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百姓何辜
這事,花止當然知道。
知道,又怎樣?
張家還能把她生吞了不成,當然,張家或許這麼想,但就要看他們牙口好不好,啃不啃得動花止這個硬骨頭了。
見花止不以為意,掌柜的又開始勸舒燼:“公子,你們惹了這麼大的麻煩,安全起見,最近還是少出來走動的好,莫要一時意氣,丟了性命。”
舒燼只是笑:掌柜的,你有所不知,我家這娘子的脾氣,我委實是勸不動,也覺得沒有勸的必要。
見舒燼也勸不動,掌柜的便開始唉聲嘆氣,彷彿看見兩個死人一樣,晦氣的不得了。
花止說:“掌柜的,你既然知道我得罪了張家,還敢在這裏勸我,就不怕張家來找你麻煩嗎?”
掌柜的又緊張的看了看四周,確定沒有異常,才說:“我當然怕呀,但是,我們東家吩咐了,姑娘在任何地方都能出事,就是不能在萬記的鋪子裏出事。”
花止毫不客氣的翻了個白眼。
萬家也是夠狗的,眾目睽睽之下花止救了萬明輝,萬家要是眼看着花止在萬家的地盤出事,定然要被人戳脊梁骨,所以特地讓這個掌柜的來暗示她,不要出來逛,如果一定要逛,不要逛到萬家的地盤來。
花止說:“哦,明白了,我要是遇到張家來找我麻煩,可以躲到萬家的鋪子裏避難對吧,如此盛情,替我謝過你家東家。”
舒燼:......?
掌柜的:“......姑娘,你......”
花止說:“掌柜的,你倒是給我上兩個點心啊,光喝茶多沒意思。”
掌柜的:......
不用問,看看花止這副理所應當的模樣,掌柜的就知道,她是不會給點心錢的。
掌柜的暗暗決定,要去提醒一下東家,跟這種女人,最好離得遠遠的,永遠不要有多餘的交集。
舒燼看掌柜的走遠了,才問:“娘子這是作甚?”
花止說:“有便宜不佔王八蛋。”
舒燼噗嗤一笑,說:“娘子騙人。”
花止笑而不語。
他們兩人沿着河邊棧道走到這裏,沿途出現了三四家掛着萬家家徽的鋪子,花止都沒有進去,隨便找了一家沒有家徽的,居然還有萬家的掌柜,騙鬼呢?
那掌柜的是福祥酒樓的掌柜,酒樓燒毀要重建,正是最忙的時候,他理當在酒樓主持大局才對,怎麼可能跑到這裏來打雜?
唯一的解釋就是,他是跟着花止過來的,為的,就是將那句話說給花止聽。
花止救了萬明輝,萬家也給了不菲的感謝金,可這世上,錢債好還,人情難斷,萬家怕是擔心花止為了這個救命之恩,從此纏上萬家。
花止一向認為錢貨兩清,大家不需要有更多的交集,既然萬家不放心,那她只能推一把,讓萬家離她遠遠的。
正好,萬家不想和她有過多交集,花止也不想和萬家有關係。
她現在,只想自由自在的過好自己的小日子。
回程時候路過縣衙門口,只見所有差役都齊聚正門外,趙縣令正在訓話。
舒燼拉住一個路人,問:“這是出什麼事了?”
路人說:“那些土匪真是無法無天啊,以前搶搶咱普通老百姓,官府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現在土匪把淮南上貢朝廷的馬隊都搶了,要慘了。”
另一人附和道:“喲,要死了要死了,希望這一回官府努力一點,把西川的土匪好好收拾一頓,讓他們別在出來作亂啦。”
原來西川官兵,是要去貢品丟失的地方搜尋那伙土匪。
人類的悲喜並不相通,對於土匪的厭惡,卻是一樣的,左右圍觀的百姓,每一個人都在說,希望官府快點抓住那群土匪,最好把別的土匪也一起抓了,還西川一個清明世道。
雖然,只是妄想。
花止看舒燼的眉頭又皺起來,問:“相公是不是覺得,和跑了的大當家有關係?”
舒燼點頭道:“這幾年,大梁和吐蕃之間的摩擦越來越多,我聽人講,搞不好就要打起來了。”
原主的爹,就是死在了大梁與吐蕃的戰場上,那一戰之後,雙方都死傷慘重,進入了休養生息階段,一隔十餘年,從歷史行進的規律來看,這一戰,是快要打起來了。
花止問:“那他們搶淮南王的貢品做什麼?”
貢品名字雖大氣,卻不是很有價值的東西,講究的是一個藩國對王庭的敬畏之意,所獻,一般都是王室貴族才喜歡的奇珍字畫、珍珠玉玩之類的東西,對於山高貧瘠的吐蕃而言,一車金銀比不上一車糧食的實際價值,何必要費勁巴拉的跑到西川來裝作土匪搶貢品呢?
舒燼說:“淮南這兩年也不太安定。”
西川鎮所在的粱洲,是抵禦西面吐蕃的第一道防線,邊境地帶,年年月月大小騷亂不止,雙方互相試探,若真的打起來,任是粱洲再多的人,也抵擋不了吐蕃大軍。
每有戰事,朝廷都是先從淮南王手裏調兵支援,後續的大梁軍隊才會陸續趕過來。
但淮南王是大梁唯一藩王,縱觀歷史長河,沒有一個藩王是會永遠願意無償借兵的,這本就是一條用絲線捆綁的亡命之徒,臣與不臣,分寸很難掌握。
此番淮南貢品在大梁境內被土匪劫掠,土匪入山,如大海撈針,要想找回來,難如上青天,更何況,這些貢品多半是要直接流入吐蕃的。
朝廷若是讓淮南王再上一份貢品,淮南王必然不滿。
朝廷若是當這份貢品為了狗不再追究,淮南王也不免瞧不起大梁朝廷。
這兩種做法,最直接產生的後果,都很有可能是下一次吐蕃進犯,淮南王拒絕,或者延遲出兵,無論那一種,對粱洲軍而言,都是滅頂之災。
說到底,還是要看朝廷如何處理此事,才能維持這一條脆弱的絲線不斷。
聽了舒燼的解釋,花止只是聳聳肩,說:“這是朝廷的事,咱們這些小老百姓顧好自己便是了,你擔心這麼多作甚?”
舒燼說:“唇亡齒寒,若無國,何來家。”
花止不以為意:封建王朝,換一百個皇帝,百姓還不是吃糠咽菜,有什麼區別?
舒燼說:“打仗,就要死好多人,百姓何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