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返回梁山(10)
?一鼓作氣
再而衰
三而竭
狗若落水,更要趁機去打!
在晁沖的帶領之下,應天大牢內的囚犯數百人,蜂擁而出,領頭的晁沖、李俊、童威、童猛、張橫五人都是鋼刀在手。
其他的囚犯裝備則是五花八門,有的手裏搶到了一把禁軍腰刀,有的搶到了一具官軍鎧甲,有的拿着粗壯木棍,有的舉着鎖人的木枷,甚至還有人找到了牢房刑具,手裏拿着勾撓、烙鐵、鐵鏈、鐵鉗……
一群烏合之眾,跟着晁沖他們亂糟糟的你推我擠,從狹窄的牢門口衝出,眼前豁然開朗。
寬闊的監牢大院,四周是高達三丈的圍牆,方圓五百步的大院內燈球火把,將夜空耀如白晝。
舉着燈球火把的禁軍鐵甲森然,兵器如霜,正列好陣勢,嚴陣以待。
一身黃銅將軍鎧的禁軍將領越眾而出,高聲喝道:“賊人聽着,放下兵器束手就擒,本將念在好生之德,不加重你們的罪過。若是頑抗,格殺勿論!”
面對禁軍的嚴整陣勢,晁沖和李俊他們還能保持鎮定。其他跟風的囚犯則亂成了一團,就算他們再蠢也知道,跟國家的重裝禁軍對碰,唯死而已!
“怎麼辦?這麼多禁軍我們怎麼打的過?”
“我只是犯了偷盜之罪,幹嘛跟別人一起衝出來啊……”
“我不想死啊,禁軍老爺說話可算數?”
……
亂糟糟的議論響成一片。
李俊回頭暗罵“一群沒用的蠢貨,到了這一步,哪還有退路!”
童威童猛也對這後面的囚犯,狠狠的在地上啐了一口。
“沒義氣的慫貨!”
張橫也罵道:“從牢房脫身時一個個氣焰囂張,遇到大難全都成了縮頭的烏龜,我呸!”
晁沖也看出了身後的人心動搖,再讓禁軍施壓一陣,后陣怕真是要崩潰了。
後面的這些跟風囚犯,晁沖並不在意,可卻是製造混亂,謀求脫身之計的重要棋子,可不能讓官軍輕易的瓦解了。
晁沖高喝一聲:“無恥官軍用言語誆我,找死!”
話不多說,鋼刀背於身後,身體一躍而起,在半空中彎成弓形。
“虎狩!”
背後的鋼刀如同猛虎出閘,帶着呼呼風聲飛向那名將軍。
刀似猛虎,白刃如切,十步的距離,眨眼即到,那將軍躲閃不及,從沒有鎧甲防護的咽喉扎入,半截刀身從后脖處透出。
那將軍高估了自己的實力,低估了晁沖的出刀度,身死當場。
人們根本沒有想到晁沖見到嚴整的重裝軍陣還敢動手,突然的殺招,不但禁軍錯愕,連李俊和那些囚犯都呆了片刻。
“將軍死了……”
“為將軍報仇,弓箭手,射!”
禁軍最先反應過來,強弓硬弩劈頭蓋臉就射,囚犯這邊立時哀嚎一片。
“第一隊退,第二隊上前,射!”
“第二隊退,第三隊上前,射!”
……
禁軍一波三連射,囚犯這邊數十人被射倒在地。晁沖手中沒有兵器,用身體做盾,拼着受了幾箭,護着李俊他們退回到牢房深處。
“小天王大哥,你不能有事啊!”
李俊看到晁沖為護着他們受傷,心中感動,又膽戰心驚,若是晁沖戰死,他們就徹底沒有生存希望。
“嘶,只是被射中而已,不在要害,幫我拔出來!”
“這,如何使得!”
李俊很是猶豫,軍中箭矢都帶有倒刺,若是硬拔,會將周圍的一塊肉連帶撕下,疼痛非常人可忍。何況晁沖還中了三箭。
但,晁沖是常人嗎?
顯然不是。
“要拔就拔,憑地啰嗦!”晁沖低聲訓斥了李俊一句,接道:“官軍隨時會進來,戰端再開,我身上有箭,頗為不便!”
“好,好吧,晁大哥,你忍着點!”
李俊或許連自己都沒現,他對晁沖得稱呼悄然間生了變化。
“嘶,過癮,再來!”晁沖不顧連肉被拔出的痛苦,繼續催促李俊拔出下一箭。
李俊咬牙狠心將另外兩支箭拔出,箭上連帶的肉塊絲絲帶血,晁沖後背浸染紅遍,讓他心中震顫。
這都是為了救自己等人而受的傷啊!小王天果然義氣雲天!
江湖好漢,一重義氣,二重勇氣。
童威、童猛、張橫對晁沖的義氣深感敬佩,對他拔箭帶肉的勇氣佩服不已。這樣的人若還不能擔當一句“大哥”稱呼,誰人還能當的?
“晁大哥,官軍箭陣兇猛,咱們怎麼辦?”
李俊等人是一籌莫展。
那些跟風的囚犯如今也是吵成一團,原本想跟着沾便宜,誰知道局勢惡化成如此模樣。
監牢入口狹窄,童威童猛幾人守住,那些禁軍也沒有冒險攻入。但門外中箭受傷一時未死的囚犯,哀嚎不斷,祈求活命聲迭起,讓其他囚犯即慶幸,又感同深悲。
弓兵隊長向禁軍將校請示道:“大人,這些中箭囚犯,如何處置?”
那禁軍將校一揮手道:“全部射死,為陳將軍報仇!”
“射!”
“射!”
“射!”
嗖嗖箭聲,噗噗入肉,悲鳴的大院很快變成了寂靜無聲。
把守大門的童猛看到門外一幕,氣憤的一拳打在牆壁上。
“狗雜碎,這些該死的禁軍……”
他倒不是對那些囚犯有什麼感情,只是憤怒於禁軍的冷酷。
躲進牢內的囚犯噪雜聲也沉寂下來,禁軍的狠辣讓他們認清了現實,這是要斬盡殺絕的意思啊。
一個年輕的囚犯突然瘋,指着晁沖吼道:“怨你,都怨你,我們都只是犯了小罪,罪不至死。可跟着你一鬧,大家都要被殺死了。你這個掃把星,你為什麼自己不去死,連累我們……”
一些犯罪較輕的囚犯也深有同感,憤怒的看向晁沖,手中兵器晃動,躍躍欲試。
李俊挺身擋在晁沖身前,揮刀逼退眾人,罵道:“混賬!關押我們的是官府,要將我們斬盡殺絕的是官府,你們有怨氣不對官府,卻對着讓你們獲得自由的恩人,還算是個男人嗎?”
童威童猛和張橫看到這裏的變故,連大門也顧不得守了,都擠了過來,護在晁沖身前。晁大哥剛受傷拔箭,正是身體虛弱時,可不能讓這些沒有義氣的混蛋傷到。
晁沖運用金手指快恢復了傷勢,猛然起身,輕輕推開護在身前的李俊,說道:“我的事,我來處理!”
“可是…..”李俊有些猶豫,他可明白晁沖受的傷有多重,若是換成他,現在肯定渾身無力,提不起戰刀了。
晁沖一擺手阻止他說下去,跨步向前,目光炯炯,盯着那個剛才辱罵自己的囚犯道:“是你在質問我嗎?”
“是,是又怎樣?”那青年囚犯可是親眼見到晁沖如何衝殺在前,手刃數十官軍,渾身浴血仍酣戰不休,面對這樣的凶人,他不自覺的退後了兩步,眼睛偏向一邊,不敢直視。
一眼一語將那囚犯逼退,晁沖並沒有逼人太甚,這只是個膽怯怕死,被有心人推出來試探的可憐人罷了。
他掃視了牢內的這數百烏合之眾,看到他們或憤恨、或憂慮、或膽怯、或兇狠的表情,心中明白,如今自己是內憂外患。如果處理不好內部關係,這些烏合之眾不但成不了助力,反而可能會成為累贅,甚至催命符。
晁沖深吸一口氣,喝道:“安靜!”
洪亮的聲音似乎帶有魔力,將嘈雜和議論聲徹底壓下,眾人都抬頭看向晁沖這裏。
晁沖身高八尺,縱身跳上一張方桌,掃視眾人,緩緩道:“我們身處的是什麼地方?”
緩緩的語調,從心理上給眾人一種暗示,緩和他們焦躁的心理。晁沖不等眾人回答,自問自答道:“這裏是隔絕外界,暗無天日的大牢!”
晁沖又道:“我們為什麼在大牢裏?是因為那些官府污衊的遊手好閒社會渣滓?無惡不作殘害鄉鄰的惡棍?還是欺師滅祖人神共憤的敗類?不!”
晁沖語調開始逐漸高昂起來道:“那是因為我們一直遭受不公!憑什麼小時候那些富人官家子弟可以錦衣玉食,我們小時候卻要衣着破舊,吃着粗茶淡飯,甚至小小年紀就出來做工補貼家用?長大之後那些富人子弟依然花天酒地,美女纏繞。那些官家子弟輕易中榜,繼續做官。而我們之中的人卻還在社會底層流血流汗,做牛做馬,被人欺凌?我們之中可能有人仗着自己的血勇在底層獲得一些地位,可在那些富人與官員眼中,我們依然是不入流的混混、雜碎、渣滓。你們之中可有人曾遭受官府的不公?”
“有……”
“有!我有”
“我也遇見過,那些狗官……”
在這個階級分明的封建社會,挑動底層人民的憤怒,從社會不公正入手,百百中。
獲得眾囚犯共鳴之後,晁沖繼續道:“為什麼會有這種不公?有人認為是對方祖上積德,有個好爹,而我們卻沒有這個運氣,投胎到了窮人家裏。放屁!一派胡言!他們不用自己種地、他們不用自己織布、他們不用自己打魚,卻將我們辛苦種出的糧食佔有,將我們年邁老母親摸黑織出的布匹搶奪,將我們辛苦打出的魚徵收走。只是因為他們佔有土地,他們控制官府,他們互相勾結,成了統治階層。”
“而我們沒有土地,沒有官府力量,只能被一輩子欺壓,就算在底層有了點小地位,也是在窮人的世界裏稱霸王,在這些權勢面前只是條狗一樣的地位。你們想要像狗一樣活着嗎?”
“不!老子才不要這樣的活着!”一個相貌兇惡的囚犯吼道。
“我最看不慣的就是那些欺壓百姓的狗官、衙役……”又是一個囚犯附和。
晁沖繼續煽風點火,道:“關在這裏的人都犯了罪,可為什麼犯罪?是因為我們一直遭受官府的欺壓、遭受官府的不公。我們在反抗!我們只是走在了那些千千萬萬被欺壓百姓的前面,最先站出來反抗這些狗官的欺壓而已!我們有罪嗎?我們無罪!”
“對,我們無罪,我就是打斷了一個徵稅衙役的狗腿而已,是他們逼我的!”
“老子搶劫殺了個人,只是因為老子太窮了,都是狗官府逼的,老子也沒罪!”
“就是,就是,都是狗官府逼的!”
社會上總有這樣一些人,從來不去反思自己的過錯,卻將自身的悲慘歸咎於社會的不公。從來不會去感恩曾經的獲得,總是滿腹抱怨自己曾經的失去。
這樣的人犯罪幾率最大,古今中外,概莫能外。
晁沖挑動這些人的情緒,讓他們充當炮灰去送死,沒有任何心理負擔。自己確實要推翻當前大宋腐朽的政權,但他要的不是簡單的毀滅,還有毀滅后的重建,也就是秩序。
社會需要公正,更需要秩序,只有如此才能不演變成人命不如狗的亂世。
至於這些滿腹怨恨的囚犯,死多少都不值得同情。
“有人可能在想,我只是坐幾年牢,沒必要這樣拚命。是地。你的說法很對,生命實在是太重要了。但是我要告訴你們。這世界上還有一種東西比生命更重要,那是自由!那就是尊嚴!”
“當那些欺壓你們的官府將你們從家中揪出,投進這暗無天日的大牢,騎在你們的脖子上作威作福,你們的尊嚴就不存在!當那些官府繼續壓榨你家人身上的最後一枚銅板,謊稱為他們疏通關係時,我們的尊嚴就不存在!當官府逼着你們賣兒賣女,家破人亡時,你們的尊嚴就不存在!”
“別人欺負你,若你只懂得忍氣吞聲,這是最沒有骨頭的表現,這樣的人,是最低賤的!我們應該用手中的鋼刀,出震耳欲聾聲的怒吼,讓他們顫抖!我們應該碾壓他們的尊嚴、生命,讓他們知道我們不是一群只知道低頭猥瑣的懦夫!”
“現在,他們圍在外面,想要將我們斬盡殺絕,你們說,該怎麼辦?是像狗一樣夾着尾巴讓他們殺死,然後指着你的屍體說這就是狗?還是跟隨我一起殺出去,用他們的鮮血證明自己的尊嚴!”
“殺出去!”李俊最先響應。
“殺狗官,殺出去!”
“殺狗官,殺出去!”
……
士氣已經調動起來,晁沖欣慰的俯視着眾人,張開雙手,像神棍一樣說道:“跟隨我的人啊,你們不會後悔今夜的選擇,記住帶領你們殺出去重圍贏得尊嚴的姓名,吾名混江龍李俊!”
“啊?”李俊、童威、童猛、張橫眾人一陣吃驚。
其他囚犯並不認識晁沖,卻都向著方桌上的晁沖高呼
“混江龍!”
“混江龍!”
……
戰鬥從來不是腦袋一熱便可成功,調動起眾囚犯的士氣之後,還要做周密的安排方可衝出去與禁軍一戰。
隨着晁沖有條不紊的安排,眾囚犯劃分成了四個百人隊,分別由李俊、童威、童猛、張橫擔任百人長,另有十夫長則由囚犯自己選出。
一陣忙碌之後,趁着空隙,李俊悄悄湊到晁沖跟前道:“晁大哥,你為何在台上冒充我的姓名呢?”
晁沖呵呵一笑道:“提我梁山晁沖之名,此間只要事成,必可名震天下,讓天下江湖豪傑豎起大拇指,甚至遠道來投也有可能。至於官府追剿,本就不可避免,那風險反而可以忽略不計了。這對我梁山也是天大的好事。”
李俊點頭道:“正是因此,我才不敢無功受祿。這本來都是晁大哥的功勞,卻被我無端領受,心中有愧啊!”
“無妨!”晁沖輕輕擺手道:“當我受傷之時,你們江州兄弟捨身護在我的身前,這個恩情晁某牢記在心。這點名聲,還是留給你吧。我梁山兵精糧足,並不懼怕官府圍剿。而你若能脫身,面對官府追剿,沒有名聲庇護,流落江湖難免四處受挫。若是有應天府的這道名聲,行走江湖也會更受人尊敬,算是我還你的人情吧。”
“這,好吧,大恩不言謝,晁大哥的好意,在下領受了。還是那句話,若是能夠脫身,以後但有召喚,我江州兄弟上刀山下油鍋,絕無二話!”
晁沖微微一笑,輕輕拍了拍李俊的肩膀算是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