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進城尋母
冬去了春來,又是一個山花爛漫的季節,由於飯食均勻,林遠揚的臉上漸漸有了氣色,加之日日隨董大川習武,感覺身體愈發強健。
雖然林秋月較之林遠揚習武時間更長,但是林遠揚領悟之快,已經勉強能自己的妹妹打個平手。
一日早飯過後,林遠揚面色沉鬱,怔怔的望着遠處出神。
董大川詢問之後方知其中緣由。
林遠揚擔心母親不知道他現在的居所,去破廟尋他尋不見而着急,總想着去城裏將事情告訴母親,一來幾月不見,甚是思念,二來自己現在衣食無憂,也好叫母親放心,不再以他為念。
董大川聽後點了點頭,緩緩的道:“為人子女,理當如此,何況你母親改嫁本是出於無奈”。
林遠揚又將自己的身世說了一遍,說到自己那枉死的父親,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氣,咬牙切齒。
董大川聽着憤慨,厲聲問道:“可還記得那帶頭之人?”,后又想起自己當年所做之事,與這些打家劫舍的人又有何分別,羞愧之情油然而生,咳嗽不止。
林遠揚知道董大川咳嗽的毛病,卻不知其中緣由,慌忙的在其背上拍了拍,待董大川咳嗽稍緩才又接著說道:“那人化成灰我也認得。”
董大川神情落寞,喃喃的說道:“父仇不共戴天,你當牢記!”,說完幽幽的走進了屋裏,他長長的嘆了口氣,不知道自己又是多少人的“父仇”。
次日一早,董大川就帶着兩個小的一起奔城裏尋林氏而去,董大川身體有病,腳力不快,約莫兩個時辰才到得張家門口。
林遠揚敲了敲門,半天門才打開,走出一個矮胖的家丁,對於林遠揚他自然認得,嘴裏抱怨道:“怎麼又是你?!”
“麻煩大哥通報一聲,我說幾句就走”,林遠揚客氣的說道。
“你這小子怎的如此不識抬舉?快走罷,免得討打!”,家丁惡狠狠的撂下一句話,就欲關門。
董大川見狀,走上前去,笑着說道:“孩子思念母親,也是人之常情,麻煩通融通融”,說完又從腰間取出一錠碎銀子遞到了家丁的面前。
家丁面露難色,面對眼前的銀子他自然想要,但是這件事又似乎讓他很是為難,左右思索之下,還是收下了銀子,低下頭悄悄的說道:“你三更時候再來,現下不是太方便,不要走大門,走西側的小門,到時你輕輕的叩門叩三下,我便知道是你!”
林遠揚點了點頭,雖然要等到三更,但是想到可以見母親了,心裏也就暢快了起來。
董大川卻隱隱的有些擔憂,按理說嫁到這些人家,即便只是個偏房,也不至於如此,怕是還有其他的什麼緣故。
要等到三更,自然是不能再回去了,董大川只好帶着兩個小娃娃去客棧要了一間房,暫且休息。
客棧的一樓是一間茶室,說書先生正在台上唾沫橫飛,台下的茶客也正聽得聚精會神。
說書先生咋看之下,老態龍鍾,但是聲音渾厚,異於常人,顯然是一個練家子。
董大川帶着兩個小娃,本不欲理會,正行走間,卻聽的說書先生口中蹦出“威遠鏢局”四個字。
這四個字驚得董大川一身的冷汗,這威遠鏢局正是當年自己就職的鏢局,遠遠望去,雖然歷經三十餘年,容貌已經大變,眉宇之間卻能辨出,這說書先生就是當年從自己劍下逃脫的鏢師張大友。
董大川立即壓低腦袋背過身去,不敢再做逗留,拉着林遠揚和林秋月急匆匆的上了樓。
回到房中,董大川的臉色越發的難看,神色凝重,咳嗽聲音愈發強烈,似乎要把肺連帶着一起咳出來一般。
林遠揚和林秋月見狀也不敢多問,只是不停的給爺爺參茶倒水,想讓爺爺好受一些。
終於到得三更時分,一老兩少均沒有睡意,董大川依然咳嗽不止,林秋月一直在旁邊照顧,林遠揚跟兩人說了幾句便匆匆的出了門。
依照家丁的指示,林遠揚在張家西側的小門輕叩了三下。
家丁打開門把林遠揚讓了進來,一路上再三的囑咐,不論等下看到什麼場景,千萬不要聲張,否則自己也得跟着遭殃。
林遠揚雖然覺得家丁的話說得蹊蹺,但也沒太在意,跟在家丁身後,兩人沒有進主屋,而是繞到了旁邊的幾間小屋,推開門卻是一個豬圈,刺鼻的豬糞味道迎面撲來。
林遠揚有些奇怪,自己來看母親,帶我來豬圈是個什麼意思。
家丁點了一盞油燈,豬圈裏才漸漸亮了起來。
循着光亮,才看到豬欄的旁邊用鐵鏈鎖着一個人,披頭撒發,枯瘦如柴的身上儘是豬糞。
林遠揚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躡手躡腳的走過去,撩開那人擋住面部的頭髮,正是自己的母親林氏。
林氏目光獃滯,一副痴痴傻傻的樣子,見面前有人竟自顧自的笑了起來,隨手抓起一把旁邊的豬屎喂進了自己嘴裏。
林遠揚幾乎快要崩潰,一把抓住林氏的手,大聲的喊着:“娘親!娘親!”
家丁一邊不停的提示林遠揚小聲一點,一邊輕輕的說道:“你母親也是個可憐人,剛開始還過得幾天好日子,後面遭大房妒忌,和張老爺吵了幾次,這大房的娘家是城裏衙門的大老爺,張老爺哪裏得罪得起,也只得由着她去,開始還只不過是些打罵,後來見張老爺不管了,也就變本加厲,把你母親鎖在了這裏,我估摸着你母親也活不長久了,前些日子我還瞧見她吐血了。”
林遠揚用力的扯着鐵鏈,憑他小小年紀卻哪裏扯得斷,也許是他不停的呼喊,林氏的眼神里漸漸的有了些光亮,伸出手輕輕的搭在林遠揚的臉上,口中喃喃的發出了一句:“遠揚。”
林氏終於見到了自己的兒子,一直撐着的一口氣也就漸漸的泄了,永遠的閉上了眼睛。
林遠揚死死的抱住母親,眼淚像決了堤的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