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被欺騙的王爺的一生

第122章 被欺騙的王爺的一生

溫暮歸的瞳仁一點一點的放大,像是不可置信一般露出駭然的光,他終於支撐不住,筆直的脊背微微彎曲,捂住心口的手一瞬揪緊盔甲。

楚倦語氣冰寒,不帶一絲溫情,卻俯在他耳邊,用最柔和的聲音開口:「你忘了嗎?暮歸、溫大人,狸奴?你是如何在本王身下婉轉承/歡,又是如何盜走兵符,親眼看着孤被萬箭穿心而死。」

暮歸,溫大人,那些床笫之間的溫言軟語言猶在耳,卻是今生今世從未有過的軟和語氣。

那是、那是只有融於歲月的從前,靖王熾熱瘋狂痴迷於他的時刻,才會在每一次用那些手段以後溫柔的哄着他,吻着他,將他攬在懷中軟言撫慰時才有的語氣。

那些蒙塵的記憶驟然在腦海中蘇醒,溫暮歸一瞬支撐不住,膝蓋猛地跪地,肩胛處的鮮血匯聚成溪流,染濕了楚倦的衣袍。

他的肩膀在不停的發著抖,痙攣一般顫慄着。

他今生今世未有一刻對不起楚倦,若楚倦當真是存狡兔死,走狗烹之意,他有怨氣理所當然。

營帳外冰原上埋伏好的胡人,暗處襲來的刀箭,呼嘯箭聲里波瀾不驚的侍衛,此事早已昭然若揭。

邊塞戰事即將結束,他確已立下不世之功,也有功高震主之嫌,楚倦以自己為餌誘他來此,卻已和胡人聯手,只是為了在此地置他於死地。

西山以北的冰原已經不再適合將士追擊,再窮追不捨只會陷入持久奔襲而疲憊不堪。

經過這一戰胡人損失慘重,失去大片賴以生存的草原已經不再有東山再起的實力,西山以北的土地不能耕種且要越過高峻的山巒與內地完全隔絕,疆域至此雄居天險已是最好的結局。

到了此刻,拿下胡人最引以為傲的草原以後再談議和方為正道,胡人的首領曾下過死令必要拿下溫暮歸的頭顱來祭奠他的父親。

他的兄長和父王盡數死在溫暮歸手中,他議和的唯一條件是溫暮歸的命。

溫暮歸是領軍之將,胡人首領深諳挑撥離間之道,溫暮歸的功績對於一個權臣來說太過危險,對於一個無子無嗣的死人來說卻最好不過。

帝王疑心深重,殺死領軍之將后群龍無首胡人就還有喘息和反撲之機,胡人打的一把好算盤。

沒有人會料到楚倦會親自來到邊塞,朝中並不是除了溫暮歸外就沒有領軍的帥才,只是沒人覺得帝王會甘心冒這樣的奇險。

等溫暮歸一死,楚倦會直接接替他掌管邊塞,將他的死轉嫁到胡人身上,率領舊部將胡人最後的一口氣撲滅,而後同再也不能掙扎的喪家之犬簽訂條約,到時恐怕就不是議和條約,而是俯首稱臣,按歲納貢。

胡人有自己的謀算,到最後都不過是為帝王做了嫁衣。

帝王心思之沉猶如深海,他卻從中窺見一斑,只因這個圈套未免太過簡單。

像是在最精明的狐狸面前放了一個籮筐,等他自己把咽喉送入那個圈套。

他明知這個時機這個地點有蹊蹺,卻依然星夜前來赴死。

可他不是沒有想過其他,甚至想過這一回若是他能活下來,他決計不會再引頸受戮,他會將楚倦永永遠遠的留在邊塞,留在他身側。

他會扶持幼帝登基,手握重兵陳兵塞外,不受朝堂牽制,一生將楚倦困在身側,再將關中以外所有地域以新帝之名划給楚倦封疆裂土,叫他同自己生死不離。

誰讓,楚倦不要他了呢?

誰叫,主人不要他的小狗了呢?

他心中藏這樣多的憤恨和怨懟,可楚倦繾綣溫柔的喚他,狸奴。

從前他脾性矜傲,哪怕每次同楚倦歡/好也總要耍脾氣,楚倦說他的性子便像只貓一樣,驕矜倨傲,要人順着毛哄,總愛叫他狸奴,修長五指深陷他的髮根,勾一勾嘴角,像哄窗外伸着懶腰打哈欠的白貓。

他初時覺得楚倦把他當個畜生一般馴養,只把他當個玩意一般,後來才明白這親昵的稱呼里隱藏了多少的愛惜。

溫暮歸的嘴唇幾度張合,想說出些什麼來,可又好似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漫長久遠的回憶在此刻一樁樁一件件的回溯。

撐在帝王身前的銀鎧一點一點滑落在地,蒼白的額頭幾乎要抵在帝王端平的膝上,許久許久他才似哭似笑的喃喃:「怪不得、怪不得.......」

「你恨我.......」

「所以你對我毫無一絲憐惜之心,我以為、我以為那是當小狗所必須要受的,我甚至、甚至為了你願意捨棄一身功名進宮做你的小狗,我以為這樣你就不會疑心我的忠心,可原來,你是恨我.......」

你是恨我,所以願意和胡人聯手讓我死在大捷的前夜,以你自己為餌,誘我深入這個圈套,我以為你是怕我功高震主,可原來你是真的恨我。

如此簡單清晰明了的圈套,他只是在復刻前世的陰謀,溫暮歸騙他的陰謀,那時的楚倦明知他目的不純卻依然甘心赴死,只是錯信了他。

「原來,你只是......想報復我。」

楚倦將羊皮紙卷放在膝上,光滑細膩的羊皮卷沾上血跡,營帳外的馬蹄聲在風中傳開。

帝王玄色的衣袍錦繡堆積華麗卻冰冷,如他深如寒潭的眼。

「有何不可呢?」他似是問他,嘴角甚至仍帶着一絲可有可無的笑意,卻冰冷無比。

前世你予我,今生我予你罷了。

溫暮歸已完全跪在地上,他低着頭,一手撐在心口,一手按在地面,又緩緩地從塵土裏抬起那隻血仍流淌的手輕輕扯住了楚倦的衣袖。

不知是因為傷勢或是其他,他抖的愈發厲害。

「我、我給您講我的故事吧。」

楚倦垂眸,那雙眼睛太過深邃,溫暮歸如此聰明絕頂的人卻仍看不透其中情緒,他的心肺都在這雙眼睛下陷入痛楚,卻仍捨不得移開眼。

「小狗快死了,我怕此時不說,今生就再沒有這個機會了。」

「我曾,遇見一個人,他身份尊貴,是天潢貴胄,挺拔俊逸叫人見之心折,可他說他喜愛我,我從來不敢信。」

他像是在講述旁人的故事,聲音卻是溫存的。

「我知道他不是非我不可,我可以做到的事其他人也可以做到,畢竟他是誰呢?他是威名赫赫的靖王,願意做他身下臣的男男女女不計其數。」

「那些仰慕他的、喜歡他的,只要被他發現了不都是拒之千里嗎?」

「我怕我也成了那個其中之一的小玩意兒,我說我不喜歡他,他便對我還有些興趣,還能勉強玩一玩,逗一逗。」

「所以我哪怕喜歡的他發瘋,他靠近時我的血液都是沸騰的,可我依然保持着不堪忍受的清冷,我也要說我不喜歡,我知道對於天潢貴胄的靖王,得到了的玩意兒就不稀罕了。」

「你知道嗎?我每次想到這件事全身上下都會如冰一般冷的徹骨。」

「我覺得他待我從不是真心,只是對待一個可心的玩意兒,一個好逗弄好侍奉的玩意兒,我怎麼甘心只做一個玩意呢?」

他的十年寒窗,他的雄心抱負,他的,一腔熱血。

那些不能甘心的恨,那些惶惶不安的怨,那些覺得自己動了真心也只是錯,不會有結局的念。

楚倦高高在上俯視着他的痛苦和故事沒有一絲動容,只是緩緩道:「那後來呢?如今又為什麼?」

溫暮歸的眼睛極緩慢的眨了眨,抬起頭看着楚倦的眼睛,眼淚一滴一滴落了下來,聲音是哽咽的,眼淚是滾燙的,聲音卻輕的快要聽不見。

「為什麼敢說喜歡?因為......我最後發現,他不是只把我當一個玩意啊,他是真的,喜歡我的。」

他摔下山崖的那一刻,他在水裏看見他,在剎那間就記起來了。

他恨楚倦只把他當一個玩意兒,對他施加那些非人的折辱,要他低頭放棄風骨,要他跪在地下做那些閹人都不屑於做的腌臢事。

他所有的恨都基於,他以為在楚倦心裏,他只是個玩意兒,他不配得到人的待遇,不配得到他枕邊人的待遇。

可不是的,楚倦是真的愛過他的,不是把他當孌/寵,床笫間的寵物,可以肆意戲弄的對象,他是真的臨死都在為他着想。

他一直覺得自己沒有錯,他有什麼錯呢?靖王圈養了他,讓他失去了所有實現抱負的機會,把他當犬類牲畜一般對待,他忍辱偷生最終實現一生抱負,過去那些曾有的心思不過過眼雲煙。

直到他得到了楚倦那張血跡淋漓的遺書。

他近乎痴迷又絕望的看着那張近在咫尺的臉龐,沾滿鮮血的手卻甚至不敢去觸摸他的臉頰,只有滾燙的淚水不斷滾落浸透了玄色的衣袍:「我看見了你的遺書.......」

他以為靖王對他毫無情義,卻從不敢相信他的真心,後來他才知曉這世間情/事,原來有些羞/辱不是故意折辱,只是一種情/愛的喜好。

他原先最恨那些落在身上的羞辱和折磨,後來在靖王死去的多年時光里,他只能用落在身上不盡的疼痛感到一絲快意,就像那個人還在身側一般。

「我從未想過,原來,我也會論為那般下/賤的模樣,」他是學孔孟之道長大的,一身的風骨今生盡數在楚倦面前作了風沙,他望着楚倦的眼,在楚倦的目光下忍不住閉上眼,像是終於忍受不住一般嘶聲道,「可我是真的,願意做你的小狗......」

楚倦微微啟唇:「孤不信。」

三個字為他定下了所有結局,他不信他,一分一毫一絲一厘都不肯相信。

溫暮歸似乎是想笑的,然而嘴角裂開卻突兀咳出一口血來,他咳的愈發厲害,當年楚倦當心一腳叫他落下一生咳疾,在此刻好似要要了他的命一般,可他仍是笑,好似再擠不出來其他任何錶情,喃喃着。

「你待我是真心的時候,我只覺得是假意,我待你一片真心的時候,你也只覺得是假意.......」

前世今生,陰差陽錯,上蒼偏偏讓他們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營帳外的狂風越來越大,吹的冰原呼呼作響,馬蹄踢踏的聲音近在咫尺,好似下一刻胡人就會闖進此處,庄恆的聲音在營帳外躊躇的響起:「陛下——」

該走了,此時再不離去,萬一被胡人發現端倪到時必將身陷險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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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微備胎不幹了[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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