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零三章隱忍潰敗,吻二更

（一）

青華不答，而是反問：“那你沒有覺得一下子用仙力過猛眼下正覺得很累很渴么，能走得回去么？一會兒要是走不回去，還要我抱你回去？”

緊張一旦消除、神經一旦鬆懈了，就會產生疲憊。這種時候是最忌諱人提醒的。先前倒不覺得，可是經青華如是不咸不淡一說，羲和立馬感覺到了乏意和渴意。她靠着沙壁遲疑了一會兒，再遲疑了一會兒，青華就看着她眼皮漸漸沉重了下來，也還仰着頭望着落下的白雪，努力眨了眨眼。

羲和吁了一口氣，嗓音沙啞道：“青華你一定是故意的。”

青華眉梢染上淡淡的柔美的笑意，道：“先前不是一直叫我的名字么。榛”

羲和闔上雙眼，聽話地念了兩聲：“鳳寤樺，鳳寤樺。寤樺……”

青華看着羲和終於安靜了下去，手臂自后繞到羲和的另一邊肩膀，輕輕一撥，羲和的身體便聽話地倒了過來，倒進了青華的懷裏，頭枕着青華的臂彎。

青華手指頓了頓，還是輕輕撫上了羲和的唇，唇瓣委實是乾燥，隱隱有粗糙的觸感傳來。青華白袖掃過，素白的手擷取了飄落的一捧雪花，五指收攏握緊在掌心，直到將雪捂暖、融化成了溫溫的水，方才放到羲和的唇邊，濕潤羲和的唇瓣銥。

約摸是羲和在睡夢中也渴得很了，有了些知覺，竟動了動唇便開始吮【蟹】吸着青華的手掌心。羲和的動作很輕柔，時而親吻着青華的手掌心，那種奇怪的感覺讓青華整個身體都頓了頓，似感覺到周身都有小蟲子在血液里涌動，一陣一陣的翻騰，激起一道一道的暖流。

如此反覆，青華再替羲和捂暖了幾次掌心雪，喂羲和喝下，而自己的身體卻越綳越緊。羲和喝滿足了，方才動了動身體，換了個姿勢依偎在青華的懷裏，伸出雙臂環抱上青華的腰，漸漸收緊。

羲和輕聲囈念道：“寤樺，你不能再讓我難過了……你不安好，比讓你拋棄了我更讓我難過。但是你也不能再拋棄我……因為我僅剩下的力氣，連最後一次都承受不起了……”

這樣的夢囈一出口，青華便再也無法隱忍，抬起了羲和的下巴，俯頭以自己的唇印在了羲和的唇瓣上。那是最原始、積蓄了許久的情感和渴望，理智在它面前一點都經不起考驗。

已經許多次聽見羲和在夢裏喃喃細語，青華知道她是有夢魘，一睡覺便會褪去了所有偽裝和堅強，變得脆弱而孤獨。可每一次，他都能夠聽見羲和在說關於他。

忍了很久。

於青華來說，無欲無求了那麼多年，居在冷冰冰的妙嚴宮裏那麼多年，早已經是什麼事情什麼人都再無法在青華的心裏漾起波瀾。

（二）

當年親耳聽見茹亦說喜歡自己，親眼看着茹亦墜落神仙崖時，生平第一次，青華起了雜念。他竟不知道茹亦一直喜歡着自己，在他面前從來都是安靜沉穩的茹亦，會那樣絕望地哭絕望地笑，吃驚了之後，心口隱隱漫起一股子無法言喻的疼痛。就好似抽絲剝繭一般，細心去留意時一點都沒有察覺，可無心去留意時又一陣一陣的難受。

當年，並不是青華拋棄了茹亦，青華是先救了灼姩，可是卻也同茹亦一起跳下了神仙崖。茹亦下墜得太快，一直往長樂界邊緣遊走，青華卻直奔長樂界，最終走遍了整個長樂界都沒有尋得到茹亦的蹤跡。

若是當時青華再慢一些，茹亦的龍族護體靈力被激發出來時他還沒有落入長樂界，就能夠發現茹亦是龍族，並沒有死，正是眼下他懷裏抱着的親吻着的人。

對於茹亦，心疼的同時，青華還愧疚着。於是一直不曾停歇地尋找她。興許他對茹亦是太刻薄了，以為茹亦天分很高，不需要過多教導就可以自己得出學習成果。他在茹亦身上不如在灼姩身上花的功夫多。他是冷落了茹亦，一直都在冷落茹亦。

紫微大帝知道此事後，還一萬年未曾與他來往。但後來具體紫微大帝是如何又主動與他來往了的，青華不得而知。

早前，很早以前，荒海龍族的羲和君上的種種事迹就已然傳進了青華的耳朵里。那個時候現在的天後流錦還是魔族，與天帝火夕有着似海深仇，羲和便帶領着龍族去九重天解救流錦於水火。后流錦與火夕帶領着仙魔大戰，又是羲和頻繁奔走於四海八荒的仙尊們的修行之處，又是陪吃陪喝陪聊地與仙尊們接洽着，就是不想讓四海八荒的仙尊干涉流錦與火夕之間的事情。

青華記得很清楚，四海八荒的仙尊羲和都走遍了，唯獨沒有來他的東極。別說青華這位帝君當得很大氣很與世無爭，其實他的內心並不如他這個人一樣大氣又與世無爭。他對羲和唯獨不來東極一事，一直記於心間有一段時間。

青華一直不明白，為什麼羲和一看見自己就躲。

在九重天遇到羲和時，羲和身材纖長高挑，背上還趴着小糰子，一眼就能看得見。在別人面前，羲和總是一副無所謂、玩世不恭的模樣，可在他面前卻是拘謹的、小心翼翼的。青華也一度想過，他究竟是什麼地方惹這位龍族女君上害怕了？

一隻小小的梅花精成不了氣候，儘管他拿素墨養的丹墨在那梅花上屢屢添紅，儘管梅花精半仙半妖亦半魔，他尚且不去計較，卻不知羲和是在計較什麼。非得要計較出個結果才肯罷休。

羲和。羲和。

（三）

絕大多數時候，青華是不懂羲和的。羲和做的許多事，青華都甚少去考究用意究竟在哪裏。總覺得有些熟悉，很久遠的熟悉，可只要用心一留意，那一絲熟悉卻又隱匿得無影無蹤。

羲和本人並不是像看起來的那樣，隨意，懶散。青華聽過不少關於羲和不學無術的傳言，也親眼見識過，但實際上別人會的東西她都會，她會的東西別人不一定會，那並不是不學無術。了解到羲和這一點時，青華也還花了一段時間。

有時候，莫名其妙地，青華會將茹亦與羲和重疊起來。若是茹亦沒死，也該是像羲和這般大了，像羲和一樣生得極美。只是性子不如羲和那般隨意，茹亦更安靜一些。但是，茹亦死了。

一直不相信，到慢慢有些相信。直到紅梅親口告訴他，他才徹底地相信了。那一刻他是有些生怒的，生怒羲和毫不客氣地斬斷了他與茹亦唯一的一絲聯繫，即是紅梅。

低垂的眼眸看着羲和安靜的睡顏，唇上有着清晰的涼意。就在看着羲和義無反顧地跳下神仙崖的時候，他就已經開始捨不得了。那一刻，如夢初醒。

青華感到很慶幸，這回羲和落崖的時候他總算及時跟上了並找到了。眼下正實實在在地躺在自己的懷抱里。當看見羲和風塵僕僕地跑下來，眼裏那徹骨的恐懼還沒能完全消去，青華整個人都跟着痛了起來。

羲和緊闔着的雙眼，彎長的睫羽顫了顫，忍不住蹙眉叮嚀了一聲。迷濛地張開眼來，青華的臉清晰地映入眼帘，她總有些感覺，方才青華做了一件十分不得了的事情。

還不等羲和張口說話，青華便一手托起了羲和的後腦，一手緊箍住羲和的腰，在羲和漸漸清醒驚訝的神情下，低低道：“是你先叫我的名字的，連做夢都叫着，要怪就怪你自己。”說罷羲和根本沒有反應得過來，青華忽然就欺身，再度噙住了羲和的唇瓣。

羲和瞠大了雙目，感受着青華的唇欺壓在自己唇上的觸感，腦子嗡地一聲炸開了，繼而是滿滿的空白和透明。在青華面前已經退縮習慣了，羲和潛意識地就再想退縮，然這一次青華卻再也不給羲和退縮的機會。

輾轉反側，青華都不鬆開。羲和感覺她搖搖欲墜的世界，似乎又在被人拾起重建。眼裏染上氤氳的霧氣，雙臂緩緩往上抬，終是攀上了青華的肩，手裏攥緊的是青華的衣襟，混着絲絲凌亂的長發。

白雪輕飄飄地撒了下來，在洞口下方的地面上，一點一滴地堆積，不曾消融，最終掩蓋了單調的黃沙。

後來，不知道過了多久，雪停了。羲和離開了青華的懷抱，與青華分開而坐。詭異的沉默蔓延開來，似乎只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和喘息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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