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龍舟
從身旁有人就睡得不安穩，到現在聽着舒燼的綿綿呼吸聲，花止就止不住困意上涌，聞聲輕輕應了一聲，表示自己還沒睡着。
花止長相清甜，在黑暗中聽她的聲音，比長相還要甜兩分，帶着些許困意，便像只小貓一樣，一下一下的撓着心扉。
一句話又在胸腔里轉了半晌，舒燼說：“我們......”
實在是，說不出口，怎麼辦？
還沒想出個所以然，舒燼感覺花止翻個身，窩到臂彎里，帶着皂角清香的柔軟長發貼在脖子處，胳膊搭在胸膛上，肌膚的溫度隔着薄薄的裏衣傳過來，舒燼不由心如擂鼓，連手指頭都不知道怎麼動才好。
等了好半晌，聽到花止發出輕軟綿長的呼吸聲，舒燼知道她已經睡著了。
看來，還是要去找娘親取取經啊。
不行，一定會被嘲笑的。
怎麼辦？有沒有人能教教他？
懷揣着亂糟糟的心情，又是一夜。
舒家還是決定留下幾個小孩，將雞圈推毀，往外擴建一段。
好在舒家坐落在鎮子的最東頭，屋后兩側，都是沒人佔用的荒地，這個年代，對於除房屋、農田之外的地產，都不怎麼上心，第二日，舒恆就喊來了一圈泥瓦匠，開始幹活。
翠力士又有了用武之地，領着幾個小孩在旁邊幫忙打雜。
兩個婦人坐在廊下包粽子，翠綠的箬葉散發著獨特的清香，裹着白花花的糯米，再塞進一些風乾肉丁和豆子，看起來，就又黏又膩的不好吃。
舒陳氏笑眯眯的說：“小止，你們出去玩，記得要早點回來，別趕不上吃粽子。”
花止可真是一點也不喜歡這種黏糊糊的東西，扯扯嘴角，說：“好。”
白石河從小蒼山中流出，歪斜着從西川市集旁流過。
臨河聽風，在任何時代，都是一件備受文人學子們追捧的事情，白石河左岸，是綿綿青禾，右側，都是延綿的茶肆和書畫坊，算是西川的文人聖地。
今日，這份風雅被喧鬧取代，大大小小的人頭擠滿了石橋和兩岸，都是來看賽龍舟的人。
花止和舒燼躲在一棵柳樹下面，前面是河，身後是人，若是不牢牢的抓着樹榦，說不好會被擁擠的人群擠進河裏。
每年賽龍舟，被擠進河裏的百姓，比參賽選手還要多。
“來了來了，龍舟來了！”
四艘狹長的小舟轉過屋舍，停在了遠處的回水灣地帶，一行行精壯的漢子，穿着四色戰服，手握雙槳，蓄勢待發。
經營米面糧油生意的張家，是白舟，做布匹釵環生意的萬家，是藍舟，做客棧酒樓生意的，是黑舟，還有縣衙的紅舟，每一年，西川鎮的龍舟選手，都是這四家。
每一年的龍舟比賽，也是這四家合力舉辦，奪得魁首的選手，可以得到一百兩銀子的獎金，獲勝的一家，會在店鋪里舉行優惠活動。
一聲銅鑼巨響，四艘龍舟爭先恐後的從遠處劃過來，嘿嘿哈嘿的號子搖的震天響，被熱烈的氣氛感染，兩岸的老百姓全都扯着嗓子給選手加油鼓勁，聲音大的能把耳膜刺破。
花止捂住耳朵，內心只有一個念頭：你們加油喊得這麼大聲，那裏面是有你們認識的人，還是贏了獎金能分你們一個銅板呀？不，我為什麼要答應相公來看賽龍舟？我是瘋了嗎？
默默收起白眼，花止看向舒燼，他丫的倒是挺激動，也跟着群眾給選手們加油鼓勁，因為擁擠和炎熱，蒼白的臉頰泛出紅霞，額頭掛着晶瑩薄汗，是頭一回看見的生龍活虎少年英氣，真，煞是好看。
龍舟劃得飛快，轉眼間已從遠處到了近前，飛揚的雙槳捲起河水四散揮灑，沾濕圍觀群眾，然眾人沒有絲毫退避，反而更加的激動的吶喊着。
花止用手在眉毛上搭個棚子防止河水掉進眼裏，大喊：“加油！沖啊！”
哎喲，喊一嗓子好像還挺爽，花止索性兩手並作喇叭狀：“沖啊！沖啊！”
龍舟經過面前河道，繼續沖向終點，大紅的綢緞掛在河岸邊的柳樹上，迎風招展，是人世浮華喧囂的顏色。
舒燼拉着花止，隨着人群往終點的方向移動，奈何人實在是太多，擠了好一會兒，才走出去不到十米遠，終點的方向，傳來一片歡呼，是萬家的龍舟贏了，接下來三日，萬家名下的所有大小酒樓和客棧，進店就送一碟下酒小菜，還會有博彩活動。
群眾等到了結果，從河畔一鬨而散，紛紛沖向萬家名下的鋪子，參加博彩活動去了。
兩人終於從群眾中脫身，皆是一身凌亂，好似逃荒來的，汗液沾濕鬢角和衣衫，一股子難言的氣味，都是熱情的餘燼。
舒燼伸手將花止散亂的髮絲攏齊，來之前，他還很猶豫，想着花止喜靜，怕是不會喜歡這樣吵鬧的地方，現在看花止玩得也挺高興，才終於安下心來。
她平日裏總是端着，就算笑着，也只是眼角眉梢微動，像是隨時都會翻臉不高興一樣，活似個苦大仇深的小老太太。
今日，她眼角眉梢都肆意的舒展開，粉嫩紅唇彎起，笑意溢滿臉頰，好看得，讓人心旗搖曳。
舒燼說：“娘子笑起來真好看。”
花止拉着舒燼往市集裏走：“相公走快些，再晚，博彩都讓人搶完了。”
舒燼笑道：“娘子想去玩博彩？”
花止說：“大家都去了，我們也去湊湊熱鬧，聽說今年萬家博彩的頭獎，是一根金簪子呢。”
抽獎這種東西，從前花止是很不屑一顧的，她覺得，只有無用、又異想天開天上掉餡餅的人，才會將飛黃騰達的希望寄托在虛無縹緲的抽獎上，破天荒的，今日起了這麼個念頭：萬一，我就是運氣好呢？
金簪子呢，就算是空心的，也值不少錢。
舒家現在要收留五小隻，還要擴建房子，只怕老兩口是棺材本都掏出來了，再不想辦法弄點錢，以後又得吃糠咽菜。
“好。”
舒燼心想：難怪上一次去逛首飾鋪，裏面的首飾娘子一個也看不上，原來娘子喜歡金簪子，要是抽不中，一定要攢錢給娘子買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