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回堡,惡奴欺主

第九章,回堡,惡奴欺主

在九洲大陸,誰都知道有個雲家堡,就好像九國百姓,都曉得有個驪州第一家龍族是一個道理。8

雲氏,做着天下買賣,雲氏,收羅着天下四分之一的財物,雲氏,富可敵國,唯一缺的便是權利。

這便是屬於雲家堡的傳奇。

雲佰萬,便是那個童叟皆知的傳奇人物。

風流倜儻的雲堡主,家財萬貫,妻妾成群,和東越、南燕、北晉、西楚四國帝主有一定的交情,還和南燕秦家搭上了姻親關係,這曾經是一段佳話,美談榛。

秦家也是名門世族,家族倒不是很龐大,但是他們在南燕歷史悠久,在朝中有着極其微妙的關係網,以潔身自好,剛正不阿出名。

秦家祖上,曾出過兩位帝師,不過,秦家在南燕,作風一直極為低調。

到如今,秦家的其他子嗣,皆在朝中任職,官位不太高,卻頗受帝王看重倚。

這些人,除了擁有一個尊貴的身份,在其他方面,素來嚴謹。

後來出了一個秦逍,年紀輕輕就打破了秦家那種“安於平淡”的狀況,一舉成為了天下聞名的南奇。

這樣一個出類拔萃的人物,成為了雲家堡的乘龍快婿,無疑又在雲家堡那光芒四射的名頭上面抹上了一層金,那位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雲七小姐,自然而然就被推到了風口浪尖。

自秦逍一舉成名以後,關於雲七的各種猜測,就成為了坊間津津樂道的事,所有人都在好奇啊,那位無才無貌的雲七小姐,如何能讓秦家相中,一舉就成為了秦五公子的未婚妻,而且,這門婚事,還是自小訂下的,兩個人之間相差了足足七歲。

當秦五公子行弱冠之禮,名揚天下的時,他的未婚妻還是一個還沒有長開的毛孩子。曾有多少名門佳麗,踏破秦家大門,托各種關係,欲嫁秦五公子為側妻,破了秦家不納妾的家風。

就連南燕的皇室,據說也曾委婉的表示,欲將公主下嫁,樂意與雲七小姐一起委身給五公子,平起平坐,不分大小,可秦家拒絕。

無論是雲家堡,還是秦家,都是當世大族,而六年前,雲沁卻將這兩大家族一併得罪:一般人,沒這份膽色,而她硬是這麼做了。

這麼一個舉動,對封建皇朝的禮法,無疑是一種嚴重的挑戰。

*

“娘親,我們這是去唱大戲嗎?”

翌日,清晨,閣樓內,囡囡看了看身上穿的衣裳,又看看母親所穿,母女倆的着裝幾乎一樣:麻裙,素色,布鞋,半新不舊,髮際,沒配一支首飾。

這打扮,清寒之極。

雖然衣裳上沒有什麼破洞,雖然那打扮,看上去很清秀,站在花花草草邊上,嫣然一笑,便有一種洗盡鉛華的美,乾淨的的猶如是深山上流下來的清泉,縱沒有華服明珠,也能令天地為之黯然失色。

但是,囡囡的娘親卻惡意扼殺了那樣一份美:往臉上抹了一層黃黃的液體。

一經上妝,整體變模樣:白玉肌膚,又黃又糙,美麗大大打折,露出了一副窮酸氣,顯得面黃肌瘦,就好像已經大半年沒有好吃好睡,看到一個饅頭,就能撲上去,狼吞虎咽下肚。

囡囡臉上也給抹了一點,漂漂亮亮的小模樣全給糟踏了,成了一隻醜小鴨。

小姑娘納悶呀,好奇的問。

“對,唱大戲。戲名就叫做:落魄小姐回娘家!”

雲沁笑着說,努力往女兒臉上刷了又刷。

“娘親,我覺得我們會被趕出來的。人靠衣裝,佛靠金裝。雲家堡那麼高的門坎,狗仗人勢的太多!這是小羅子說的。”

小娃娃挑挑小眉頭。

“囡囡不是最愛馴狗狗了么?”

雲沁放下手中的刷子,揉揉娃娃的頭:“給你一根打狗棒,遇上看不順眼的,咱們就打!”

所謂打狗棒,是一根青翠的竹子。

囡囡接在手上,往地上敲了幾下,笑彎着臉,擺了一個poss,軟軟的叫道:

“娘親,你看你看,這樣是不是更像是小叫花了?……嗯,不對,還得配一個破碗,然後,見人就說:大爺,可憐可憐我吧,我家遭了水災,已經有五天五夜沒吃東西,大爺,賞個肉骨頭吧……我要餓死了……”

雲沁笑,敲娃娃的額頭,糾正她:

“哪個大爺樂意賞人肉骨頭的!”

“那是不是應該說:大爺,賞口飯吧,半口也行啊……過期的饅頭也行……只要以填飽肚子,小的願意做牛做馬來報答大爺……”

小丫頭一把撲倒在地,抱住雲沁的大腿,扮小可憐。

雲沁大笑,低頭看這唱作俱佳的娃娃,這丫頭,真是一點即通呢!

邊上的清袖明月掩嘴輕笑,她們家小小姐,最能演戲了。

一干人說說笑笑罷,雲沁辭別她們,着牽女兒的手往外去,坐上一輛破馬車,趕車的是清綉,穿的也是布衣,打扮的土頭土腦,幾個人慢悠悠的往雲城趕。

這一次,雲沁沒有帶子淵,那孩子站在高樓遠送。

***

以前的雲家堡,座落在南燕北部的朔城,因為有雲氏的駐紮,那地處偏遠的朔城,在雲氏興起的二十年間,成為了南燕三大繁華城市之一,人口之眾,商販之多,富賈之密,與驪州之驪城,西楚之洛城,並稱為九洲三天堂。

自六年前,雲家鬧婚變,雲佰萬羞於在朔城立足,舉家北遷來到西楚洛京南邊的小城雲城,那裏離京都不過半天路程。

在雲城,多年前,雲佰萬在那邊造了一座大園子,堪比大觀園,有時,他來西楚,會落榻那邊。

雲家搬遷至此,緊跟過來的是,雲家六六三十六行的買賣總鋪。8

后,雲城得楚帝允許,開始興百業,引客流,納天下商旅於一城。

這六年,雲城在雲佰萬的擴張之下,已比原來的規模大了不止一倍,短短五年半時間,雲城一舉成為西楚國內第三大繁華錦城,若再經營個十年二十年,雲城或能為九洲大陸上第一繁華地。

在行商方面,雲家不得不說,自己的父親,雲佰萬有着非常的手段,但是他的崛起,與楚帝的扶植,也是脫不了干係的,畢竟,天下之大,莫非皇城,皇帝可以興一族,也可以毀一族。在權利之上,雲家堡,縱有自己的堡衛,也無法與一個國家抗衡,而這就是雲氏最最薄弱的地方。

或許,這就是近來父親改變態度,開始讓兒子們去從政的原因吧!

原本,之前在南燕的時候,便有二哥入南燕的朝堂,這自是秦逍引薦上去的,起初的官位,自不可能很大,任的是執掌朔城的城主一職,僅僅是文職。塑城的守軍,依舊是朝中派來的重臣。

自她悔婚,二哥就辭了那城主一職,一併來了西楚,由西楚帝親自任命為雲城的督統,統攝城內五千侍衛,大哥為城主,掌管城中大小事務,給了雲家最大的政治地位,還允許雲氏與朝中權貴通婚。

比如大哥雲征,娶的就是一個嬌滴滴的郡主。

其實雲征原本有妻子,雲沁在家時,和大嫂有往來,那位在南燕,也是大族出身,還給大哥生了一個兒子,名叫雲燦,搬來西楚沒幾個月,不服水土,大嫂就一病而亡。

沒一個月,雲征就吹吹打打娶了一個小郡主。雲家人的薄倖,可見一般。

那時,雲沁身在東越,聽得這消息,無限感慨。

以她看來,大嫂的死,有蹊蹺,可能是被害死的。

***

車子在晌午過後,進了雲城。

雲城的熱鬧景像,如一幅清明上河圖,徐徐的呈現在雲沁和囡囡面前,果然得用“車水馬龍”這樣一個字眼才能來形容這裏的繁華:城內,街道很寬闊,兩邊的樓閣店鋪,挨挨緊緊,人聲鼎沸,絡繹不絕。

行經多時,來到一座巨大的城堡面前,紅牆綠瓦,高高的堡牆,堆起的是一種貧寒之家所奢望的錦繡人生,連綿的圍牆通向遠方,圈出的是一個富貴人家的華屋瓊殿。

他們說,縱然能進雲家堡做奴做婢,也是一件幸事。

若是哪一天,被主子看上,男的,前途無限,女的,若能爬上人家的床,懷個一男半女,便可以飛上枝頭,從此錦衣玉食,享盡榮華富貴。

但榮華與富貴,並不是每個人都能享有的,要忍受得了寂寞,還得長一身刺,不僅要懂得討男人的歡心,還得會生養,要不然,就只會被淹沒在女人堆里,或是清寡寡的度日,或是默默然的等待青春的消逝。

在雲家堡,從來不缺女人。

她的父親,雲佰萬,除卻嫡妻,還納了一共二十一房小妾,最小一房,如今,十八歲,比她還小,今年剛娶的,據說已經懷上,不久的將來,某個小弟弟或是小妹妹,即將降世。

“吁……”

馬車停了下來,車外青袖低低道:

“到了!”

“嗯!”

雲沁應聲下車,抬頭,日頭有些大,那金光閃閃的三個字“雲家堡”,撲閃撲閃的,真是耀人眼。

囡囡跟在身邊,摸着小小下巴,看,眨眨眼,輕輕問:

“我聽海伯伯說這雲家堡,可是西楚第一堡,娘親,比起東越國的淮府,您說,哪個更有名。”

“沒法比!”

“為何?”

“你淮伯伯是從軍,雲家堡從商。古有名,民不和官斗,商不和軍為仇。兩個概念。”

“哦!”

雲沁牽着囡囡的手,往高高的台階上走去,清袖緊跟其後。

巨大的堡門前,五步一崗,林立着身着銀甲的堡衛,一個個手執長槍,將脊樑挺的直直,正守衛着這一座充滿各種欲~望的城堡,銀色的甲衣,令他們在這座城裏擁有着非凡的地位,這些人,皆是父親雲佰萬的親信。

“站住。雲堡重地,誰敢亂闖!”

這是一個陌生的堡衛長,年紀在二三十歲左右。

在朔城時,雲家堡的堡衛分四縱隊,上午,下午,上半夜,下半夜,各有一列,輪留守衛。每一縱隊都有一個堡衛長。

雲沁和這些堡衛長都熟。

這也是六年前,她化作清袖,順利離開雲家堡的原因所在。

那時,所有人都會賣她賬,對她的婢女出入雲家堡,查的比較松。

原因在於,她有一個名聲響噹噹的未婚夫。

如今,眼前這人,雲沁卻不認得,不過,生的倒是相貌堂堂,看上去也挺人模人樣。

這人走了過來,身後還跟了一個堡衛,看人家袖子上的標識,應是副隊領,也面生,生的較為流氣:雲家堡的堡衛當中,有些人就愛對外挾勢凌人,對上,就只會逢迎拍馬。用人方面,良莠極為的不齊,不像軍隊,紀律嚴明。

雲沁打住了步子,想要怎麼應付,

這二人已在那邊打量起她三人,神情是睥睨的,可以解讀為:喂喂喂,眼睛都長哪了,一副窮酸相,敢往這地方走?

囡囡蹙了蹙小眉兒,摸了摸小臉兒,突然發現膚色好或不好,穿的好或是不好,差距真是天地之別,若是以前,她雲歌兒出馬,只要甜甜一笑,就能令侍衛大哥們神魂顛倒,現在沒用。

瞧,他們那一道道眼神,帶着多大鄙夷。

哼,神氣什麼嘛,不就是走狗一隻!

“看什麼看,問你們話呢,這裏可是你們能瞎跑的地方嗎?還不快快離開。”

“不是瞎跑,我們是來探親的!”

雲沁淡淡笑着說,目光穿過他,往那深深的堡門內望去,一道道朱門正迤邐開,有奴才們列隊,看樣子,有貴客將至。

“對對對,這位大爺,請你行行好,讓我們進去見見姥姥吧!我們家姥姥在堡裏頭呢……在後院,我們家離這裏太遠,好不容易,千辛萬苦來到這裏的……大爺,請行行好吧……可憐可憐我們……要不然,我們連回去的路費都湊不起來了。小的連爹爹都沒了人,還指望姥姥可以接濟我們一下呢……大爺,你是好人,好人一定會有好報的……放我們進去吧……”

囡囡用軟軟的可憐兮兮的聲音求着,一臉的憂鬱,說完之後,差點想吐,心裏樂翻,回頭看娘,想討表揚:娘親啊,囡囡的表演如何啊!

雲沁忍着笑,她家囡囡扮起小可憐,竟是這麼的逼真,看吶,這位堡衛長一聽這話,那臉上的不耐煩,明顯了十分。

清袖咬了咬唇,強忍那噴薄而出的笑。

“去去去,這是正門,哪是你們這些髒兮兮的鄉巴佬能進的?衝撞了堡里的貴人,你們能有幾個腦袋可供人砍?想進堡探親,到後門去,那裏才是你們這些下等人進出的地方。趕快走。今日太子大駕光臨,你等留在這裏,只會玷污了貴人們的眼界,趕緊走人!”

堡衛長一揮手中那把像征身份的寶刀,下令。

另有兩個堡衛便手執長槍走過來,要趕人。

雲沁忙帶着囡囡往後退了一步,心裏有些詫異:

蕭群今日要來這裏?

自打六個月前一別,他們沒有再見過面。他沒找她,她也沒去見他。這個曾經的跟班,如今成為了西楚國境內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人物。

這是她當年收容他時,萬萬沒有料想到的事。

“娘親娘親,我們穿的不是挺乾淨的,渾身上下找不到半點泥巴,怎麼他們還說我們臟?”

囡囡極無辜,一派天真的反問。

那副隊領不覺好笑,這孩子,生的黑歸黑啊,不過,細一看,那五官還真是漂亮,便是這個做母親,膚色是差,可面容還是姣好,甚至於說是美麗的,黑里俏啊,竟比她們身後另一位姑娘還好看。

他不由得多瞧了兩眼,越瞧越是順眼啊,眼神不由得色眯眯起來,嘴裏則哼了一聲:

“果真是井底之蛙,不知天下之大。穿了一身乾淨的麻布衣,就以為這便是世上最好的綾羅綢緞。你們這種衣裳,在我們雲家堡,便是最低賤的奴婢也不會穿。不如這樣啊,瞧這位小娘子頗有幾分姿色,不如,從了本大爺,從此以後,本大爺,保你們吃香的,喝辣的,如何?”

當真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

堡衛長聽着,那是眉頭直皺,橫了一眼。

“大哥,這小娘子,真是不錯的,小弟我好不容易看上一個,你就成全了我吧……這對母女,就交給我來解決。”

那個承諾會吃香的喝辣的副隊領,眼睛裏全是算計之色,把堡衛長拉到邊上,在他耳邊嘀咕了一句。

堡衛長不由又多瞅了雲沁一眼,也是越看越有姿色,低聲道:

“你自己注意一點分寸!”

“好嘞!”

副隊領立馬歡天喜地的把手中的槍交給身後的堡衛,轉身,拼搓着手心,笑眯眯,想去接雲沁手上的包袱,道:

“來來來,今兒個本大爺心情好,親自送你們到後門,不曉得小娘子的母親大人,現在在哪邊當差?裏頭規矩眾多,想要進去探親也着實不容易,但是,沒關係,有大爺在,保管今天能讓你們見上面……”

雲沁帶着囡囡往邊一飄,懶得理這種***薰心的堡衛:當下的世道,就是這麼的弱肉強食,今日,若是走上門來探親的僅僅只是一個尋常女發子,沒有一個來歷和背景,其下場,必是被霸佔。

她冷冷一瞟,笑臉寒意層層,令這副隊領心頭一凜。

這種眼光,是可怕的。

“娘親,這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狗仗人勢?”

囡囡受不了了,那人打量娘親的眼神,極度不懷好意,她忍不住譏諷起來。

雲沁笑了一個,看到那侍衛變了臉色,一徑不慌的摸摸囡囡的頭,溫聲道:

“囡囡,你用狗狗來形容人家有點太污辱狗狗了。你想想啊,我們家那隻長毛狗狗,多好啊,多乖巧……”

“嗯,也是!”

囡囡很受教的點頭,甜甜的道:

“應該說是禽獸不如。娘親,這個成語,我用的不差吧!”

雲沁不覺彎眉,笑的燦爛:

“對極,這詞,恰如其份!”

副隊領的臉色赫然大變,喝叫出來:

“大膽叼民,膽敢跑上門來撒野。大爺我好心給你引路,爾等還出言不遜,你們造反了不成?老何老馬,過來,將她們梆了,扔去刑堂去!我得好好審上一審,這到底是哪裏冒出來的姦細。”

“是!”

另有兩堡衛應聲過來。

“慢着!退下!”

站在身後堡衛長揚了揚手,眯着眼,但看這對母女,面對他們這群雲城內最有身份的侍衛,沒有半點害怕惶恐之色,還敢語出譏諷之辭,他覺得不太妙:一般的賤奴,哪有這等膽魄?嗯,也不知這兩位的親戚在堡里當什麼差,萬一有什麼來頭,或是是夫人房裏的,那得倒大霉,連忙阻止,走過來再度上下審視。

“你們探的是誰?”

“堡上可有燕樓?若是有,家母必在那裏住着!麻煩你進去報稟一聲,便說罪女子弗前來拜叩母親大人。”

雲沁淡淡道,子弗是母親給她取的字,只在閨中呢稱,從不在人前道言。在古代,男子為尊,皆有字;女子只有名,無字,出嫁,從夫姓。故,幾乎無人知她小字。

堡衛長一聽,臉上謹慎的表情一下變了變,又瞄了一眼,才道:

“原來是燕夫人園裏的。不好意思,前院任何人都不能進。這位小娘子,請改道。前門得清場,太子殿下馬上就要來了,若是衝撞了太子大駕,就算燕夫人親自出面,也難保二位性命。是故,兩位,還請速速離開!”

從這句話可以看到這樣一個現狀:雲家堡上下都知道有一個燕夫人,但燕夫人在雲家堡的地位,有點不尷不尬。

若是身份尊貴,她一提燕樓,他們或者會動容,或就能往裏頭將她們領進去,六年前,在朔城時,就是這樣的。

那時,母親雖然失寵於父親,但因為還有一個配了好姻緣的女兒在膝下,誰也不敢小覷了她們母女倆在雲家堡的地位。

而今呢,女兒令雲家堡丟盡臉面,做母親的在這雲家堡哪會有好日子過。

之所以底下的人還知道燕樓的存在,大概還是因為秦逍曾多次來造訪,一如往常的拜叩她老人家。

說到底,還是沾了秦逍的光。

想到母親,想到她這一輩子過的如此凄涼,雲沁便覺得自己不孝,心頭,有些戚戚然。

但以後,這種情況一定會得到好轉。

因為,她回來了。

雲沁微微一笑,瞅了一眼面前恃強凌弱的侍衛,咬字清楚的說道:

“可是我喜歡走前門。我家囡囡也沒有走後門的習慣。這位大爺,您說這該如何是好?”

堡衛長算是聽明白了,這位分明是來找茬的,不覺面色沉了又沉,厲聲道:

“你當你是什麼人?便是堡主大夫人園裏的人,想進這雲家堡,也只能走後門,又何況一小小燕樓的婆子家人。若還不識好歹,馬上將你們扔了出去!”

語氣越來越凶,可見他們並不把雪姬夫人放在眼裏。

“娘親,娘親,這裏的門坎真高啊!見姥姥,居然這麼難!這可怎麼辦?”

囡囡嘆起氣來。

“寶貝,狗欺主,就得馴狗,禽獸欺人,那得如何?”

“一個字:扁!二個字:痛扁!四個字,往死里扁!”

雲沁含笑:“嗯,一定得扁得他服手貼首才行。這世道,以仁可以治國,以暴可以治暴,對付尊卑不分的人,就得用拳頭說話。”

母女倆如氣焰囂張,堡衛們一個個神情大變。

“好嘞!!打獸棒終於用得上了!”

囡囡雙眼一亮,開始捲袖管,露出一截白白嫩嫩的小胳膊,手上的竹竿揚了起來。

這位堡衛長是何時受過這等羞辱,不由得勃然而怒:

“你們這幾個賤奴,還真是給臉不要臉,居然敢在太歲頭上動土,來啊,拿下!”

“誰敢拿!”

清袖喝了一聲,語出警告。

那干侍衛還是一窩蜂的圍了過來,將她們團團困住,眼見得就要打起來,囡囡已經瞄準了那個膽敢用色色眼神看娘親的副隊領,目標,那雙眼睛,一定要打得人睜不開眼才行。

就在這雙方對峙,形勢一觸即發的時候的時候,城堡內,一輛精緻的馬車飛馳了出來,車輪滾動地面的聲音,那麼響亮,馬車上,還繫着一串着鈴鐺,一路叮叮噹噹作響。

那些侍衛熟悉這個聲音,也熟悉那車子,連忙往避開。

馬車卻突然停了下來,那車簾好像掀了掀,裏頭坐的貴人低低和那車夫說了一句話,低低柔柔的。

車夫點了點頭,轉過頭,用手中的馬鞭一指,嚷嚷起來:

“徐隊領,這裏怎麼回事,鬧哄哄着的圍成一堆,六小姐問,你們到底還知不知道雲家堡的規矩來,無端端叫一些賤奴來污了門面。”

這堡衛長原來姓徐,忙躬身作揖陪笑:

“是是是,我們這就把人攆了出去!”

側身對他們的雲沁,轉過了頭,遠遠一睇,似笑非笑。

趕車的那位,她認得的,六小姐的馬夫阿錢,那位也認得她的。

縱然他們隔了好一些距離,縱然現在的她,穿的不似五年前那麼的高貴,一身綾羅,珠玉配身,但這張臉孔,還是這張臉孔,可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

但人家瞧見她的時候,那眼神完全是不認識的。

多好笑!

顯然是她的六姐授的意,故意要將她逐出去,不許她再進雲家堡。

嗯,至今,雲沁還記得當初她在發現自己懷孕以後,被逼着落胎時,這位六姐的嘴臉,一句句冷嘲熱諷的將她羞辱,恨不得她引疚自裁才甘心。

如今再見,她不認她這個妹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徐隊領是么!尊駕確定現在就想把我攆出去嗎?而不是去稟一聲?你應該明白一件事,堡主大人不喜歡別人替他擅作決定,你們不認得我也便罷了,還要越權趕人,下場是好是壞,還真是難說,保不定到時堡主大人一怒,兩位小命能不能保下都成問題!”

徐隊領被這語氣里的威脅之詞激的渾身一顫:堡主喜怒無常,這事,堡里的人都知道,這賤奴是什麼來頭,為何她說趕了她,就會倒大霉?

他疑惑的看向車夫阿錢,這人的臉孔竟也微微抖了一下,轉過身,遲疑的往馬車內瞟了去,等待示下。

這時,馬車內傳來了一聲冰冷的嬌斥:

“如此骯髒的賤奴,怎配報稟了堡主知道。亂棒攆了出去。”

素來溫柔似水的雲家堡六小姐雲馨,第一次,在人前,表現出一種森森然的狠厲。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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