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羞辱,群起圍攻
沒隔一會兒,秋婆婆便催促,可以去向老太太請安,說:別讓老太太等久。
燕娘已經很久沒出過燕樓,一臉病態,她覺得這般去,不太好,便往臉上施了幾分胭脂,遮了幾分病氣,另換了一身衣裳,又見雲沁穿的清苦,想讓春姑姑去尋件合身衣裳給她穿——雲沁的衣裳都留在了朔城,就算帶了來,也不能穿,生過孩子的人,多少與姑娘身不太一樣了,現在只能在燕娘以前的舊衣裳里挑幾件來穿。
雲沁搖頭,微一笑,道:
“何必在乎衣着如何如何?那些皆是華而不實的東西,人與人相交,若僅僅看重富貴、地位,便不如斷交。我這樣穿挺好,能更容易看透人心。母親,窮苦並不可怕,可怕的是短了眼界,窮了志向。”
燕娘怔怔的看着,彷彿有些不認得了,半天才說榛:
“外頭會有瘋言瘋語……”
“不怕。我們生在塵世,總難免會經歷風雨雪霜,風一陣雨一陣,總會有出太陽的時候。既然如此,那就何必自尋煩惱,去在意了別人的話,而令自己終日惶惶。母親,是金子,總會發光。”
“倒是為娘的見識不如你了!你這孩子,是如此的有慧根……頁”
燕娘撫着女兒的布裙子,輕嘆息。
雲沁淺笑,扶上母親往外去,囡囡跟在身邊,一跳一跳,帶着孩子特有的朝氣,母親時不時回頭看,摸摸孩子的頭,露出了笑容。
一行人往老太太的燾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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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雲家堡,不得不提一下章氏,這位乃是雲佰萬的母親,外頭的人,都稱之為老太太,或是老祖宗,今年已六旬多。
這位老太個兒不太高,鶴髮童顏,常年帶笑,即便是喝令殺人時,也是一副含笑溫溫的樣子,那份威懾,藏匿在笑容里。
據云沁所知,祖母並非祖父原配,乃是妾位出身,費盡心機才坐上了雲家主母的位置。
據說父親原本還有幾個兄弟,後來,死的死,瘋的瘋,遁入空門的遁入空門,就只剩下父親一個,順利成章成為雲家堡的繼承人,帶領着雲家進入了一個嶄新時代。
這和帝位之爭,大同小異。
雲家堡能有如今這樣一個地位,這位老太太居功至偉。
未進燾樓,就聽得祖母蒼老的急不可奈的聲音傳出來:
“快去催催!催催。那娘倆怎還沒過來呢?就算要說話,也可以到這裏來說不是?真是急死人!”
底下人應聲是,正要出來,
走在她們面前的秋婆婆馬上笑着應聲上去:
“老祖宗,不必讓人催了,來了來了,全都來了!”
邁進高高的門坎,秋婆婆讓了開路,笑吟吟的退到邊上。
雲沁看到白髮蒼蒼的祖母,顫微微的在冷嬤嬤攙扶下走了過來,一雙老眼直勾勾的盯着,烙着細紋的嘴角還帶笑,顯得有點異常激動,手上的蛇頭拐杖往地上敲了兩下:
“好啊好啊,你這小兔崽子,可曉得回家來了,恩?一走就是五年多啊,你這小兔崽子,這心,怎就這麼的狠,從來不曉得往我這個老婆子耳邊捎個信來,你這小兔崽子啊!可把人想煞了……今兒個終於回得堡來,卻還扭扭捏捏不過來,難不成還要我這把老骨頭過來迎接你是不是?”
一聲又一聲,叫的那個恨,可大家都知道,這是老太太喜極歡極的表現。
雲沁放開母親,在祖母面前跪了下去,看到祖母福福氣氣的,一點也不顯老,心頭頗為寬慰,含笑道:
“老祖宗,沁兒怎敢勞動您來迎,沁兒在這裏給老祖宗請安了,老祖宗容光煥發,越活越年輕了呢!瞅瞅,這是誰家的大美人兒呢!!”
一如往常,她笑意侃侃,似乎這六年的光陰,從來不曾流逝了一般,她還是堡家那最受老太太疼愛,最能在老太太面前說上話的孫女。
“是哦,是哦,太姥姥是大大大美人,比我娘親~美多了哦!”
囡囡本來在和雲燦說話,這時躥了上來,也跪了下去,擺開金字招牌式的笑臉,順着母親的話諂媚——
事實上,她的確沒見過這麼和藹可親的老太太過。
“咦,這便是小號版的小雲沁啊!嘖嘖嘖,生的真是像呢!這小鼻子,這小眼睛,瞧瞧啊,你們說是不是……”
老太太這麼一說,邊上的人自然會應聲是的,誰會敢對這位黑漆漆的窮酸的不得了的小丫頭投以鄙夷之色?
此刻,所有人很刻意的都忽視了這對母女那有點不尷不尬的身份:一個敗壞婦德,一個乃是見不得人的私生女。
“來來來,到太姥姥這邊來,過來過來,讓太姥姥仔細看一看,這丫頭有多標緻……”
老太太張開了一雙手臂,老臉紅撲撲的,看得出是真心喜歡上囡囡了。
“嗯!”
囡囡從來就不怕生,跳起來,蹦了過去,滿滿的將老太太抱住,踮起腳,不管三七二下一,便往人家臉上親了又親,樂得老太太笑開了花。
“沁兒啊,快起來,瞧瞧,瞧瞧,這幾年,你們過的多不如意啊……可受苦了吧……嗯,如今,既然回來了,那就好好住了。沁兒不想嫁,那就別嫁了,雲家堡養你們母女倆還是養得起的。瞧瞧,這麼瘦小,以後可得好好養回來才行。”
雲沁聽着歡喜,心想有祖母這句話,和秦家解除婚約這事,指日可待,但是想到秦逍對於自己那種志在必得的氣勢,又覺得,想退婚,並不容易——秦家經不起第二次折辱。
幾個人才坐定,老太太沒顧得和雲沁說話,倒是先和囡囡繞上嘴了,這丫頭嘴甜的來,哄得老太太那是好一番歡笑。
正當屋子裏一片齊樂融融,一聲尖叫自外頭傳了進來。
“把這家奴拖下去給杖斃!”
那兇狠的一喝,流露的冰冷苛厲,令在場眾人不覺都摒息了去,一個個收了笑。
這時,外頭又傳來不馴的反抗聲:
“憑什麼抓我?”
竟是清袖的怒斥聲。
雲沁一怔,剛剛清袖並沒有跟着過來,她留在了燕樓那邊,幫着小眉去給她們娘倆改衣裳。
母親最終還是決心讓她們把她今年做下來的新衣裳改改小,給她穿,說:“雲家堡畢竟是勢利地方,穿的連奴婢都不如,會被瞧不起來。囡囡在堡上會受人欺負。”
所以,母親另外還令她們給小小姐改制兩件像樣的衣裳,皆用陳年不曾穿過的新衣改去,這事,很費時間。雲沁知道母親是好心,只好隨她。
“娘親,是清姨在叫!誰在欺負我家清姨!”
囡囡從老太太懷裏跳了下來,甜甜的笑容一收,往外沖了出去,雲沁道了一聲“我去看看”緊跟着走了出去。
老主太坐不定,眉心蹙了蹙,在冷嬤嬤的攙扶下也往外去。
燕娘臉色白了又白,已經知道來的是何人,不由得露出了緊張之色,春姑姑輕輕撫了撫主子的手,低道:“有老太太在呢!別怕了她!”
燕娘這才點下頭,也跟了出來。
**
門外,一身盛裝的嫡母,穿着一件紫絳色的鳳尾裙,雲鬢高環,恰到好處的點綴了幾支珠花壓鬢,脖子上掛着一串,價值蜚然的雲珠鏈子,襯得那肌膚是那麼的晶瑩,堡主夫人的高貴之氣形於外,一點也不像是生了四個兒女,如今已四十有五的女人,可以看得出,這位,平常時候真是極重保養的。
兩個女兒,六姐雲馨,九妹雲依,兩姐妹在左手側侍立着,皆光彩奪目:一個風華正茂,靜靜而立,美貌不可方物,一個豆蔻之齡,婷婷玉立,青春飛揚。
右手側,則站着一個美麗少婦,年約二十來歲的光景,一身趾高氣昂的神韻,驕縱的很,身後帶着着眾個侍婢。
她們面前,幾個姑子正在捉拿清袖,清袖雖沒有學過武功,但是這六年,一些基本的防身術還是練一些的,一來一往當中,那些大力姑子倒也是使不上什麼勁將她拿下。
“清姨!我來幫你!”
囡囡瞧見四個老姑子圍在那裏,一個個凶神惡煞的,能把清袖吃了去,素來不愛吃虧的她,一下惱了,飛奔過去,輪起拳頭,看似雜亂無章,唰唰唰十來拳,至少七八拳有往人家臉上打,直打得她們是一片鬼哭狼嚎,一個個都滾到了地上。
這幾拳,力道很大,用的是蠻力,沒有使一招半式的武功路子。
這是母親交氏的,藏拙。
雲沁看到,嫡母的臉孔頓時變的鐵青鐵青,寒嗖嗖的瞪着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孩子,白玉似的臉上,青筋抽了又抽,竭力忍奈着怒氣。
六姐雲馨看到幾個姑子全被打了,沒料到這個小娃娃這麼野蠻,勁兒還那麼大,恨聲對她母親說:
“她便是那個小雜種!”
語氣輕蔑中帶着恨意。
那恨意,那麼明顯,沒有半分遮掩,遇上雲沁,她連做戲也難得懶。
囡囡立刻火大,長這麼大,還沒這麼被人罵過,側着小身板,小臉一寒,俏眼一瞪,一跺腳,反罵過來:
“唄,你才是雜種!”
雲馨是什麼人物?
雲家堡六小姐,嫡出的,自小被眾星拱月慣了,活在這世上,只有被別人呵護的份,何曾被人當面辱罵?
除了秦逍,別的什麼人休想給她排頭吃,如今,卻被一個小小毛孩子罵了,她如何肯罷休,那漂亮的臉孔,豁然大變,蓮花指一點,下令道:
“來人,將這小雜種拿下,掌嘴!生養她的沒將她管教好,不知道尊敬為何物,那就由本小姐好好來調教她!”
“是!”
一個虎背熊腰的男人帶了一個侍衛過來,沖雲歌兒圍了過去,意圖將她捉了去。
雲沁飄了過去,攔在面前,單手一攔,淡淡看了一眼這個來自芷園的堡衛長,撂下一句:
“想動我家囡囡,有問過我了嗎?”
含笑眸,一片冰冷,縱一身布衣,也難掩其久居尊位所培養成的那份氣勢。
那堡衛長饒是見慣大場面,還是莫名膽怯了一下,又見老太太也出來了,只能杵在那裏,不敢輕舉妄動。
以前的雲沁,從來不會和嫡房起衝突,平常遇上,要麼扮柔弱,顯溫馴無害,要麼躲了去,顯一身怯懦……
母親交代,別和嫡房裏的人有任何衝突,平平淡淡的過自己的日子。
她的母親,就是這樣一個無爭的人。
但今日,她與往常完全不一樣,臉上所呈現出來的是一種無所畏懼。
這種表情,令大夫人想起了六年前,這個弱小的醜丫頭,為了保護肚子裏那塊肉,兇悍的就像一隻母老虎。
是母愛的力量令她整個兒脾性完全變了嗎?
大夫人盯着看,突然發現,六年前的雲沁怯弱弱的,只有在老太太面前才露出少女特有的狡黠,一張小嘴,當真很能哄老太太高興,自小就得了老太太的歡心,可惜生的真是差了一些,燕娘膚色雪白,這丫頭呢,小的時候,挺白,後來,長大了,越大越麥色,在膚色上,她到是襲承她父親。
“這便是你教養的女兒?粗魯,暴力,沒有半點禮儀。雲沁,你好大膽子,敢跑上門來,指使你女兒辱罵雲家堡的大小姐,沒尊沒卑,沒大沒小,成何提統……”
大夫人冷冷喝斥,字字有力。
雲沁與她們只有五六步的距離。
那邊,四個女人鮮艷奪目,高高在下。
這邊,三個女人,布衣麻裙,卑入塵埃。
但,雲沁身上有一種出塵脫俗的氣質,一笑,便優雅無雙,她冷嗖嗖的往雲馨身上一瞟,竟流露出一種能將所有人踩到腳下的睥睨之色。
這樣的表情,令雲馨一呆,記憶里的雲沁,是憨態好欺的,後來,她又發現她身上有一種摧毀不了的韌勁,六年前,她被查出有身孕時,她去怒斥她,恨她毀了雲家堡的名聲,恨她如此折辱秦逍。
當時,她的反應是,抱着肚子,任由她罵,整個人沉浸在一種既幸福又悲痛的情緒里。
老天真是厚待她,六年的窮苦好像並沒有壓折了她的驕傲,相反,歲月似乎將她磨礪的越發的璀璨。
這刻,雲馨在審視雲沁。
雲沁也盯着她,一字一頓的吐出一句:
“六姐,你在要求別人尊你敬你的同時,可曾想過,你有沒有尊重別人!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這個道理我家囡囡都懂,堂堂雲六小姐,若是不懂,豈不遺笑天下?”
雲馨一聽,面色一沉,咬牙,怒叫:
“放肆,雲沁……你這是什麼態度?”
“你什麼態度,我便什麼態度。”
雲沁冷笑,早已將目光撇了去,瞅向臉孔寒如霜的大夫人,脆聲道:
“夫人,您在指責別人的同時,可曾自我反省?我教養的女兒,若是粗魯暴力,沒有半點禮儀?那您教養的女兒又能好到哪裏去?不知您的記憶有沒有什麼大的問題。如何您是貴人多忘的話,雲沁可以提醒你一聲:剛剛是您的寶貝女兒,雲家堡的掌上明珠,最先開口罵的人。
“夫人,我女兒五歲,您女兒,二十多了吧!應該已經過了年少無知的年齡,怎麼也這麼說話不經大腦……外人常道,雲六小姐,如何如何溫柔,如何如何良善,真要是讓外頭的人的見到了今日雲六小姐的所做所為,必要嘆一聲:美人蛇蠍,虛偽可笑!”
一句冷嘲熱諷,有力就抹黑了這位六小姐的嫻良形象。
平常時候,誰敢去招惹六小姐,如今的六小姐,乃是一顆長膿的毒瘤,一不小心捅破,沾上一手毒水,死不知是怎個情況。
雲馨被損的是臉上青一片紅一片,氣得說不出話來:這賤奴,竟如此能辯說。
大夫人也被氣到了:在雲家堡當家這麼多年,何時被一個晚輩駁的啞口無言過。
燕娘捧着心,心驚肉跳的看着女兒,不依不饒的與理據爭,她的女兒,是有才的——
能得秦逍真心相待,若沒有才,怎麼可能?
是這些人眼拙,看不到雲沁的不凡,也是雲沁善於藏拙,便是連她,也沒見過女兒如此凜然不可犯的一面。
她開始擔憂,這樣一來,可算是徹底把大夫人得罪了。
老太太淡笑的看着孫女,這丫頭,自小慧黠,只是,她從來不愛和人爭執,六年前,她固執的逃婚毀婚,是她獨特個性的展現,六年後,她歸來,縱一襲布衣,依舊藏一身傲骨,誰敢賤踏,必不服軟相讓。
這樣的氣度,哪有落魄之人的卑微,她身上彰顯的是一種扶搖直上,誰與爭鋒的氣場——
這孩子,非池中物。
便是這時,九小姐雲依怒着小臉,跳了出來,指着她們母女便罵:
“大膽,雲沁,你自己生了一個小雜種,難道還不許別人說了不成。
“敢做就敢當。
“你既有臉與人苟且,既敢要死要活的將這個孽種生下來,那你就該端正心態,等着叫天下人唾罵。
“小雜種小雜種小雜種,她就是小雜種,天下人都知道的小雜種。六姐一點也沒有罵錯。
“雲沁,你天性***,她天生雜種……**和雜種,果真是絕配,難怪會做母女……”
一句一句,罵的猶不留半點顏面,惡毒的語句,就像一撥利箭唰唰唰射過來。
面前這個雲依從小就牙尖嘴利,明明脾氣很暴躁,卻常常表現出一副小鳥依人的模樣來。
六年前,她最常乾的事,就是在秦逍來了以後,使勁兒的纏着他,跟他說話,了解他的興趣喜好,還想方設法的想讓秦逍誤認為她雲沁是一個只會欺負妹妹的心機女子。
她那麼做,一半是受了雲馨的指點,一半是她也喜歡秦逍,喜而不得,便恨上了雲沁,這丫頭自也不是什麼好貨色。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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