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心動了嗎
夜色如水般溫柔。
溫聽蘿洗完澡后一邊擦着頭髮一邊從浴室出來,她穿了一件白色的純棉睡裙,閑適愜意。
而她沒想到的是,季清洄正靠在浴室門口的牆邊。
她的腳步一頓,愣了一瞬才說:“……我洗完了,你也快洗洗睡覺吧。”
溫聽蘿感覺得到,男生的眸光將她完全纏住。她像是誤入妖精洞的唐僧,渾身都被蜘蛛絲纏滿。
雖然性別相反,但這個比喻完全合適。
季清洄還凝着她,聲音散漫:“嗯,好。”
他抱着手,目送着她溜回房間,唇邊笑意壓深。
溫聽蘿吹乾頭髮后便準備睡下。
她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發獃,總覺得今晚不會很平靜。
即使今夜月明星稀,她也有一種風雨欲來之感。
念頭不過將將落下,她就聽見了敲門聲。
溫聽蘿翻了個身,朝着門外問:“幹嘛?”
“你先開下門。”
“不開。你快去睡覺。”
“不行,溫聽蘿,我怕鬼。”
溫聽蘿:“?”
溫聽蘿:“……”
她愣是半晌找不出話來。
溫聽蘿咬牙,沒再回話。
“那個房間灰塵的味道有點重,我睡不着。能不能申請一下你半邊床的使用權?”他好聲好氣地打着商量。聽起來真誠又無辜。
說實話,剛才溫聽蘿設想過他可能會找的許多種理由,但他真的厲害,偏偏是能找出一種她想都沒想過的、偏巧還是聽起來最站得住腳的理由。
溫聽蘿閉了閉眼,已經後悔今天將他帶回來。
她就不該心軟——
他去住他的酒店,她回她的宿舍,多好的安排?
這叫什麼?
——惹禍上身?
他還在接著說服她:“我什麼都不做,就只是睡個覺,我用我的人品起誓。”
她幽幽地對門外的人說:“你的人品已經支撐不起你的可信度了。”
季清洄勾着唇,低頭悶笑。
可是他是真的想看她。
即使就這麼一會兒,他也想得不行。大抵是之前分開太久所導致的後遺症。
他倚在門邊,也不着急,就那麼耐心地哄着裏面的人。
好半天,他才終於鬨動了裏面已經躺下的人,重新起來給他開門。
女孩穿着白色棉裙,長發鬆軟地披在肩上,尤顯溫順。她困得眼睛都不是很精神,像是強撐着睡意來開的門。
——她原本還不困來着,都怪這傢伙,在門外一句接一句地講,聲音又緩又柔,跟催眠曲似的。
溫聽蘿打了個哈欠,“進也讓你進了,你總該睡覺了吧?不許搗亂,你保證。”
“我保證。”他飛快地說。
快到她又蹙起眉——他不保證還好,一保證,她怎麼還不信了呢?
#季清洄人品告急#
她趿拉着棉鞋,走回床邊。
這是一張很大的床,即使睡兩個人也不會擁擠,空間非常大,大到他們中間還能空出一片來。
溫聽蘿原本是睡在中間的,這會兒,她將自己的枕頭往左側一擺,朝他一揚下巴,“你睡右邊。乖乖睡覺,你睡你的,我睡我的。”
涇渭分明,猶如楚河漢界。
季清洄一挑眉,應了聲:“行。”
雖然他應了,但溫聽蘿總感覺他這表情帶着點兒蔑視規則的囂張。
她抿抿唇,不再多想,躺下睡覺。
睡得昏昏沉沉之際,她感覺自己好像被抱住了,腰間有隻手在環着她。再之後,唇上被人啄着親,折騰地鬧着。她被吵到了,不滿地嚶嚀了聲,周遭的動靜才安靜下來。
季清洄從美國飛回來,再直抵清大,折騰一整天,可他現在絲毫沒有困意。目光膠着在她臉上,只是這樣靜靜地看着,就算什麼都不做,他也能看上許久。
他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四年。
單就她在懷裏躺着,都能叫他的神經興奮到毫無睡意。
四年前在海島上與她同床共枕時,他從未想過下一次竟會是在四年之後。
沒有她的這四年太難捱,他難捱到只能啃着回憶度日。
又何況是她。
他簡直不敢去想,這四年裏,她是不是已經放棄了他。
哪怕只是一個念頭。
季清洄又想親她。
無關風月,只是想親,以稍稍緩解些在胸腔中橫衝直撞的狂喜。
喜於久別重逢,喜於再度擁抱。
他好愛她。
他們能阻攔很多事情,但是阻止不了他愛她。
在這黑沉沉的夜晚,他的眸光似有千斤重。
-
第二天早上。
溫聽蘿是驚醒的。
她突然睜開眼,急匆匆地坐起來,許是做了噩夢,呼吸有些急促。
她撫着心口,慌亂、迷茫陣陣湧來。
季清洄被她動醒,從她身後摟住她,聲音是初醒的低沉沙啞:“做什麼夢了么?”
溫聽蘿猛地回神,雙目里溢滿不可思議。
反應就如同昨天在寵物店裏突然聽見他的聲音一般。
魔王初醒,眉眼間耷拉着的都是高冷的傲慢,可他一出聲哄她,聲音卻比什麼都溫柔,和外在形象形成了劇烈反差。
——“我在呢,不怕。”
溫聽蘿的心逐漸安定下去。
她想說,不是你在不在或者怕不怕的問題,而是因為看見你,她才會這麼驚愕。
季清洄終於品出不對,他撓了下眉尖,問說:“怎麼了?跟我說,在想什麼?”
溫聽蘿的眼睛裏好似流動着很多情緒。
這四年裏她夢到過他好多次,以至於,剛才醒來的時候,她以為昨天的一切仍是一場夢。什麼寵物店的重逢,什麼帶他回家,全都不過是一場美夢而已。夢醒了,他就不見了。
直到他出聲,她才恍然被拽回現實,推翻剛剛的所有想法——
“原來不是夢啊。”她喃喃。
只不過是一句話而已,季清洄的心就抽抽地疼了起來。
——他快心疼死了,操。
他現在整顆心都被揉成了稀巴爛。
季清洄用力地將她摟過來,他眉眼認真地把她的手擺放在自己腰間,呈現出一個環抱的姿勢,“不是夢,你抱抱看,是真的。”
他在哄她。
就跟哄被夢魘的小孩兒一般。
還不是敷衍的哄,架勢認真極了。
溫聽蘿被他抱在懷裏,看不見他瞬間通紅的眼眶,只聽得見他啞聲說:“不是夢,我回來了,溫聽蘿,再也不會走了。”
她的淚意一下子就湧上來了。
溫聽蘿嫌棄着自己,怎麼這麼吃軟不吃硬。他要是凶一點,她倒還好,可被他這樣溫柔又認真地哄,她堅硬的錶殼一下子破碎,淚意翻湧而來。
他哪裏捨得弄哭她,望了半晌,下一秒便俯首吻了下去,又疾又狠。他用一隻手蒙住她的眼睛,還能在“百忙之中”抽空指教:“閉眼。”
這個清晨,一下子就氤氳起了不正常的氛圍。
他捉着她,她想逃也逃不開,到最後所有的心思全都放在了“怎麼偷偷渡口氣”上面。她被他吻得迷亂,等他的手撤開時,她似有所覺,原本閉上的眼又悄悄睜開。長睫顫動得如蝴蝶振翅,一雙眼更是如碧波洗滌而過,季清洄的心本來就亂,對上這雙眼后更是理智全失。
不知過了多久,溫聽蘿被硌得不舒服,下意識地便伸手想拂開那個“障礙物”。
——等她想到自己動的是什麼東西的時候,一切都遲了。
他按住她的手,垂眸看她,狹長的鳳眼裏染了深欲:“正常現象,沒事。”
溫聽蘿:“……”真的沒事嗎?
她感覺像是烙了一塊鐵。
他壓着她復又躺回床上,緊接着便傾身而來。在她的嗚咽聲中,她的雙手都被他控住,動彈不得。
好一幅靡麗的晨起圖。
溫聽蘿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十八歲的季清洄了,少年已經長成,他現在——二十二歲,已經是個成熟的男人。
他叫她深深地感受了一把獨屬於男性的氣息和力量。
她艱難地想,前者她當初都不敢亂惹,又何況現在的後者?
旱了四年的男人,安全起見,大清早的,最好別碰。
——但她的這個認知來得實在是遲,反正是來不及。
直到溫聽蘿的手機鈴聲響起,才打斷了這個荒唐的早晨。
季清洄翻坐而起,閉了閉眼,掩去眸中晦暗之色。
他感覺快要被焚盡。
溫聽蘿狠狠斜了他一眼。
——昨晚他怎麼保證的?
不過,好像也沒法究責。
似乎是沒做,即使他額間青筋直暴,他也只是停留於表面的“淺嘗輒止”。
可她又覺得,表面的“淺嘗輒止”……就已經將過分貫徹到底了。
她再次乜他一眼,才去拿起手機。
看了眼來電顯示,她有些意外。這麼早,齊麟打電話給她做什麼?
“蘿蘿,你在宿舍還是在校外呢?”齊麟問說。
——翩翩如玉。
她從未見過他生氣,他總是這樣溫柔。
溫聽蘿溫軟道:“在校外,有什麼事嗎?”
“張教授叫我給你一份資料,我來找你?還沒吃早餐吧?正好給你帶份早餐。”
房間裏安靜,以至於手機里的聲音就很清晰。
早在聽見第一句的時候,季清洄就已經抬眼看來。他的眸光一如鷹隼,銳利得逼人。
“啊,很着急嗎?”
“不着急,我正好沒什麼事,給你送來還不好?”他笑問。
溫聽蘿竟然有一種自己要被“捉姦”的感覺。她下意識地看了眼季清洄,卻發現他也在看着自己,她微頓,忙收回注意力,回著齊麟的話:“不用不用,也不近,還要你專門跑過來。我下午去找你拿吧。”
“真不要啊?免費勞動力,可不是什麼時候都有哦。”
溫聽蘿都被逗笑了,她笑了笑,仍是婉拒:“真不要,你下午在不在宿舍,我去找你。”
“在,就算不在,也會在的。”
乍一聽,是語病。
細一想,哪裏還顧得上什麼語病。
溫聽蘿抿了抿唇,“好。”
“好了,不逗你了,下午見。”
“嗯,下午見。”
等掛斷電話后,她身後的人就跟狼一樣地撲上來,圈住她的腰:“是朋友?”
他知道是誰。
他逛了四年的清大論壇,怎麼會不知道那是誰?
一陣陣翻滾的醋意在咆哮,他默不作聲地含住她細白的頸,閉上眼,忍下了那陣情緒。
他沒什麼吃醋的資格。
一個走了四年的人。
溫聽蘿“啊”了一聲,連忙捂住自己的脖子,逃也似的往後退開,沒好氣地嗔了他一眼。
這是脖子!要是留下痕迹被別人看見了怎麼辦?
她氣急地宣佈:“季清洄,你在我這裏已經沒有人品了!”
綜合昨晚加今早的事情,她給他蓋章定論。
男人好似被這句話“哄”得十分愉悅,低笑出聲。
他懶懶地想,這玩意兒,倒也不是很重要。沒有就沒有了吧,無妨。
溫聽蘿起身去洗漱。
季清洄緊跟其後,比牛皮糖還黏人。
他好像恨不得她時時刻刻都能在他的眼裏,離開一秒都不行。
這大抵可以總結為:別後重逢後遺症。
洗漱完后,溫聽蘿準備去廚房做早餐。
但剛打開冰箱,手就被他握住,“我來。”
她疑惑看他,“你會嗎?”
季清洄勾起嘴角,耷眼凝她:“享用一次我給你做的早餐。”
如此,溫聽蘿也就隨了他去。
她站在旁邊刷着手機,回復着微信里的未讀消息。
在清洗東西的嘩嘩水聲中,她聽見他說:“我學了很多事情,以後我可以將你照顧得很好。”
溫聽蘿指尖一頓。
她看見的是他小心翼翼地在與她提着“以後”。
他說,他學了很多事情……
他說,他可以將她照顧得很好。
她聽得出來更深一層的蘊意——他是在暗示她,他們的“以後”。
溫聽蘿垂下眸,輕點了下頭:“嗯。”
她繼續按着手機,神色看上去有幾分漫不經心。
-
下午,溫聽蘿得去找齊麟拿資料。
她換了衣服,準備外出。
而她一站起來,他立馬從沙發上跟着起身。
溫聽蘿一頓,看他這樣子——是打算跟着去的意思?
季清洄投來幽幽的眸光。
溫聽蘿好像,也不太好拒絕。
她放棄,行吧,跟就跟吧,反正也沒什麼事。
在昨天之前的很長一段時間裏,她忙完了論文、答辯等等與畢業有關的大事和小事,焦頭爛額的一段時間已經過去。接下來的時間裏,她什麼事都沒有,只需要參加參加各種畢業聚會,再與即將奔赴四海的同學們道道別即可。
季清洄想等她和自己介紹介紹待會要見的人,可是走了好長一段路,她好像也沒有這個意思。
不過他原先還在擔心她會不會不願意帶他來,而現在,起碼她帶他來了。
他想,這就是好事。
很快就抵達了齊麟的宿舍樓下,溫聽蘿給齊麟發了消息后,便在樓下等着。
來來往往有許多人,視線頻頻落過來。
原因有二:
一是溫聽蘿原本就是清大的風雲人物,自帶熱度。長得還漂亮,在這夏日裏,是一抹亮色,自動就能吸引目光。
二是溫聽蘿和齊麟那沸沸揚揚地傳了四年的緋聞啊!!!
清大誰人不知道這個緋聞?
兩個風雲人物傳了四年,簡直叫人唏噓。期間有無數人加入戰場,但結果無一例外,全都失意離場,最終緋聞中心仍然只有齊麟和溫聽蘿兩個人。
尤記得大一的時候這還是個捕風捉影的傳聞而已,能傳這麼久,自然是因為……有了確切的證據說明不是空穴來風。
齊麟喜歡溫聽蘿,早已經是一件眾所周知的事情,他們都知道他在追求她,也都在旁觀他能不能追求成功。
——有了事實加持,這段緋聞才得以傳揚四年之久,且熱度不減,甚至越炒越熱。
要知道,那可是齊麟啊,名聲赫赫的金融才子,他的追求者也不知凡幾,但是他的眼裏就只有溫聽蘿一個人,不知道碎了多少女孩的芳心,同時他的這段追求,也叫不知多少人動容。
這段時間很多人還在猜呢,猜齊麟會不會趁着畢業季來個世紀大告白,猜溫聽蘿會不會答應,猜兩人能不能成功在一起,在最後的關頭修成正果,也算是圓這麼多人圍觀四年的一個遺憾。
而現在,畢業季的尾聲,溫聽蘿身邊竟然站着個男的!
畢業季、齊麟宿舍樓下、溫聽蘿身邊出現了另一個男人。
——這三個詞條單把哪一個拎出來都不簡單,將它們加起來,更是能把所有人炸翻。
要不是因為不好意思,路過的人根本就不想走,他們想駐紮在這邊圍觀八卦,甚至於還想拿出手機拍照,上傳論壇,呼喚大家一起來尖叫吶喊。
就是可惜,礙於臉皮太薄。就這樣明晃晃地圍觀,或者直白地懟着手機拍人家……他們不太好意思。
是以他們只能悄悄放緩腳步,努力地多看幾眼。每個路過的人眼裏,都能看得出來充滿了不想離開的戀戀不捨。
但凡是路過的人,都免不了對季清洄的好奇,他們努力地想看清這人是誰。
可是看清以後,一個比一個詫異。
這人的風采氣度,卓越過人,根本不輸齊麟,站在溫聽蘿身邊,鋒芒逼人。
一看就知道肯定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可是問題來了,這樣的人物,他們怎麼不認識啊?!
這人到底是誰?
竟然不是清大的嗎?
——如果是清大的,必定早就名聲沸沸,他們根本不可能不認識!
隔壁學校的話,好像也不可能。
所以這人到底是什麼來頭?
眾人心裏的好奇都快壓不住,心頭痒痒的,恨不得趕緊來個通曉一切的大神給他們答疑解惑。
季清洄壓低聲音同她說:“他們好像在看我們。”
那麼多灼熱的視線,溫聽蘿自然也感受到了,她點點頭。
季清洄勾了下唇,像是認真在問:“你說,他們是不是覺得我們倆太般配了。”
溫聽蘿:“……?”
齊麟收到消息后,很快便跑下樓。到宿舍樓下時,遙遙地,他看見了什麼,忽然停住腳步。
她身邊的那個人,是……
他唇邊笑意微斂。
他沒想到這個人竟然會回來。
更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候突然回來。
四年了。
他都已經認為,這個人不會再出現了。
沒想到……
他淡淡地垂下眸,勉力維持着表面的平靜,快步朝他們走去。
“蘿蘿——”齊麟的嘴角仍含着笑,他不動聲色地看向季清洄,問道:“這位是?”
溫聽蘿說:“我跟你說過,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他就是季清洄。”
她在介紹,而旁邊的兩個男人四目相對之際,戰火無聲點燃。
季清洄主動伸出手,嘴角隨意地勾着,他直視齊麟:“你好,季清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