾多江湖門派之中有一新興門派便是落日門,落日門弟子不過三百來人,其掌門便是黃金劍客海少星。
海少星此次參加論武盛世,不僅率領門下精英三十多人,還與修鴻洲夫婦同行。
修鴻洲離開崆峒山之時,與劉長風越好長安一聚,但是半路偶遇海少星,海少星盛情相邀修鴻洲與李香茗二人去落日門小聚。修鴻洲拗不過海少星盛情邀請,這一去也免了長安一劫。
如今修鴻洲、李香茗、海少星三人在長安保寧坊朱雀街望月樓臨窗之位把酒言歡。
“修兄,你說這論武盛世消息一出,江湖中人趨之若鶩,難道說朝廷推行的論武之舉,比之江湖門派齊聚一堂共謀江湖大事高出一籌不成。”
修鴻洲聞言微搖描金扇,淡淡一笑道:“賢弟,你若在江湖多闖蕩幾年,便是知曉江湖險惡,門派聚會並非是一方凈土,陰謀詭計層出不窮,令人防不勝防。”
話鋒一轉又道:“而朝廷推行的論武之舉則是光明正大比武盛會,當今聖上乃是當世名君,其舉此盛會必是選拔武藝高強之人為朝廷效力,試想一下若能身披官服,為朝廷效力,也不失一件光宗耀祖之事。”
海少星聞言微微頷首道:“修兄所言甚是,不過以落日門如今處境,恍如雛鷹起飛,根基不穩;我若投身朝廷,無暇打理門中事務,恐怕落日門會一蹶不振,作鳥獸散,我又如何對得起九泉之下的師父他老人家。”
“賢弟之苦,為兄豈會不知,只是論武盛世乃是可讓門派在世人面前揚名立萬的大好時機,藉此盛會風光一時,便可廣招門徒壯大宗門,故此江湖中人才踴躍參與。”
海少星仰頭喝乾杯中酒,仰天長嘆一聲:“唉,早知如此,當初就該隨峨眉派眾劍客遊走十道打擂比武之時,大肆宣揚一下落日門武藝那該多好,如今想起真是悔之晚矣。”
“賢弟莫悔,如今機會到了,把握機會方是正道;比武切磋之時,為兄與賢弟輪流上擂一展落日門武學,落日門定可藉此良機揚名立萬壯大門派。”
“借修兄吉言,干……”
“干……”
修鴻洲與海少星正一揚而盡之際,李香茗一雙妙目清波蕩漾流過繁華街市,忽見長長一隊軍卒騎馬胯刀列隊而過,走在隊列前面的一員金甲白袍將領看着十分眼熟。
李香茗秀目微眨,腦筋急轉之間忽而想起,這不是與夫君結拜義弟劉長風嗎?
“夫君,海兄,請看樓下,金甲白袍將領是何人?”
修鴻洲與海少星聞言往下一看,差點驚呼出聲。依着修鴻洲之見,便欲下樓邀義弟上樓一聚,但被海少星攔住。
“修兄,劉長風身穿盔甲,必有軍務在身,我等冒然相邀於情於理不合,不如留待稍後幾日,劉長風軍務不忙之時再相邀一聚不遲。”
修鴻洲聞言細想一下,自己適才舉動過於冒失,便壓下強烈兄弟之情,待過幾日再一醉方休。
劉長風一行人進城之後,便被安排在驛館住下,長史、司馬、錄事參軍事、諸曹參軍事四位官吏各自回府與家人團聚,而劉長風閑來無事推掉四名校尉的盛情相邀,獨自一人喬裝打扮來至昇平坊清平街第七間院落,上前叩打門環。
“吱呀”一聲,探出一個首級往外一看,劉長風平視此人首級,紅臉虎目,滿鬢絡腮鬍子,一見此人相貌,劉長風已然認出是羅中福。
劉長風與羅中福彼此認出,相視而笑請進院內。劉長風一進院落,楊月生已率項勇、庄梓、晉元新三人相迎。
“貧道掐指一算……”
“閣下印堂發黑,近日必有災禍。”
楊月生上句未落,劉長風已然接出下句,師徒見面相視而笑。
“師父,我這一走便是月余,不知長安如何?”
“徒兒,你這個災星一走,長安是禍事不斷,先有七大門派進西都鬧事,後有唐門暗器震驚朝野,連血煞幫也參與其中,被我使計燒了總舵,被迫金盆洗手,暫時退隱江湖。”
劉長風聞言眼中閃過一道厲色。
“師父,血煞幫出爾反爾,如此不顧江湖道義之輩,難道師父還想放其一馬不成。”
“非也,非也。徒兒莫急,待為師細細道於爾聽……”
楊月生話音未落,房外傳來急促敲門聲,劉長風打開房門,項勇箭步沖入抱拳急聲道:“啟稟軍師,大事不好,陸凱與王靜波混入王長史府邸一事敗露,如今被折衝都慰府衛士追殺,請軍師速想計策搭救。”
楊月生手捋須髯故作高深道:“看你慌慌張張成何體統?小事一樁不足掛齒,貧道在你進門之前掐指一算,得知解救陸凱二人的貴人嗎……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楊月生一指劉長風,項勇才看到劉長風站在一旁,上前施禮之後,告知陸凱二人如今逃到崇業坊,請劉長風速速搭救。
劉長風急忙告辭離院,快馬加鞭趕回通化坊都亭驛(唐朝時,朝廷最大的驛站“都亭驛”就設在這裏,通化坊因此也被叫“驛坊”)。頂盔貫甲,披掛整齊,帶着賀芒、楊壽泉、邱光勇、姚子忠四人並點齊六百安西軍,縱馬疾馳一刻之後,連過豐樂、安業兩坊趕至崇業坊。
一進坊門,街頭人流亂如潮水,百姓猶如無頭蒼蠅一般亂沖亂撞,百姓身後似有凶神惡煞追着索命,嚇得驚慌失措。
一見此景,劉長風頓時明白這是折衝都慰府衛士正在抓捕陸凱二人,但為了抓人如此興師動眾真是罕見。
劉長風馬上斷喝一聲:“安西軍奉命途經此坊,若有攔阻格殺勿論,還不速速閃開道路,否則莫怪刀下無情。”
劉長風一聲斷喝猶如晴天霹靂一般,真把亂成一鍋粥的百姓鎮住。劉長風拔刀一舉,眾安西軍卒紛紛舉刀響應,嚇得百姓兩邊一閃,讓出道路。
劉長風率六百安西軍順街而行,不出百丈,迎面遇上陸凱與王靜波二人,劉長風一擺手,安西軍左右分開,陸凱二人穿過軍卒,躲入安西軍中。
陸凱二人混在安西軍中**未定,後面追兵——折衝都慰府衛士便追至安西軍前。
“何人擋路,還不與我速速閃開。”
折衝都慰府左果毅都尉江志鶴喊聲未落,劉長風一亮聖上御賜免死金牌,嚇得江志鶴急忙下馬見禮。
聖上御賜免死金牌見物如見人,若敢不敬,持御賜金牌者可先斬後奏,故此江志鶴衝著御賜金牌三拜九叩之後,才敢起身恭敬問道:“敢問一聲,閣下身居何職,為何手持聖上御賜金牌。”
“本官姓劉,名長風,曾任左千牛衛大將軍、明威將軍,左金吾衛將軍,如今官居安西四鎮焉耆鎮都督。”
“原來是名震安西四鎮的劉將軍,下官失禮之處還望海涵。”
“區區小事,何足掛齒。不過你如此興師動眾是追趕何人?”
“下官是接到五京處置使司之一中京處置使王(王長史)大人前來報案,說府中門客偷竊貴重之物外逃,下官是奉命捉拿,還望劉將軍明鑒。”
“既然是奉命辦案,那就多有打擾了。”
劉長風沖后一揮手,安西軍左右分開,江志鶴率領幾百衛士匆匆而去。劉長風見江志鶴一行人走遠,大手一揮,率軍返回通化坊都亭驛。混在安西軍中陸凱與王靜波二人早已換上明光甲,被帶至劉長風房內。
陸凱與王靜波二人剛要見禮,被劉長風擺手阻止。
“你二人所為何事混入中京處置使王大人(王長史)府邸,又為何打草驚蛇暴露身份?還不速速道來。”
陸凱低嘆一聲道:“唉,此事說來怪我,容我細細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