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螻蟻之怒
孫大鎚再一次慢慢從地上爬了起來，只不過肥碩的身子在不住顫抖，他將口中殘留的鮮血吐在地上，臉上依舊帶着笑意，“宋師姐，是否消氣了，如果沒有，再讓你打一掌也無妨。”
“以你區區凝氣二層的修為，硬吃了我兩掌還能爬起來，雖說我只用了三分力道，可不得不說你這一身肥肉還真是沒白長。俗話說事不過三，你若還能硬吃我一掌，那麼我們兩人的恩怨從此一筆勾銷。”
宋林晚眉頭微蹙，冷冷開口道。
“一言為...為定，師姐...師姐可要說話算話。”
這個時候孫大鎚只覺得渾身像是散了架一般，渾身每一處地方都在抗議，他如今只不過是強弩之末，別說硬吃宋林晚一掌，就算是一個普通人也能一巴掌將他打趴下。
孫大鎚此人雖說沒什麼優點，但是卻有一副倔脾氣，他不能在師弟面前丟人，更不能讓人小看了他孫大鎚。
古星辰已經發現孫大鎚只是在硬撐着，他趕忙跑過去扶住了孫大鎚的胳膊，奮力拽着不讓他倒下，顫聲道：“師兄，你...你會死的...”
孫大鎚聞言露齒一笑，“師弟，無妨，師兄我還...我還撐得住...你快躲開，別傷着你。”
“哼，死鴨子嘴硬，我看你拿什麼撐得住！”
宋林晚秀眉豎起，身形一動就向著孫大鎚掠去。
孫大鎚咬緊牙關做好了迎接這最後一掌的準備，也做好了重傷甚至死亡的準備，隨即他閉上雙眼靜靜等待這一刻的到來。
電光石火之間，只聽“砰”的一聲悶響傳來，孫大鎚只是感覺到有什麼東西撞到了自己身上，然後他被這一股巨大的力道直接撞倒在地，不過並未受到什麼傷害。
睜開眼之時，孫大鎚就看到一個瘦小的身影向著自己仰面倒下。
那是他新來的小師弟。
那個前一刻還在喊他師兄的黝黑小師弟。
孫大鎚奮力將早已昏迷不醒的古星辰小心翼翼從自己身上移開，輕輕放在了地上，然後緩緩爬了起來。
看着那個口中汩汩流着鮮血，輕輕顫抖的小師弟，長這麼大從來對人都是笑臉相迎的孫大鎚發出一聲歇斯底里的咆哮，“臭婆娘，我要你死！”
隨後他不知道哪來的力氣，兩眼通紅，像是瘋了一般沖向那個他不可能戰勝的對手。
宋林晚明顯也有些亂了分寸，他只是想教訓下孫大鎚，沒想到卻鬧出了人命來，一時間出手也有些畏首畏尾。
孫大鎚被一次次打倒在地，又一次次爬了起來，身上已經滿是鮮血。
在兩人身後不遠處，負責分發弟子服飾的地方，有一個老者看起來睡眼惺忪，他喃喃道：“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是為勇，亦是蠢。凡事活着才有希望，死了便什麼都沒了。”
又一次倒下之後，孫大鎚一邊爬起來一邊低聲道：“他是個凡人，還是個孩子...”
“孫胖子，我已經對你一再忍讓，別蹬鼻子上臉。再者說，他只是一個新來的雜役弟子罷了，大不了...大不了我賠你一顆凝氣丹就是了。”
宋林晚身為宗門嫡傳弟子，何時受過這樣的氣，不過她更擔心那小子如果死了自己會不會受到宗門的懲罰，所以才退讓了一步。
“宋林晚，難道在你眼中，我們雜役弟子的命就值一顆凝氣丹，還是說我們雜役弟子的命就不是命？”
聽到這句話孫大鎚忍不住笑了起來，可是任誰都可以聽出來他言語中隱而未發的憤怒。
“不錯，在我們眼中，你們雜役弟子的命還不如一顆凝氣丹，宋師妹已經如此寬宏大量，你不知道感恩戴德也就算了，居然還敢頂嘴，當真是給臉不要臉！”
正在這時，一個身穿白衣的俊逸青年從遠處緩步走來，他走到宋林晚身邊站定，然後甩了甩衣袖笑道：“讓宋師妹受驚了，剩下的交給我就可以了。”
“李默師兄，那...那就拜託你了。”
宋林晚看到來人，似乎有了主心骨一般，從儲物袋中拿出一顆翠綠色丹藥放在了李默的手心，向後退了幾步與那名黃衣女子站在了一起。
黃衣女偷偷看了一眼李默，又看了看孫大鎚，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不過最終她嘆息一聲沒有開口。
看到來人，孫大鎚也恢復了理智，略一沉吟，緩緩走到李默的面前就去拿那一顆凝氣丹，但是李默卻手腕一翻，將丹藥丟在了地上。
“實在不好意思，我這個人有潔癖，不喜歡陌生人從我手中拿東西，你還是自己撿起來吧。”
李默明顯是在刁難孫大鎚，可這一刻的孫大鎚顯得異常冷靜，他神色平靜，彎腰就去撿地上的凝氣丹。
可是那李默明顯不想放過他，咧了咧嘴，一腳踩在了孫大鎚的腦袋上，“狗就是狗，永遠改不了吃屎，這等貨色也配進入宗門，當真是丟我隕星宗的臉。”
孫大鎚低垂着腦袋，眼中滿是憤怒，指甲在青石板地上劃出一道道血痕，緊接着手中的凝氣丹被他狠狠丟出。
李默看到這裏不怒反笑，他要的就是孫大鎚生氣，這樣一來他才有出手教訓的理由，“這才對嘛，這才像點樣子，現在去給我把凝氣丹撿起來。”
孫大鎚緊握拳頭，向上奮力站起，可是李默腳下一用力，直接將他踩在了地上，“是爬過去，不是走過去。”
孫大鎚喘着粗氣，依舊掙扎着想要爬起來，但是李默身為築基期修士，豈是他能反抗的。
“既然你不想爬過去，我就送你過去。”
話音一落，李默腳下用力直接將孫大鎚兩百多斤的身體挑起。
“砰”的一聲，孫大鎚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那顆凝氣丹旁邊。
李默嘴角帶着一絲殘忍的笑意，身形一閃就落在了孫大鎚的身邊，他抬起腳正要踩下去，一道蒼老的聲音傳來，“李默，夠了，氣也出了，沒必要趕盡殺絕。這是宗門，宗門有宗門的規矩，雖然他是雜役弟子，可也是你的同門，殘殺同門可是要被逐出師門的，你雖然是大長老的孫子，可是也不能太過了。”
來人正是剛才那個睡眼惺忪的老頭，不知何時他已經擋在了李默的身前。
“原來是劉管事，也罷，今天就給劉管事這個面子。”
嗤笑一聲，李默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孫大鎚之後，轉身走向了宋林晚，臉上不知何時已經掛滿了笑意。
劉管事低頭將那一顆凝氣丹撿了起來，嘆了一口氣，“好歹是一顆凝氣丹，這可是相當於你兩個月的俸祿，怎麼說扔就扔了，你不心疼老夫我都心疼，拿着吧。”
可是孫大鎚並未說話，也未從劉管事手中接過凝氣丹，而是緩緩起身走向了古星辰，只留下劉管事尷尬地伸着手站在那裏。
劉管事也不生氣，他搖頭一笑，將凝氣丹收了起來，沉聲道：“可是在怪我之前不出手？”
孫大鎚走到古星辰身邊，奮力將他背了起來，然後向著來時的路緩緩走去。
走了幾步之後孫大鎚停住了腳步，他並未回頭，輕聲道：“不敢怪劉管事，只是恨自己無能。你們大人物有大人物的活法，我們小人物也有我們小人物的活法。他們天賦高，家世好，修鍊資源也多，修為自然越來越高。我們資質差，沒資源，做任何事情都要付出十倍百倍的努力，可能窮盡一生最後也只是一無所成，但是我們從未放棄過努力，你可知道這是為什麼？”
劉管事動了動嘴唇，自認看透人生百態的他，卻是一個字也回答不上來。
“我們只是有些不甘心罷了...”
孫大鎚就這麼背着古星辰一步步向著他的四合院走去，陽光透過枝丫灑在一胖一瘦兩師兄弟的身上，竟然有一絲凄涼。
古星辰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他聽到父母在輕輕呼喚着自己的名字，看到了棺材鋪老闆含笑看着自己說不要放棄，也看到了白無涯敲着他的腦袋說要好好活下去...
那些畫面如同浮光掠影一般在他面前閃過，最後他又在自己的小腹之處看到了那一顆彩色的種子。
那顆彩色的種子散發著蒙蒙微光，一絲絲彩色的氣息從種子上面緩緩飄出，游到了他的脈絡之中。
本來他有些枯萎的脈絡像是久旱逢甘霖一般緩緩膨脹，看起來比之前更加堅韌，只不過那些彩色氣息並未有停下的意思，而是繼續向上游去。
失去了那些彩色氣息的滋潤，他的脈絡又重新枯萎，變成了之前的樣子。
不知道過了一天還是一年，那些彩色氣息似乎開始變淡，最終都聚集在他的胸口之處，修復着他受到重創的心臟。
本來將要停止跳動的心臟緩緩恢復了生機，開始有節奏地跳動着。
這個時候古星辰像是聽到了一聲聲模糊不清的呼喊聲，好像在喊着“師弟，師弟...”
這一道聲音有些熟悉，他好像在哪裏聽到過，但是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他的意識順着聲音的方向一直找尋，他想要知道這個聲音到底是誰。
漸漸地，他看到了兩扇閃爍着模糊光亮的大門，那道聲音就是從那裏傳出。
古星辰的意識顯得很是興奮，快速向著兩扇門衝去。
當他的意識進入那一扇光門之後，突如其來的刺目光亮讓他有些睜不開眼睛。
漸漸適應了之後，映入眼帘的是一張包裹着白色布條的大胖臉。
“嘿嘿，師弟，你終於醒了，可嚇死師兄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