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過故人庄
小船拐彎后,張南周和眾人都看到了面前這漂亮的村莊,蒼青的山巒在村外橫卧,翠綠的樹木和灌木叢圍繞着村落,房前屋后和村內的小路旁都開滿了鮮花,簇擁的花竟把枝條都壓低了,花間、草叢中蝴蝶盤旋飛舞,黃鶯和很多鳥兒自顧自地啼叫歡唱,這條水流從村中間緩緩穿過,有幾個婦人正在水邊說說笑笑地洗着衣服。
酈善長停舟系纜,遠遠地喊:“伯母,我是善長,我來看您和伯父了!”
一名年齡較大的中年婦人放下手中的衣物和棒槌,直起身甩了甩手上的水,又在衣服上擦了兩下,才手搭涼棚眯眼看了過去,待看清后,才快步迎了上去,邊走邊說:“啊,善長啊,你怎麼來了?快,快進家去!”
酈善長彎腰給婦女行禮,向婦人介紹:“這是我在路上認識的朋友,是他們捎了我一程。”
婦人拉住酈善長,對眾人說道:“好,好,一起去家裏,還沒吃飯吧?這就回去給你們做。”
張南周等人跟婦人見禮后,跟着一起往村裡走去,張南周想着魚大的話,四處張望着,但並未發現任何不妥。
走到剛才洗衣服處,婦人吩咐道:“走了,不洗了今天,他二嬸幫我殺雞燉菜,小姑回去淘黃米,大山媳婦去田裏把大山喊回來,就說善長來了,對了,再摘些青菜回來。”
婦人吩咐着,剛才洗衣的眾人就各自散去忙活了,這時酈善長才有機會問道:“伯母,您和伯父近來可好?”
聽酈善長發問,婦人先是嘆了一口氣,才說:“唉,除了你伯父,其它一切都好。”
“伯父怎麼了?”酈善長急切地問道。
婦人接著說:“不知什麼原因,你伯父前兩天進山回來后就得了一種怪病,整日虛弱的很,又不能說話,找了幾個郎中都看不好。”
“怎麼會這樣?”酈善長雖着急,但他不是大夫,光聽自然判斷不出什麼。
倒是旁邊的王家叔父說道:“如果不介意的話,可否帶我去看一看。”
“先生你是大夫嗎?那太好了,可以可以。”婦人連忙激動地回答。
王家叔父似有所指地說道:“不一定有辦法,先看看,對症才能下藥。”
“好的,好的!”婦人雖關切但也不再說什麼,而是領着眾人邊說邊往家走。可還未到家,就見提前跑回家的小姑從家裏跑了出來,見到婦人後急匆匆地說:“我哥不見了!”
“你哥不是在床上躺着嗎?怎麼會不見了?沒事,可能是病好了點,自己出去走走,不用找,先回去做飯。”婦人迅速地分析並安排。
“好吧。”小姑又匆匆地跑回了家。
眾人隨之到家后,婦人直接就去忙活了。酈善長這才告訴眾人,當年他父親一人遊歷至此,在之前的峽口處觸礁落水、感染風寒,暈倒在村口時被這家的男主人趙喜田所救,後來酈善長的父親又救過趙喜田兒子趙大山的命,故兩家雖身處南北但實為至交,酈善長的父親每次遊歷都會特意繞過來看望趙喜田一家,後來帶着酈善長也多次遊歷至此。
眾人說話期間,趙大山也回來了,二人免不了又是一番敘舊。
等到吃飯時仍不見趙喜田回來,但趙氏吩咐不用等,眾人就先吃飯。飯菜雖然簡單,但很美味,熱氣騰騰間能夠感受到主人的熱情和好客。可眾人吃完后,趙喜田仍沒有回來。趙氏顯然有些擔心了,酈善長主動提出眾人出去找找看,趙氏推謝幾次后就同意了。
趙喜田上山下來后就出了事,故村裡人最近都不敢上山,張南周提出他們幾人上山尋找,趙氏等人去熟悉的村田水路尋找,於是眾人便分頭找了起來。
其實張南周如此提議,正是魚大告訴他山上有古怪。五人從村子東側上山後,山勢繼續朝南蔓延,眾人呼喊尋找沒多久,就見前面有一人正踉踉蹌蹌地上山。
看到此人背影,酈善長趕忙喊道:“伯父等等,我是善長,您要去哪?”說著,就朝前快速地追去。
哪知前方身影停也沒停,反而走的更快了。
張南周拉住酈善長:“善長,那是趙伯父嗎?你別一個人跑開,咱們一起跟上去看看。”
王清聆也跟着說道:“是呀,那個人有些古怪,咱們一定小心些!”
酈善長篤定地回答:“沒錯,那肯定是趙伯父!”
五人繼續跟隨着趙喜田越走越深。
突然,王清墨停了下來,問道:“等等,大家有沒有覺得這林子很靜?”
張南周常進山砍柴,最清楚林中情形,此刻林間的確與眾不同:“清墨說的沒錯,竟沒有一點鳥啼蟲鳴。”
“你們看,這邊的樹上竟有一隻蟬!”王清聆指着身邊的一棵樹榦說道。
眾人順着王清聆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見在枯灰的高枝上爬着一隻黑蟬,林中有蟬最是常見,可不應出現在這個季節。
王家叔父忽然說道:“從咱們進入山林時,沿途的樹上幾乎都爬着蟬,或高或低,都是如此模樣。”
“怎會如此古怪?”王清聆從地上撿了一枚石子,朝黑蟬扔了過去,黑蟬並未受驚逃走,而是往上爬了爬,剛好躲過石子。
“咦?”王清聆又撿了一枚石子投擲,黑蟬又向上爬躲開了。
這下眾人都覺得詭異非常,恰在此時,前方的趙喜田突然栽倒在地,一動不動。
“伯父?!”酈善長大叫一聲跑了過去。
王清墨伸手但並未將他拉住,眾人不再談蟬,連忙跟了上去。
跑到近前,酈善長蹲下后翻過趙喜田抱住,卻見趙喜田臉上皮膚潰爛、雙目流血,王家叔父用手指摸了摸趙喜田的脖頸和脈搏,搖了搖頭。
張南周看着趙喜田潰爛的皮膚突然想起了山魈身上的傷口也是如此模樣,霎時覺得寒意湧來,還未來得及提醒大家小心,卻聽得前方林中傳來了呵斥聲:“什麼人在此蓄意殺人,還不住手!”緊接着出來十幾個捕快,圍住了眾人。
“跟我們走一趟吧!”為首的捕頭說道,便示意動手。
王清墨從人群走出,朝着那捕頭說道:“各位官差是哪個衙門的?爾等為何會出現在此呢?來后不問緣由竟要把我們帶走,這是何道理?”
“少廢話,先跟我們走,有話到公堂上再說!”捕頭說話辦事同往常一樣,料想不會遇到阻攔,況且十幾人手拿鐵尺、繩索,抓幾個書生還不容易,這麼點事哪還需要縣令親自前來。
“話說明白了再走不遲,”王清墨本就冷傲,面對不講理的捕快們自然沒有好臉色:“就憑你們這些人,恐怕還帶不走我。”王清墨背手站立,雖然個頭不如捕頭,但露出的氣勢和壓力卻壓得捕頭不敢與其對視。
捕頭只感覺面前這小子比自己縣令還嚇人,心想這小子怕是個鐵板,硬抓恐怕夠嗆,可不動手的話又怕縣令事後怪罪,一時猶豫不決,還偷偷朝林中撇了一眼。
“哈哈,老夫告罪,讓王兄受驚了!”一道聲音從林中傳來,隨後一官袍男子走出,一邊說著話一邊向著五人方向拱手。
王家叔父見狀,朝來人拱手:“原來是介甫兄!來去匆匆,竟未能在太康一敘,實在可惜!”
來人正是太康縣縣令周介甫,周介甫滿臉笑意,解釋道:“前幾日應酬上司,實在分身無術,可惜不能暢飲,還望隨之兄海涵!也感謝隨之兄仗義除妖!”
王隨之擺擺手說道:“無妨,無妨!些許小事就不要再提了,敢問介甫兄到此是...?”
“實不相瞞,事關你身後那人,”周介甫命人打開了一張文書,上面赫然畫著張南周的畫像,周介甫這才憤慨地指着張南周說:“此人在太康城喪心病狂、胡亂殺人,老夫這才帶人一路追趕而來!”
“什麼?我沒有!”張南周沒成想天降禍事,竟有人誣陷自己殺人:“我入城后即在客棧住下,第二天就出城離開了。”
周介甫扭頭看了看張南周,笑着說道:“有沒有本縣令自會判斷,你先要回去聽審,我看你也是一個讀書人,放心吧,沒有人會故意刁難你!”說完看向王隨之,徵詢道:“剛才是誤會,我只把此人帶走,隨之兄沒有意見吧?”
王隨之尚未答話,王清聆已在旁忍不住說道:“不行,死者為誰?何時而亡?又是何人報官的呢?張南周殺人是何人所見?”
“大膽!”眾捕快朝王清聆喝道。
周介甫看了一眼王清聆,朝王隨之問:“這是?”
“家兄之女!”王隨之答道。
“哦,原來是太傅千金,果然不一般,”周介甫臉上堆笑,繼續說道:“本案着實有些蹊蹺,既是太傅千金的朋友,我自會照顧一二!”
“那也不行,他不能跟你們一起走!”王清聆態度非常堅決。
“這...”周介甫十分為難地看向王隨之。
見得如此,王隨之當然要順着侄女的意思,拱手說道:“介甫兄,我們與張南周一道而來,路上也深知其為人,其的確為良善之人,絕不可能行兇殺人,此事我可以作保,還望介甫兄給個薄面!”
周介甫眼神轉動,深知不宜再糾結此事,只好說道:“那大可不必,我豈能不相信隨之兄,既然如此,此事作罷,還望一路珍重!”說完,竟拱手告辭。
王隨之心想,此人外號“鬼難纏”,斷不會輕易善罷甘休。
果然,這邊張南周還沒來得及鬆口氣,就見周介甫作勢走了幾步后,猛然回身,望向蹲在地上抱着趙喜田屍體的酈善長問道:“你又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