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道心蒙塵
岐王端起酒杯,笑着問道:“不知張兄此話怎講?”
“本王雖是一方諸侯,但岐國在諸國中勢力並非最強,北有晉國,東有大梁,南方還有蜀、吳、楚等諸國,他們的勢力皆不在我岐國之下,本王如何敢言更進一步?”
張無忌說道:“岐王過謙了,在我看來諸國之中若有誰能一統天下,唯有岐國最有可能。”
岐王聞言一笑卻不為所動,只是隨口說道:“本王願聽張兄高見。”
張無忌說道:“當今天下諸國若說實力最強,的確以大梁首屈一指,但可惜朱溫空有帝王霸道,卻無天子仁道,不得天下民心,且大梁內部父子相輕,更無能臣理政,大梁已是落日餘暉,冢中枯骨。想要滅梁,不過彈指之間爾。”
“再說晉國,晉國佔據三晉大地,雄踞北方,晉王李克用麾下十三太保都是獨當一面的人才,的確有問鼎中原的資格。但晉王的十二位義子,卻都是在陪世子讀書。晉國看似銅牆鐵壁,但想要攻破卻也不難。”
“再說南方諸國,蜀王孟知祥,楚王馬殷,吳王楊溥之流,還有其他南方諸侯,守成尚且勉強,更遑論問鼎中原,奪得天下?”
說著,張無忌站起身來,向岐王敬酒道:“所以,在我看來當今天下唯有岐王才是終結亂世的賢主,也唯有岐國才能一統天下,重鑄盛世輝煌。”
岐王起身相迎回敬,但卻說道:“張兄太過譽了,本王能做一個守成之主已然心力交瘁,豈敢奢望一統天下。”
“來,張兄請!”
見岐王無意交心,張無忌笑了笑只好作罷,不再多言,坐下喝酒吃菜,欣賞歌舞,好像剛剛隻字未提。
姬如雪站在一旁想要說些什麼,但又覺得以自己的身份,並不適合多說什麼,便也沒有出聲,而是用心侍候。
張無忌心道,交際之中最忌諱交淺言深,今日之事岐王恐怕已經將他看作野心勃勃之輩,而且可能還會將他救人之事看成有意為之,岐國此行恐怕不能如願了。
如果是這樣,那他就要另作安排。
但無論如何,不良帥袁天罡都是繞不開的關節所在,所以必須要降服袁天罡,收為己用。
玄冥教那邊已經埋下種子,就等着生根發芽就行,但晉國還缺少一枚得力的種子……李嗣源算是一個。
張無忌動念之間,已經將天下三大勢力安排的明明白白。
此時宴會也已經到了尾聲。
岐王從開始敬了他兩杯,就沒有再對他表現出多餘的興趣,更沒有提及天下大勢,他也知趣的沒再多說。
隨着一個個世界走來,他修為逐漸精深,境界逐漸拔高,他發現皇權霸業對他的吸引力越發微弱。
這反應到他自己身上,則是對權利的淡漠。
隨着他修鍊「日月玄功」,天子法相對他的影響也越來越大,他越發像是天子,近天道而遠人道。
若不是心中還保留着情愛之欲,他此時恐怕早已修成天子,無情無欲,無悲無喜,全憑一己之意而運轉乾坤。
此時他隱約有些許感覺,但卻並未察覺到這一層。
他覺得自己對岐王的看重,不僅沒有得到應有的重視,反而因此被岐王忌憚、冷視,以及預料之中的試探。
在他的設想中,岐王應該欣然笑納,然後將他奉為座上賓,與他暢談一番,被他折服,然後交付信任。
而他則展開計劃,統領岐國一統天下,扶持女帝登臨至尊之位,順勢收攏此界命運之力。
但沒想到岐王竟然拒絕了他。這種感覺令他很不高興。
魔劍世界,他是站在眾生之巔的無極天尊,天下群雄無不俯首於他的座前。
墓王之王世界,他是名震天下絕代高手,萬人景從的一國國師,天下風雲無不因他而動。
龍珠世界,他是遠古遺留的龍神,一聲號令便可統一江湖武林,左右天下風雲。
山河劍心世界,他是名震江湖的八荒六合門門主,威凌天下的武帝城城主,不諧者吾擊之,一言可震天下。
山河令世界,他是橫絕天下的魔教教主,掌控天下武林,操縱天下諸國,推翻原有的統治體系,創立宗門治世。
倚天世界,他是天下無雙的明教教主,統一天下,建立大明帝國。
一世一世走來,他早已站在眾生的巔峰,無人能與他並肩,也無人能與他為敵。
他憑自己的意志左右天下,左右江湖,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
他自覺走在一條正確的道路上,盡一切努力實現天下和諧。
不諧者吾擊之,這簡單的一句話,對飽受壓迫的百姓而言是希望之火,但對天下所有人而言,這又何嘗不是獨夫之道?
想到這一層,張無忌恍然間感覺到了自己心性的變化,一時間不禁唏噓,“曾經那個想盡一切辦法去扭轉命運的男孩兒,如今也要成為一手締造命運的人,不得不說命運之奇妙。”
「日月玄功」,天子法相,日月懸空高高在上,天子至尊至高無上,這是否意味着是日月對萬物的恩賜,是天子對眾生的獎賞?
天生萬物以養人,人無一物以報天?
……
張無忌心中念頭紛至沓來,但卻不能回答自己心中的問題,只得暫且壓下思緒。
岐王見他久久不言,更加不知他心中所想,宴會再進行下去,也無濟於事,索性便找了個由頭結束宴會。
“張兄,本王還有公務在身,就不久留張兄了。我已經命人在城中備好了一座庭院送給張兄歇腳,稍後讓雪兒將地契和鑰匙給張兄送去。”
張無忌壓下心中的雜念,無所謂的笑了笑,說道:“多謝岐王美意,在下初至鳳翔還想遊覽一番鳳翔山水,院子就交給雪兒代管吧!”
岐王淡淡道:“那就請張兄自便吧!”
說罷,岐王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張無忌拱手一禮,對姬如雪微微一笑,便轉身離去。
姬如雪想要跟上去,但又見岐王冷淡如水,不知如何是好。
這時,張無忌的聲音傳來,“請岐王轉告女帝,雪兒是我的人,還望善待。”
此言一出,姬如雪煎熬的內心平復了許多。
岐王並沒回答,只是淡淡看了一眼姬如雪,說道:“你自己惹的事,自己去向女帝解釋吧!”
隨即,便也轉身離去了,九大聖姬也各自離去。
姬如雪定了定神,便決定去見女帝。
幻音坊
大殿中,女帝依舊躺在屏風后香榻上,姬如雪來到殿中拜見女帝。
姬如雪跪在地上一言不發。
不知過了多久,女帝開口道:“抬起頭來,讓我看看。”
姬如雪聞言抬起頭來。
女帝道:“真是生得我見猶憐,難怪姓張的會為你出手。”
姬如雪連忙道:“奴婢不敢。”
女帝笑道:“你還有什麼不敢的,你的情郎把譜都擺到岐王府里去了,讓我善待你。我若是不照辦,是不是也要殺上幻音坊啊?”
姬如雪聞言心中更加惶恐,解釋道:“女帝容稟,奴婢絕無此意,張公子也沒有這個意思。”
女帝反問道:“那你的意思是本宮說錯了?”
姬如雪頓時不敢言語。
女帝沉吟片刻,將一份書冊扔給到她面前,說道:“你先看看,我有幾個問題問你。”
姬如雪拾起來看了一遍,其中全是關於張無忌的消息。
從他第一次出現在渝州城外,到他斬殺玄冥教高手的全過程都在其中,包括和什麼人講過話,做過什麼事,甚至還有人證證詞在側,事無巨細,全都歷歷在目。
姬如雪見此心中也有些疑惑,因為其中只有張無忌近期的事情,從前的事情卻半點也無。
良久,女帝問道:“你都看完了吧,說說看,有什麼發現。”
姬如雪平復心緒,說道:“張……無忌,好像是漫無目的,意外出現在渝州城,與玄冥教結怨是因為那一對鐵匠父女,意外救下我也是因為追蹤玄冥教的人,和李星雲師兄妹倆結交更是偶然為之,這份情報上最大問題是沒有他從前的經歷。”
女帝讚許道:“你總算是沒有辜負我對你的教導,還沒有為情愛沖昏頭腦。”
姬如雪回道:“婢子身受女帝大恩,不敢相忘。”
女帝說道:“你剛剛說的不錯,這份情報本身沒有什麼問題,但張無忌這個橫空出世的人卻很有問題。”
“你和他認識也有段時間了,你覺得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姬如雪沉吟着,意識到這很可能是化解張無忌和岐王誤會的關鍵。
姬如雪緩緩說道:“啟稟女帝,婢子也看不清他是什麼人了,但總覺得他對我幻音坊似乎並無惡意。”
女帝笑了一聲,道:“你這妮子真是胳膊肘往外拐,養不熟的小蹄子。若非你從小養在我身邊,就憑你最後一句,我就將你逐出幻音坊。”
姬如雪連忙道:“婢子知錯了。”
女帝說道:“此人過往的經歷暫且不論,也不去猜測他是否與玄冥教有仇,單說他能為素不相識的人張目,說明他心懷仁義。但他來到岐王府後的表現你也看到了,他絕不是一個尋常的江湖中人。他通過你接近幻音坊,來到岐國必然有着更深層次的目的。”
姬如雪聞言咬了咬嘴唇,說不出話來。因為按目前的信息來看,張無忌的確對岐國有明確的目的性。
女帝看她糾結的樣子,想到她在宴會上說的話,心裏也是一軟,說道:
“行了,跟你說這些自己心裏有數就好,不要受人矇騙。這段時間我不會給你安排其他事情,你只需要處理好他的事就行。”
“如果你發現些什麼,我也相信你會有自己的決斷。你從來就不是一個沒有主見的人,這也是我在身邊眾侍女中最欣賞你的地方。”
“下去吧!”
姬如雪聞言退去。
大殿中
女帝躺在軟榻上手指繞着自己的長發,心中回憶着張無忌的情報,喃喃道:
“你到底是什麼人?又有什麼目的呢?”
隨即,女帝又假寐而去。
…………
玄冥教總舵
黑白無常晚回來了兩天,此時孟婆已經從探子那裏獲知水火判官和五大閻君陣亡的消息。
冥帝閉關后玄冥教名義上由她執掌,如今出了這麼大的事她也難辭其咎,便只得上報冥帝。
冥帝朱友珪聞言立刻破關而出,弄清楚了前因後果,為此勃然大怒,直言要將張無忌挫骨揚灰。
這時,黑白無常恰好回來了。
冥帝站在石殿的高台之上,聽屬下來報:“啟稟冥帝,黑白無常回來了,如今就在殿外。”
冥帝聲音尖細,怒聲道:“還不讓他們兩個立刻滾進來見我!”
隨即,兩個人影竟然真的從門口滾了進來。正是常昊靈和常宣靈兩人。
孟婆站在一旁一言不發,冥帝明顯怒氣沖沖,要是放在以往常昊靈此刻一定心驚膽戰,但這時卻毫無波瀾,即便是讓他滾進來他也毫無波動。
兩人齊聲道:“屬下拜見冥帝!”
冥帝一個閃身來到兩人面前,身高卻和跪着的兩人等高。這正是因為他強練「九幽玄天神功」所致。
原本一個英偉的男兒,變得不人不鬼,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冥帝伸出兩手,掌中佈滿黑氣,掐着兩人的脖子問道:
“他們都死了,為什麼你們沒有死?嗯……你們的功力還有所精進,你們是吸收了他們幾人的屍身吧?你們還真是會精打細算啊!”
說著,冥帝掌中就開始用力,要將兩人活活掐死。
常昊靈連忙說道:“冥帝息怒,屬下……屬下,帶回了李唐餘孽的消息。”
“哦?”
冥帝聞言頓時手裏一松,又閃身到高台上,說道:“你最好想清楚再說,本帝,可不會給你們第二次機會。”
兩人捂着喉嚨咳嗽了好久,緩了一下,說道:“是真的,這次我們遇到了李唐餘孽。”
冥帝幽幽道:“繼續說!”
常昊靈和常宣靈聞言立刻鬆了一口氣,心道小命算是保住了。
然後,他就開始講述此次的經歷。
他們遇到李星雲和陸林軒尋仇,藉此聯繫到陽叔子身上,而李星雲也被認出是李唐餘孽的真身,所以也因此得到龍泉劍的線索。
聽他們講完,冥帝說道:“也就是說,找到李星雲就能找到陽叔子,同時也就等於找到了龍泉劍。”
兩人立刻點頭道:“冥帝英明,正是這樣。”
冥帝微微沉吟,立刻笑道:“很好,這才你們帶回李星雲的消息,還有龍泉劍的線索,立下大功,想讓本帝如何賞賜你們?”
兩人立刻道:“屬下不敢求賞,只求能為冥帝分憂。”
冥帝聞言大喜,說道:“很好,你們能這麼想非常好。但是該賞賜你們的,本帝也不會虧待你們。”
“這樣吧,如今教中高手空缺,你們兩個如今武功大進,也是時候往上提一提了。”
“你們兩個從今以後就做水火判官的位子,還是給孟婆當副手,你們意下如何?”
若是以往,常昊靈和常宣靈一聽就該大喜了,但現在內心卻毫無波動。
從前不提拔他們,如今教中高手都死光了,才想着提拔,還是給孟婆當副手,那和以前有什麼區別?
雖然心裏這麼想,但兩人還是一副千恩萬謝的神情。
“屬下,多謝冥帝提拔,定當為冥帝效死。”
冥帝哈哈大笑,說道:“你們好好努力,本帝不會吝惜賞賜的。”
然後又對孟婆道:“孟婆,此次教中高手盡失,你的責任最大,現在我讓黑白無常給你做副手,你們要繼續精誠合作,重整我教神威。你明白了嗎?”
孟婆這才開口:“老身明白了。”
冥帝點點頭道:“如今的局勢對我教不利,姓張的就讓他囂張一陣子,本帝再對付他。”
“現在有一件事要你們去辦。”
三人齊聲道:“請冥帝吩咐。”
“我要你們密切打探四大屍祖的下落,讓他們重新回歸本教。”
三人一聽就知道冥帝打的什麼主意,心道那四大屍祖是何許人物,又豈會任由冥帝擺佈,不然當初也不會離教而出了。
但這話他們肯定不會說出來,只說道:“遵命。”
冥帝隨即便讓他們下去了。
常昊靈和常宣靈剛走出石殿,就聽身後孟婆的聲音傳來:“你們兩個還真是命大啊!竟能兩次從從那人手中逃脫,而且還武功大進,不簡單吶!”
常昊靈心中一凜,立刻陪笑道:“我們這等不入流的角色,自然很難引起人家的興趣,這才逃得一命。”
“孟婆,以前我們兄妹在您手下做事,今後依舊在您手下做事,還請您多多關照。”
孟婆嘆息一聲,說道:“我一個老婆子,哪有你們年輕人本事大,未來是你們的咯!”
說罷,便拄着木杖轉身離去了。
常昊靈看着孟婆的背影神色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常宣靈拉了拉他,問道:“大哥,我們接下來怎麼辦?”
常昊靈邊走邊說道:“冥帝交代的事情我們慢慢做,還是要以提高我們的實力為主。”
常宣靈點點頭,道:“大哥,我都聽你的。”
常昊靈忽然眼前一亮,說道:“宣靈,說起來我們都好久沒去看師傅了。等我們什時候有時間了,就去看看他老人家吧!我想他應該也很想我們了。”
常宣靈聞言也不由得眼前一亮,嬌笑道:“好,我也很想師傅了。他那一身大天位的功力,放在地牢裏也是浪費,還不如成全了我們兩個。”
“我們到時候替他找個山清水秀的墓地,也算是我們做徒弟的一片孝心。”
常昊靈哈哈大笑,摟着常宣靈柔軟的腰肢,舔了舔她的臉頰,說道:“宣靈,你真是我肚子裏的蛔蟲,我們倆果然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
常宣靈嬌嗔道:“你才是蟲子呢,多噁心呀!”
“不過咱們倆確實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
“師哥,你真好!”
兩人歡喜地離開了總舵。
…………
另一邊。
李星雲和陸林軒來到藏兵谷后,袁天罡現身相見,取出龍泉劍給他,向他講述了大唐不為人知的歷史,希望他能登基稱帝,再創大唐輝煌。
但可惜李星雲此時剛得了陸林軒的芳心,兩人如膠似漆,正想着如何逍遙自在,和陽叔子隱居山林,過神仙眷侶般的日子,又怎麼會去想着稱帝呢?
袁天罡用盡心機都沒能將李星雲說服,反而因為他的霸道,心裏更加反抗袁天罡的安排,不願稱帝。
袁天罡無奈,只好放他下山,但卻又給他安排了另一條路。
李星雲和陸林軒剛一下終南山,就遭遇眾多江湖勢力的圍殺,其中最多的就包括玄冥教等江湖勢力。
要不是他將張無忌傳給他的武功修鍊有成,最近武功大進,恐怕還真不是那些人的對手。
他們兩人抓了個活口問了一下才知道,不知從何時起江湖中開始瘋傳李星雲就是李唐皇室後裔的消息,並且還說開啟龍泉寶藏的龍泉劍也在他手中。
一下就引得江湖沸騰了。
李星雲和陸林軒相視一眼,就猜到這可能就是不良帥的把戲,就是為了逼他稱帝。
李星雲和陸林軒商量了一番,決定先趕回劍廬,然後帶上師傅陽叔子,一起離開中原,躲避不良帥。
在回去的路上,他們一直隱姓埋名,不敢泄露分毫,就怕引起江湖中人的注意。
然而在趕到渝州城時,又聽說玄冥教要對陽叔子出手,還是冥帝親自出手。
聽到這個消息,李星雲和陸林軒兩人立刻坐不住了。
他們連忙趕回劍廬,卻只看到一片燒焦的廢墟,陽叔子也不知所蹤。
正當他們心神不定之際,又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李公子,陸姑娘,咱們好久不見!”
李星雲和陸林軒望去,頓時瞳孔驟縮,口中發出憤怒的聲音:“是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