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九龍局
十年前,蛇年,我九歲。
五月底的那幾天,接連下起暴雨,有天我睡到半夜,突然迷迷糊糊看見一條大青蛇鑽進了我的被窩。
我嚇得大叫,可什麼聲音也發不出,連個手指頭都動彈不了,眼睜睜看着又一條大白蛇游進來。
整個晚上下來,我被窩裏一共鑽進了九條色彩繽紛的大蛇,緊緊纏繞在我身上。
起初我以為是做噩夢。
因為自打我懂事起,我就經常夢到被蛇纏身,而且我從小就體弱多病,到了九歲還不會說話,只能發出「啊啊」的聲音。
智力發育也遠比常人弱,看着痴痴傻傻的。
我們陳家是當地大戶,生意做得很大,很有錢,許多人就在背地裏嚼舌根,說我們家賺黑心錢造了孽,所以生下我這個被蛇纏身的禍種。
因此除了爸媽和小妹幾個親人外,幾乎所有人都不待見我,暗裏取笑我是「小傻子」、「小啞巴」,就連親戚朋友也要避着我,唯恐沾上晦氣。
可後來我就發現不對,這個噩夢真實得過分!
那九條蛇越纏越緊,我被勒得身子格格作響,胸口憋悶得像要炸開,迷迷糊糊地想,「我要死了!」
在最緊要的關頭,房門突然被撞開,我看見有個坐輪椅的老人闖了進來,然後就昏了過去。
等到第三天中午醒過來,我才聽媽媽說,這個雙腿殘廢的老人是我三爺爺,也就是我爺爺的三弟。
這位三爺爺年輕時就和家裏鬧翻,一直流落在外,所以我沒見過。
後來也不知三爺爺是怎麼說服了爸媽,把我從家裏帶走。
直到現在,我還記得離開時爸媽和小妹不舍的目光。
這之後,我就跟着三爺爺來到陵縣一個小鎮居住。
到那沒多久,我一直好不了的哮喘,突然間就痊癒了,而且再也沒夢到過蛇,身體更是一天好過一天。
三個月後,我已經能開口說一些簡單的詞語,原本渾渾噩噩的腦子也逐漸清明。
我也得知了,三爺爺原來是位相師。
自古以來,相師相天,相地,相人。
其中相天,相的是天文星象;
相人,相的是人的吉凶命數;
而相地,自然是相的地理風水。
三爺爺臉色凝重地告訴我,我之所以從小夢到蛇,而且痴痴獃呆,連話也不會說,是因為被人做了風水局。
當時我對風水一竅不通,並不能完全理解這番話,更想不通為什麼我夢到蛇和身體差,會和什麼局有關,不過我還是牢牢記了下來。
風水局,也叫風水陣,是風水術中佈置格局的一種手法。
據三爺爺說,對方是在我家的那棟別墅里做了個極為罕見的風水陣,叫做「九龍局」。
這個古老的陣法,三爺爺也只是在本古籍上看到過記載。
九龍局又叫移花接木局,作用只有一個,就是奪取一個人的精氣,移花接木到另外一人身上去。
因此我非但不是傻子,反而天資奇異,命格非凡,所以才被人選中設下九龍局,悄悄盜取精氣,以至於變成了別人口中的小啞巴、禍種。
到了我九歲那年,正逢蛇年,藉著五月底連日暴雨,九龍局也到了最關鍵的時刻,只要在這天將我精氣吸盡,九龍局就大圓滿。
幸好三爺爺及時趕到,否則我早就被吸成人干一命嗚呼。
三爺爺也不知該如何破解九龍局,而且也沒信心對付那個風水大高手,只能把我帶走遠遁他鄉。
據三爺爺推算,對方用風水局盜取我的精氣,應該是要轉嫁給一個和我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女娃,讓她脫胎換骨。
如今九龍局沒有圓滿,就等於前功盡棄,對方一定會千方百計找到我,來完成這最後一步。
從這之後,我就跟着三爺爺學習風水相術。
就像三爺爺說的,我在這方面果然天賦異稟,三爺爺學了十幾年才學會的東西,我僅學了半年就明白了。
三爺爺給我在當地學校辦理了入學手續,之後我白天就在學校上課,其他時間就跟着三爺爺學觀星、籌算、風水、起卦、符咒、法訣等等。
練功之餘,像什麼買菜、洗衣、做飯之類的家務活,也是由我統統包攬。
短短時間,我就從一個錦衣玉食的富家少爺,變成了個什麼都要自力更生的鄉下小孩,不過日子明顯比以前要開心了。
就是有時候實在太想念爸媽和小妹了,但是三爺爺嚴厲禁止我和家人見面,連打電話都不允許。
「除非哪天你有信心對付害你那人,否則就給我乖乖躲着!」
我埋頭苦學,轉眼在陵縣已經呆了十年。
高考我沒有參加,因為三爺爺早就替我做好安排,讓我一個人去往江城歷練,開始做一名風水師。
為什麼是風水師?
因為三爺爺禁止我在人前使用相天、相人之術,通俗來講,就是不能在外人面前算天數、算人命,所以乾脆就以「風水師」的面目示人。
當然,其中也有隱藏底牌的意思。
畢竟害我那個風水大高手,不知哪天就會找上門來,我遲早都要面對他。
到時候是死是活,就全看我自己了!
臨行前,三爺爺交代我兩件事。
其一,是要求我必須以六十四卦金錢課,打出「天風姤」的卦象,才可以出手接第一樁風水案,這是我們這一派相師的死規矩。
其二,是讓我到江城之後,留意一個名叫林青霜的女孩子,她是三爺爺一位老友的孫女,如果這女孩子將來出什麼問題,我一定要出手幫忙。
我謹記在心,第二天就坐上了滄州開往江城的高鐵。
與我結伴同行的還有三個同學,其中只有一個叫宋晴晴的女生考上了江城一所大學,其他兩人都落榜,準備去城裏找活干。
「陳平,那你是打算去當保安還是去工地幹活?」有人問。
我笑笑說:「我做風水師。」
幾個人面面相覷。
臨近傍晚的時候,高鐵抵達江城,大家也就準備各奔前程。
出了站台,宋晴晴拉住我,叮囑我還是找份正經工作,做風水師什麼的,不太靠譜。
她說得還是委婉的,其他兩個同學更是直接,說這什麼風水師,就跟街上算命的一樣,都是騙人的。
宋晴晴是學校里最好看的女生,從我到陵縣開始,就很照顧我。
我對她一直有些朦朧的好感,笑着接受了她的好意,並沒有過多解釋。
「我去,這是瑪莎拉蒂吧?城裏的姑娘真是好看!」一個男同學突然發出驚嘆。
只見離我們不遠處,停着輛拉風的轎車,邊上站了個漂亮女生,看着和我們同齡,身材高挑,清冷高傲,容貌很是出眾,隱隱把宋晴晴都給壓了下去。
「喂,你們陵縣來的?誰是陳平?」那女生像是聽到我們說話,突然發問。
我就說我是,我大概知道對方是誰了。
正如我所料,這女生就是林青霜。
她原先是和閨蜜一道在逛街,中途被叫了過來接人,看起來很是有些不高興,皺着眉頭催促道:「那還愣着幹什麼,趕緊拎行李上車!」
口氣很是不耐煩。
有個男同學小聲嘀咕:「城裏人果然脾氣大。」
我就問:「上車幹什麼?」
「什麼幹什麼,你找我爺爺,不就是想住我家,讓我爸媽幫你找份工作嗎?裝什麼裝呀!」林青霜沒好氣道。
「你怎麼能這麼說話呢?」宋晴晴脹紅了臉,替我抱不平。
「我有說錯?」林青霜反問。
城裏的姑娘果然天賦異稟,惹不起,惹不起!
我也不想再理對方,自顧和宋晴晴他們道別,然後離開。
因為三爺爺早就給我在江城留了一套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