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動了嗎

其它題目數學老師都是先說答案再講解。

但這題，在所有人期待地等她說出答案的時候，她卻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沒直接給出答案，清了清嗓子后說：“這道題啊，老師昨晚發現是有錯誤的，題幹部分有個很難發現的問題，照這麼算下去，真計較起來是得不出準確答案的。來，大家把題目改一下……”

全班：“……”

他們有一種錯付了的感覺。

剛才漲到了最高點的期待，划拉一下，跌入谷底。

害。

白期待了。

合著不管是A還是C都不對啊。

他們搖搖頭，埋頭改題目去了。

剛才站出來的那個女生尤為驚訝，回頭飛快地看了眼程聽蘿，咬了咬唇。

季清洄也跟着老師說的在改，只有符戈一個人在興奮，壓低聲音問他：“你們都錯了哎，那現在怎麼算？”

季清洄抽空給了他一個眼神，輕飄飄的，帶着點兒莫名，還有點嫌棄：“你比我還激動個什麼。”

符戈也不知道。

但是他就是很興奮。

他很想沖在一線探尋他們的最新進展情況，以證明——他們是真的有情況or他們是真的沒關係。

但該怎麼算，算不算，都得等下課。

但還有大半節課的時間，季清洄又怎麼可能安安分分。

程聽蘿也覺得這件事很離譜。竟然連題目出錯這種事都出來了，也不讓他們分出個勝負。

她聽着課，改好題，馬尾忽然被後面的人拉了一下。

老師還在上面，程聽蘿謹慎地抬頭看了眼，見老師在低頭看習題冊，才敢偷偷地回頭，用眼神詢問——有何貴幹？

季清洄抬了下眉，用口型囂張地說了三個字：“你、輸、了。”

程聽蘿瞪大眼。

她懷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花了。

她哪裏輸了？答案不是A，但也不是C啊！

季清洄近乎無聲地道：“剛才說的是，不是A，就陪我吃。”

程聽蘿恍然發現他的陷阱。她不可思議地看着這個男的，像是難以想像這世間還有這樣卑劣的行為。

季清洄得意地挑眉看她，對她的反應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程聽蘿咬牙。

不就是吃頓飯么，行，她認了。

吃一塹長一智，就當是大意之下感受一下這社會的毒打吧。

她忍辱負重地點頭。

季清洄很滿意地一笑。

程聽蘿覺得這個笑充滿得意、囂張、挑釁等諸多不友好的因素，她眯了眯眼，咬牙切齒。

下一秒，她扭回頭去接着聽課，沒再理他。

-

放學時，倪念瑤來找一班的女生。

她人緣廣，認識幾個一班的人並不難。但她可不是真來找這女生玩，她一放學就跑過來，那自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程聽蘿不喜歡這女生。

也不可能喜歡得起來。

她掃了一眼，留意了下和倪念瑤交好的是誰后就收回目光，接着收書包。

倪念瑤來找的女生是剛才站出來力挺季清洄的那個女生，剛剛聽岑可和她說，這是副班長陶灼灼，成績也很好，所以剛才一站出來，情況才會從中立變成一邊倒。

她不是小心眼的人，剛才的事情自然沒有放在心上，直到倪念瑤來找她，程聽蘿才開始上心了幾分。

和倪念瑤混在一起的，總不是什麼好人。

或許有例外吧，但誰知道這副班長是不是這個例外。

她收拾好書包站起來的時候，溫辛也剛好站起來。他好奇地問她：“你中午回家還是住宿？”

“回家。”

“你家離這遠嗎？”

“有點兒。”

岑可和符戈在門口打鬧完，回頭喊她：“蘿蘿，快出來啦。”

程聽蘿朝他笑了下就跑出去了。

溫蘊見弟弟和這個女生說了不少話，一邊看着那個女生離開的背影一邊好奇地問：“你們說什麼呢？這麼快你就交到朋友啦？”

溫辛沒多說，“坐我旁邊，認識得比較容易。走吧，回家，今天是媽媽來接，別讓她等久了。”

“哦——”

溫蘊很快又與他分享起了新的事情。

因為她家境好，穿着好，還大方，認識起班裏的女生很快。甚至都不用她主動，她們自己就會來認識她，每個課間她的課桌周圍都站滿了人。所以她雖然換了個新環境，但是一點也不寂寞，身邊發生的有趣的事情非常多。

走到門口時，岑可看見有個大爺在賣冰糖葫蘆，而且擠了很多人，立馬也要去搶。

她叫程聽蘿趕時間可以先走，但程聽蘿不着急，就站在人群外等她。

徐亦婉今天想來接姐弟倆放學，倒也不是沒有原因。

她猜測着丈夫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已經見過程聽蘿那個小姑娘了，雖然他沒說，但是同枕幾十年，她再了解他不過，從他這幾日的反常中可以猜得一二。她自己其實也想見，六個小姑娘，她巴不得每個都見一見，同她們多說說話、多多相處。

可是沒有證據，沒有結果，她貿然上門，只怕打草驚蛇，萬一驚動他們父母，他們父母又有抵抗，那事情難免變得棘手。而且他們乍然出現在孩子面前，也沒有理由去解釋自己的身份。是以他們之前說好，準備等結果出來再作行動。

做這個決定，最難受的自然是她，忍耐得最狠的自然也是她，畢竟她是孩子的母親，世界上哪裏會有比母親還迫不及待想見到孩子的人？

丈夫這幾日的反常，看得她那顆心也開始蠢蠢欲動。她也忍不了了，她也想見見孩子們。

但六個孩子裏，其她五個孩子都是父母的掌心寶，被看得很仔細，她不敢出現。唯獨這個，她的父母幾乎不管她，她才敢出現一下。

而這個，也是最有可能是她女兒的人，也是她最想見的孩子。

她叫程聽蘿。

聽蘿。

徐亦婉見過她的照片……何止見過？她將這孩子的照片拿在手裏摩挲過無數次。

這孩子身上的每一個細節都在訴說著她過得並不好。

徐亦婉想過，如果最後結果出來證明聽蘿真的是她的孩子，那她得心疼成什麼樣？

她無法想像的，只是稍微假設，就已經心痛得麻木。

那家人虧待她虧待得太狠了。

不說是不是親生的問題，就算不是親生，也沒有父母會這樣對待一個小孩子的呀，生而為人，大家都有慈悲憐憫之心，這樣的畜生太過罕見。

徐亦婉早早抵達，把車停好，和眾多家長一樣擠在校門口等待着放學。

程聽蘿和另一個女孩一起走出來的時候她一眼就看見了。這並非是她出自母愛的感應，也不是她眼神非常好，而是這孩子外表條件太出眾了，白得晃眼，長得還漂亮，在人群中很容易就被一眼看到。

她遠遠看着，不知不覺的，嘴角已經彎起。

旁邊的家長看見，笑着和她隨口說著話：“你孩子出來了？”

徐亦婉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反應過度，她頷首笑了笑，沒有多言。

見程聽蘿已經走出校門，她下意識的跟了過去。

沒走多遠，兩個女孩就停在了糖葫蘆攤前，但只有那個同學去買了，她眼看着聽蘿停住腳步，等在攤外。徐亦婉心中一喜，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可能也是唯一的機會，她忙快步走上前去。

程聽蘿在低頭看手機。蒲縣一中對手機管控很嚴格，但因為她成績好，老師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她偶爾能拿出來用一下。槐城一中則完全放開，給了學生更多的自由，在這方面約束不大，當然，據她觀察，這裏的同學們的自制力也很強，基本只在需要的時候才會用，根本不需要強制什麼。

她這個手機是程洪昌淘汰下來的千元機，帶不動什麼遊戲，但基礎需求勉強還能滿足一下。她主要也只能用來通訊，因為多下幾個軟件它就會卡死。不過，即使只用來通訊，它也依然時不時的就要卡一次。

很卡的手機用起來太考驗耐心，程聽蘿覺得她這輩子的好耐心都用在它身上了，等手頭寬裕一些，她第一件事情就是換掉它。

她站在這等，閑着無聊，就登了下Q，回復齊麟的幾條消息。

【廢話，你把鹽當成糖了謝謝，做出來的糖醋排骨怎麼可能不咸】

【為什麼不參加？我不在，你去參加的話第一肯定是你的】

也是這時，她旁邊忽然站了個人。

程聽蘿一開始沒在意，以為是誰隨便站的，但沒想到這個人會同她說話。

“同學，你在這等人嗎？”徐亦婉緊張得拎着包的手指都在顫抖，她努力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溫柔一些、平易近人一些，努力讓笑容的弧度完美一些。

程聽蘿敲着手機的手指頓住，抬頭看了看，沒想到真是和自己說話的。

她遲疑着點頭，帶着對陌生人下意識的防備。

“哦，我就是想問下這個糖葫蘆貴不貴呀？”徐亦婉找了個話題，讓自己的出現顯得不要太生硬。

“我不知道…”

“哦哦，你沒有和同學一起買嗎？”

“沒。”

這倒是出乎徐亦婉意料的。但也沒什麼，只是一件小事，她善意地笑了笑：“這樣啊。那我在這等會，讓孩子出來了自己買。同學，你讀幾年級的呀？”

“高二。”

徐亦婉自然是知道的，但她還是一副很驚訝的模樣：“好巧哎，我家孩子也是高二的。”

程聽蘿扯扯唇，她不知這位阿姨到底是想做什麼。

好在這時候岑可終於回來了，遠遠的就能看見她的兩頰是熱出來的潮紅，看樣子在人群里擠得不輕，但絲毫不影響她的激動，她手裏拿着兩根糖葫蘆揮舞着：“蘿蘿！我抽中籤子了！買一送一——！”

岑可把其中一串塞進程聽蘿手裏。

程聽蘿笑笑，沒有拒絕，她朝那個阿姨點了下頭，兩個小姑娘就摟着胳膊說著話離開了。

徐亦婉一怔。

她的目光隨着程聽蘿的背影而走，她看見她拆開包裝，開始吃糖葫蘆，和同學說話的眼睛眯着笑。

原來不是不吃啊，看上去應該也是喜歡吃的吧……那為什麼不和同學一起買呢？

徐亦婉是個成年人了，混跡社會多年，她並不天真。她的心頭湧起一陣酸脹，隨即又忍不住有些熨帖。起碼，說上了幾句話不是？

溫蘊眼尖地看見了她，大喊着“媽媽”，然後拉着溫辛興奮地跑了過來。

她好奇地問：“媽媽你怎麼站在這兒呀？”

徐亦婉還沒回答，她就看見了糖葫蘆攤，眼前一亮，拉着溫辛就說：“阿辛阿辛，我想吃糖葫蘆，我們去買吧！”

溫辛見人多不想去，但是還是被溫蘊拖去了。

徐亦婉嘴角動了動，又抿起唇，沒有說話。

等他們回來時，溫蘊手裏提着個小袋子。她不止買了糖葫蘆，還買了草莓和紅棗，等等等等，買太多了，大爺就給了她一個袋子。

看得出來她很滿足，回來時臉上都是笑，還和溫辛說著自己的安排：“待會回家一起吃嘛，肯定吃得完的。”

溫辛滿頭的汗，對姐姐一臉嫌棄。

溫蘊看向媽媽，雙眸亮晶晶的，等待贊同和誇獎：“媽媽你說對不對？”

徐亦婉整顆心墜入谷底。

她強笑着摸摸溫蘊的頭，“對的。太熱了，孩子們，先上車，我們回家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