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第103章(1w+)
松田陣平從床上猛然坐起。他大口喘息着,以此來平復從夢中驚醒后的心悸感,噩夢裏的場景一遍又一遍的在眼前迴響。
他在這一段時間裏總是陷入某種夢魘中,在夜半時不斷地重複着在波洛咖啡店門口的場景。擦肩而過,低頭躲避,心中祈禱着自己多年的友人沒有認出如今已經面目全非的自己,然後在聽見對方叫出自己名字前快速消失在他眼前,尷尬地縮在角落裏偷偷為o二人帶着淚水的重逢而感到欣喜。
這是現實中的場景,但夢境卻不是。
每一次的噩夢中,萩原研二都會在擦肩而過後立即衝過來拽下自己用來偽裝的帽子、墨鏡與口罩,在自己倉皇的躲避中露出令夢中的松田陣平無地自容的嫌惡表情。
「看看你現在的樣子。」萩原研二露出從未有過的陌生表情:「真是令人恐懼的漆黑,你真的以為自己能回到陽光下嗎?」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說!
每次的驚醒都伴隨着萩原研二這句冷冰冰的質問,松田陣平的身子不自覺地打着抖,他將手捂在眼睛上,半晌后熟練地下床走到衛生間,打開涼水沖洗着自己紛亂的思緒。將臉浸入冷冰冰的水中,他屏住呼吸,在窒息帶來的輕微暈眩中,記憶漸漸又回到那天下午。
沒有了一開始的心情,也沒有了共同玩耍的氣氛,水山繁默契地開車將他送到暫時居住的住宅樓下,停車后二人默默無言。在打開車門前,他突然轉身拉住水山繁的胳膊,嘴唇顫動了許久,才從嗓子深處擠出一句話。
「黎明很快就會到來,是嗎?」
松田陣平從來不是一個脆弱的人,他驕傲、不羈,年紀輕輕就當上了警察,就算是被迫加入組織成為卧底,他也冷靜地與同伴合作迅速升到了頂點。「脆弱」這個詞語,和他是多麼不相匹配。
但他畢竟也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雖然心知一切都是為了更好的未來,但他也會因身處黑暗中看不見盡頭的前路而痛苦。在親近的友人面前,他終於卸下纏繞在身上的堅硬鎧甲,露出了迷茫脆弱的一面。
他的低聲詢問着,向自己在黑暗中看見的光芒靠攏着。
「會的。」堅定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青年淺藍色的眼睛在昏暗的車內閃着光芒,他輕輕抬手握住松田陣平縮在衣袖裏的手,緩慢而又堅定地用手指擦過他緊握的拳頭,一點一點將那僵硬撫開,手指擦過手指,最後緊緊握住了一起。
「我們都在為之努力,用不同的力量匯合成新的風暴,而那黑色天空下的陰霾,也將終不復存在。」
「呼——」
松田陣平將臉從水中拔起,他長長地呼吸着,看着鏡子裏自己平靜的臉龐,最後露出了與往常無異的笑容。
真是的,自己每天到底在糾結着什麼啊。要是被水山繁那傢伙知道了,又要被嘲笑了。
管他是黑暗還是光明,只要堅定着自己的內心,勇敢無畏的與同伴一起走下去,就算不是自己想要的結果,也絕對不會遺憾。
與此同時,在床頭柜上。
睡前被松田陣平隨手放在一邊的手機此時在黑暗中亮起瑩瑩的光芒,一條郵件躍然出現在那張單調的系統所設置的屏保上,發件人上來自oss的名字昭示着這條短訊的不平凡。
一切正如水山繁所說,新的風暴正在孕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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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了嗎?昨晚那條郵件。」
清亮的嗓音從身後傳來,赤井秀一正在煎蛋的手一停,默默回過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對上了一雙帶着盈盈笑意的似水眼眸。
水山繁今天難得起了個大早,當赤井秀一還在廚房忙碌時,他已經一反常態地坐在了餐桌上,晃着腳等待着早飯的到來。
在青年突兀地開口后,赤井秀一抿了抿嘴沒有回答,而是低頭將做好的早餐分成兩份盛到盤子中,輕輕地將它放到了青年面前,隨後在他對面落座。
水山繁聳了聳肩,有些打趣似的望過去,抿嘴笑着開口:「好吧,你果然知道我有話沒有說完。」他低頭在胸口捏出兩個心心:「很了解我嘛,秀一君!」
赤井秀一默默往嘴裏塞了口蛋,抑制住從對方嘴裏聽見自己名字后的莫名開心情緒,一本正經地開口提醒:「不要叫我那個名字,如果較熟練了,保不齊會在組織成員面前說漏嘴。」
水山繁撇了撇嘴,小聲嘀咕了一句:「怪不得你這傢伙沒有對象,真是,一點情趣也沒有。」在赤井秀一尋聲望過來的死亡視線中,他悄悄吐了吐舌頭,像小狗一樣甩了甩頭:「好了,開個玩笑緩解一下氣氛,現在我們來說正事。」
他深色正經起來:「說實話,我在組織待了這麼多年,幾乎沒有收到過來自oss的郵件。」見赤井秀一一瞬間嚴肅下來的表情,但繼續開口:「那位老烏鴉一向謹慎,大多時候都會藉助自己身邊的親信來傳遞自己的消息。而我僅有收到的那幾次也是來自貝爾摩德的口信,只是單純地傳達需要執行的任務,讓我自己佈置人手安排,可從未像昨晚那樣……」
他頓了頓,嘴角挑起一抹不可捉摸的笑容:「只發送一個集合地點。」
「所以在昨晚接到那個需要集合的短訊后,我察覺到了與以往的不同,便立刻詢問了高層里我認識的所有人,結果有了一個驚人的發現。手頭沒有任務或沒有潛伏工作的所有人,都被叫到了那個神秘的倉庫。」
青年的聲音隨着推測越來越興奮:「萊伊,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他看向對面的男人,滿意地發現那雙野性的墨綠色眼眸中充斥着同樣的興奮。水山繁舔了舔有些乾裂的嘴唇,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組織內要有大事發生了,重要到讓Boss都不願意浪費時間走程序,而是直接來了個全員集結。」
將最後一塊麵包塞進嘴裏,他轉身將盤子放進洗碗機,看着還坐在座位上沉思的赤井秀一,走幾步上前扶住了他的胳膊,借力輕輕將他帶起。
「集合時間就要到了,讓我們去看看,那位蒼老的烏鴉到底準備往自己那已經千瘡百孔巢穴里里叼回什麼樣的寶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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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山繁和赤井秀一兩人在倉庫不遠處,遇上了因住得近而同樣搭伴趕來的降谷零與松田陣平。
四人默契地對視一眼,錯開時間一前一後地走進了倉庫里。
水山繁本以為自己到的不算晚,可沒想到他轉身和上倉庫大門時,一道陰陽怪氣的聲音從黑暗的角落裏響起,帶着濃濃的不悅:「你知道我們所有人,都在等你一個嗎?」
水山繁的表情瞬間扭曲了一下,他掏出手機看了眼距離集合還有半個多小時的時間,心裏惡狠狠地罵了一句「卷你媽啊卷」,最終還是憋屈地咽下一肚子想要罵回去的話,對着聲音來源的方向擠出了一個假惺惺的笑容。
他雙手合十比在胸前,故意捏着嗓音矯揉造作地開口:「真是抱歉啊卡勃耐,耽誤你這麼長時間你一定不高興吧。畢竟您可是大紅人,有着自由支配時間的權利。不像我,每天只能老老實實地做任務,卻連一點點和您一樣的自由都得不到呢。」
聽着青年茶里茶氣指責他不幹活的話語,卡勃耐氣得死人臉都維持不住了,他表情迅速扭曲起來,恨不得現在就上去一拳呼在藍橙酒那假惺惺的臉上。畢竟這裏可不是什麼講規矩的地方,只要實力夠強,你能做任何事。
「行了!」一道冷冰冰的聲音阻止了卡勃耐的動作,銀髮殺手臉色難看地站在倉庫中央,狠狠瞪了一眼此時一臉無辜的挑事青年,抿着嘴移開視線開口:「人齊了就開始會議吧。」完全端的是一副拉偏架的樣子。
卡勃耐氣了個半死,見藍橙酒一副賤兮兮向自己比鬼臉的樣子,拳頭都要捏出血來了。好在琴酒很快就發現了他的小動作,一個直奔後腦勺的巴掌制止了爭端的發生。在水山繁淚汪汪揉着後腦勺的動作中,此次卷王們的會議終於開始了。
由於貝爾摩德正在國外執行任務脫不開身,所以Boss將代替他發言的機會給了琴酒。水山繁眨了眨眼睛,不着痕迹地將這一幕記入了心中。
他很早以前就發現了,Boss對待琴酒的態度,是不是未免過於有恃無恐了?
一副完全不把他當做人,只是一個順手工具的樣子。可以使用,也可以摔打,心情好時放在手中擦拭,心情不好就亂扔泄憤。因為是工具,所以可以任意對待。
但水山繁不相信Boss不清楚殺手內心的驕傲與不服氣,可他的態度一直都是如此隨意,彷彿篤定了琴酒絕不會背叛。哪怕是武器也有不經意傷了主人的時候,那個人就為什麼這麼篤定琴酒不會反噬主人。
他看向面無表情的銀髮殺手,無言低頭,嘴角揚起一抹苦笑。
你到底有什麼把柄在那個可怕男人的手裏啊?想要與我一起逃離這個世界的共犯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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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酒沒有忽視掉角落裏那道灼灼的視線,他眨了眨眼睛,又一次抿了下嘴,努力忽略心中的不自在,難得生出一抹忸怩來。
懷春少女一樣的忸怩。
幾天前,他們兩人剛合作執行完一個任務,當時琴酒就感受到了黑髮青年在回程路上的欲言又止。
他幾乎能猜到青年想要和自己說些什麼,組織里關於自己和對方的各種傳言他不是沒聽過,關於青年暗戀自己說法他表面上一直嗤之以鼻,可在第一次聽見后就徹底入了心,也在青年對自己種種的親密舉動中確認了對方的心意。於是此情此景,他也不可避免幻想起對方是否要就此和他挑明。
琴酒整個人握在方向盤上的手心都出了一層細密的汗。對於一個把內心平靜作為終身職業追求的殺手來說,這太不應該了。
他一直知道自己對待水山繁感情的特殊,但只以為只是有着相同經歷后而產生的惺惺相惜,到最後才發現原來感情早已在不知不覺中變了質。
在察覺到水山繁的欲言又止后,他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那條被自己一直記在心上的流言,腦海中也情不自禁出現了對方和自己一起生活的畫面,不存在的記憶不斷地向外湧出着。
他們會怎樣相處,也和那些正常情侶一樣嗎?他這個從小被社會拋棄的邊緣人,也能向正常人一樣擁有家庭嗎?
如果沒有遇見水山繁,琴酒一輩子也不會渴望正常人的感情,他將會一直循規蹈矩地過着冷冰冰的生活,直到無聲死去。但他遇見了水山繁,就像亞當遇見自己肋骨化形成的夏娃,一個實驗室出身的邊緣人遇見了與自己有着相同經歷的半身。
自此,他的一切情感渴求都有了方向。
可琴酒緊張地等了一路,水山繁還是欲言又止地下了車。目睹青年頭也不回地上了樓,銀髮男人自嘲一笑,想着是否和水山繁帶了太久,思維都開始不切實際時,又被水山繁折返的身影驚得瞬間收回了煙。
「下次見面,我有話和你說。」在昏黃的路燈下,在遠處一對情侶相擁的背景中,水山繁一臉複雜地看着琴酒,緩緩吐出來這句話。
自那時起,只要一安靜下來,琴酒的腦中就不可避免地一遍遍迴響着青年的這句話,哪怕此時正在開會也完全不可避免。
他又一次清了清嗓子,不着痕迹地加快了語速,面無表情地嫌棄着Boss的事兒多。
真是討厭啊,那個老頭。
「總之,Boss親自下達的此次任務目標是兩日後即將展出的「瑪利亞之淚」紅寶石。屆時會有另一外號為「動物園」的組織參與搶奪,Boss要求此次任務必須成功,親自下達命令,出動了組織內能行動的所有人。」
巨大的信息量讓在場所有人都變了臉色,琴酒說完停頓了一下,目光掃過身前神色各異的人們,緩緩開口叫出了他們的名字:「藍橙酒、卡勃耐、波本、萊伊、加拿大威士忌、伏特加。」他念到這裏停頓了一下,目光看向無聲站在角落裏的女人,眯了眯眼睛,開口喚出最後一個名字:「還有第一次參與集體活動的——基爾。」
被點到名字的冷艷女人揚唇一笑,面對着一瞬間聚集過來的各種打量目光,坦然地點了點頭,沒有一絲不自在。
水山繁眸色暗沉,對這個神秘的女人升起了濃濃的警惕。任務中出現了一個沒有接觸過的陌生人可不是什麼好局勢,摸不清性格也沒有了應對的措施,破壞此次組織行動計劃的風險也大大提升,而且也很難不懷疑這是Boss安***來的眼線。
只希望這傢伙識趣一點,不要不長眼地黏上他。水山繁眸中閃過一抹戾色,不然要是發生什麼不好的事,可就怪不得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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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單交代完了此次的任務,組織里向來獨來獨往的成員們很快作鳥獸散,絲毫沒有停下來交流感情的想法。在卡勃耐幾乎要吃人的目光中,水山繁對他比了個甜甜的ink,隨後又縮到了琴酒的身後。
可能是忌憚銀髮殺手,也可能是要回去和朗姆交流今天收到的情報,卡勃耐最終沒有停留,而是咬着牙憤憤地轉身離去了。
見倉庫里的人終於走光,琴酒舔了舔后槽牙,終於忍耐不住,一把將身後一直扒着自己黑大衣的青年拎了出來。見水山繁咬着嘴唇,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站在自己面前的樣子,琴酒今天數不清第多少次又抿了抿嘴。
要來了!這個人絕對要和自己告白了!
二人就這樣在昏暗的倉庫中詭異地沉默着,水山繁一邊想着眼前這人怎麼還不走,一邊琢磨着抓住這個機會好好問一問琴酒Boss到底還對他交代了別的什麼東西。
「你……」
「你……」
二人幾乎是同時開口,而又詭異地同時一頓。水山繁瞭然停下,他了解銀髮殺手向來說一不二的性格,也不打算搶對方這個說話的機會,便順帶着閉了嘴讓對方先開口。
可誰知琴酒今天不知什麼情況,站在原地莫名無言半天,身上散發出莫名忸怩少女的氣息。半晌,他低頭咳嗽一聲揮手示意讓水山繁先說話,然後抬起眼眸聚精會神地盯着自己,一副全神貫注等待自己接下來說話的樣子。
水山繁莫名其妙地撓撓脖子,依稀感覺自己好像忘了什麼事情,但還是被眼前的疑惑所困擾,也不打算和知根知底的琴酒兜圈子,直接了當開口詢問:「琴酒,有一件事我很想弄清楚。」他見琴酒抿了抿嘴,冰冷如翠玉般的綠眼睛時刻卻炙熱的盯着自己,搞得他突然也感覺有些不自然,接下來的話語影磕磕絆絆起來:「就是……你可以……」
琴酒呼吸難得急促起來,他的眼神不自覺跟着亂飛,面上還裝出一副冷靜自持的樣子,也幸好水山繁現在低頭沒有看他,才沒有暴露他心中不平靜的樣子。「我可以什麼?」琴酒不自覺地跟着問出聲。
水山繁一聽這話「噌」地抬起頭,和琴酒莫名少女撲閃着的綠色眼睛撞了個正着。還沒等琴酒來得及產生害羞的情緒,水山繁就一巴掌拍在了面前男人的肩膀上,那沒有收斂的力度擊得男人身軀一震,也震蒙了他那懷春的頭腦。
「好奇怪啊。」水山繁滿臉疑惑地開口,他看着琴酒難得呆怔的表情,繼續說道:「不就是問個問題嗎,我到底在害羞個什麼勁啊?」似乎調整好了自己的心理狀態,他笑眯眯地往前湊了湊,在琴酒瞬間放輕了的呼吸中用自己的肩膀撞了撞對方:「抱歉了,我的好厚米(hoe)!」
琴酒:「……啊?」
水山繁一副哥倆好的樣子,笑眯眯貼緊琴酒的耳朵。但此時男人沒有了什麼綺麗的心思,滿腦子都被那一句好厚米砸暈了。可青年此時卻在男人耳邊輕輕開口:「你還記得,我們的初見嗎?」
琴酒:「……嗯?」他的心思有不自覺亂飛起來,心中思緒萬千。為什麼要提初見?難道好厚米還有什麼別的意思?也對,水山繁的性格一向摸不透,沒準這就是他表白時的態度呢。腦子裏冒出亂七八糟都會想法,琴酒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聽青年接下來的話。
「我們當時初見我就發現了,Boss他好像很看重寶石對吧?」水山繁神秘地眨了眨眼,可琴酒卻一點也不配合。
此時的殺手已經咂摸出不對勁了,他臉色一下子就黑了下去,可還是放任了心中那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希望,等待着水山繁接下來的話語。
水山繁對身旁男人千回白轉的心思毫無所覺,大大咧咧地繼續說著:「所以說我想知道,這次的寶石是不是也Boss有什麼特殊的意義,所以他才這樣大費周章想要得到,甚至不惜放棄一直以來高高在上的神秘架子,直接和那個神秘組織開戰。」
他可沒有忘記,那個神秘組織和如今藏在彭格列總部的一代怪盜基德黑羽盜一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
他低頭等待着琴酒的回答,他不覺得這是什麼過界的問題,也不覺得是什麼需要隱瞞的秘密。了解任務詳情是前期必要的一環,其他組織成員也同樣會回去用各種方法調查這件事,他只不過是選擇了直接詢問琴酒罷了。
水山繁耐心低頭等了半天,可預想中夾帶着冷嘲熱諷的回答並沒有出現。他有些疑惑地抬頭看去,只見琴酒此時的臉色正出奇地黑,幾乎能滴出水來,此時正惡狠狠地看着自己。
水山繁有些疑惑地環視了一圈,這才發現原來對方那兇惡的目光真的集中在自己身上。他感到十分莫名其妙,開口抗議起來:「搞什麼啊你這個眼神,就算不想回答也不用瞪我吧。」
隨着話音的落下,一道陰惻惻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彷彿如同來自地獄的低語:「這就是你想和我說的?」見水山繁一臉狀況外地點點頭,琴酒深深地吐出一口氣,殺手僅剩的理智告訴他,上次水山繁說有事要和他說時,還不知道Boss要頒發任務,所以剛剛那個問題應該是青年今天產生的疑惑,不能作數。
他壓着最後的耐心揉了揉太陽穴,見水山繁還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樣子,忍不住狠狠罵了一聲「蠢貨!」感受到了身側瞬間掃過來的憤怒目光,琴酒提醒出聲:「上次在車上,臨走前你和我說,下次見面有事要和我說,那絕對不是你剛剛問的那個問題,你到底想說什麼?」
水山繁這才反應過來,趕緊雙手合十在胸口道歉。他就說琴酒今天臉色怎麼這麼黑,這不就類似於兩個人談話,一個人剛說我要告訴你一個秘密,把另一個人的胃口吊了起來后,然後再問時卻說算了算了,當我沒說,這擱誰誰不生氣嘛!
水山繁心中暗暗竊笑,沒想到琴酒這傢伙比他想像中還要八卦,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以後可要好好的這件事嘲笑他。
於是在對面琴酒再次流露出隱隱期待的眼神中,水山繁突然仰天大笑三聲,然後一副坦然的樣子開口,語氣中帶着調笑:「其實沒什麼,就是想問問我過兩天能不能去你家吃飯?」
沒有發現男人瞬間凝固的身軀,水山繁仍自顧自地開朗着:「這不是好久沒回你家樓下的房子了嘛,突然好饞你的手藝,但是沒有鋪墊讓我突然提出又不好意思,再加上也怕朗姆一直盯着咱們,所以我吞吞吐吐了好一番還是決定算了。要不是你今天突然提起,我可就把這個要求壓心底了。」
說到這兒他突然感慨一般比了個大大的拇指:「不愧是我的好厚米,果然很懂我的心!」
空氣在這句話音落下后瞬間凝固起來,水山繁保持着燦爛的笑容,直到露出的白牙感到有些寒意才將將收回去,他尷尬地撇了撇嘴看向身邊,語氣中帶着不自覺的撒嬌:「我說琴酒,在我誇你的時候你要回應我啊,不然搞得我像在演獨角戲一樣很尷……」
一句話還沒有說完,水山繁的瞳孔瞬間緊縮起來,一股強烈的危機感讓他想立刻逃離這裏,但他的動作到底還是晚了一步。下一秒,□□碰撞的巨大撞擊聲響起,後背一陣劇痛襲來,水山繁頭暈腦花地反應了半天,直到對上面前臉色黑如鍋底的男人後才顫抖着疼痛的身子,狠狠罵了一聲:「你做什麼!」
琴酒劇烈地喘息着,死死盯着水山繁的眸子裏,一瞬間閃過無數的羞恥、憤怒、憎恨,那強烈的情感讓水山繁接下來脫口而出的話一下子收住了,他愣愣地看向面前的男人,突然產生了一種自己做錯了事的愧疚感,心中的火氣也瞬間滅了下去。他看着男人露出自己從未見過的表情,情不自禁伸出手摸了摸那雙綠色的眼睛,喃喃出聲:「你……到底怎麼了?」
在對上水山繁那雙清澈到彷彿什麼也容不下的眸子后,琴酒宛如被潑了一盆涼水一般,一下子清醒過來,也理清了這場起緣於自己自作多情的鬧劇。
他看着面前青年懵懵懂懂的樣子,心中的突然湧起一股強烈的殺意,他想殺掉這個敢玩弄他感情的人,想殺掉這個自己總是會不自覺停留目光的意外,哪怕這一切只是他自我攻略的結果,怨不得別人。
憑什麼他清清白白懵懵懂懂,可卻將自己玩弄於股掌之間。
但同時,另一股強烈的情感又驟然爆發出來,兩種情緒在他心中激蕩着,碰撞着,震顫着,鬥爭着,讓高大的男人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捂住心口低下了腰。
在那片淺藍色中,來自實驗室的殺人工具第一次感受到了這份源自心臟深處的痛苦。
這份痛苦叫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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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在倉庫里的氣氛過於可怕,雖然琴酒很快就恢復了平時面無表情的樣子,並且冷靜地拒絕了水山繁送他回家的提議。但他當時痛苦捂住心臟蹲下去的模樣還是給水山繁留下了強烈的心理陰影。
平時不在線的情商此時突然起了作用,水山繁沒有再繼續追問Boss和此次任務中寶石的關係,而是在對方難掩疲憊的視線中老老實實地閉了嘴,目送着對方一步步離開。
水山繁看着那道背影,心中不知為何產生了一股莫名的情緒。明明那道身影一如既往的高大偉岸,但他總覺得,那似乎是一個向失敗妥協了的男人黯然的退場。
水山繁對情感是敏銳的,他能看清人與人之間的暗潮湧動,能看懂所有人平靜表面下的波瀾壯闊。但他對情感又是遲鈍的,因為只要這些情感的作用於他,他就失去了平日的敏銳與活絡,變得遲鈍起來。
因為他們是家人,而他在意大利所知道的那些家族裏,沒有人告訴他會有愛情的存在。
明明那天出事的是琴酒,但水山繁卻感覺有些失魂落魄。他懷着莫名的煩悶回到了家中,躺在床上翻滾了半天,還是決定要找機會和琴酒說清楚。
他不知道男人為什麼而悲傷,但他知道那個驕傲的男人一定不想一直被困在這個已經腐朽的組織里,他想為他剔除掉這個麻煩,想為他解決掉讓他彎下驕傲脊骨的威脅。
他想讓他開心起來。
在這場任務結束后,就和琴酒說清楚吧。水山繁想着,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會比他更懂那個男人的心思。其實那個冷硬的殺手兜兜轉轉,也不過是想要有一個容身之地罷了。
沒關係,水山繁會給他一個家,他願意成為那個孤獨殺手的親人,不會再讓他一人獨行於黑暗之中。
到時候他就不會露出像今天這樣痛苦的表情了吧。
莫名地下了決心,水山繁也立刻振作起來,撅着屁股從犄角旮旯的地方挖出用於聯絡彭格列的手機就開始打字。
既然從琴酒的嘴裏挖不出什麼情報,那麼就不妨來反向推測。如果「動物園」與黑衣組織所渴求的是同一事物,那麼他們想要獲得的利益也必然是相同的,只要弄清「動物園」的目標,那麼那隻烏鴉再怎麼想要掩蓋的秘密也會浮出水面。
而巧合的是,在彭格列總部中,正好有一位當年參與過「動物園」事件的當事人,那位據說命喪於火災中的魔術師,第一代怪盜基德——黑羽盜一。
將今天開會獲得的情報與自己推測出的結果通通發送給彭格列后,水山繁拿着手機來到了客廳,一邊打開電視機無聊地摁着遙控器,一邊等待着對面的回話。
突然,按鍵的手指在某一畫面出現時停了下來。電視上,戴着帽子大笑的小人圖案出現在新聞主持人的背景圖片中。
「博物館門口驚現怪盜基德發佈的預告函,這個神秘的怪盜將於兩日後,也就是展覽第一天的傍晚六點偷取近日風頭正盛的寶石「瑪利亞之淚」。」那位年輕的女主播難掩面上的興奮,報道着這件將會引爆整個網絡的事件。
水山繁張大嘴巴看着電視,與此同時耳邊響起手機接收短訊的叮叮聲,幾乎能想像到對方傳來情報中最後一段寫了什麼的水山繁憤憤地大叫了一聲:「什麼鬼啊?高中生拯救世界嘛!」
喊出這句話后,他心情舒暢了不少,可在拿起手機摸到後面隱隱反光的彭格列標誌時,他的身子又情不自禁的一僵,面色奇怪了起來。
等下,彭格列那個小鬼當年打敗白蘭拯救世界的時候,好像是個初中生吧!
再等下,喬魯諾當年打敗熱情首領,當上秧歌老大的時候,好像也是15歲剛上初中吧!
水山繁瞬間淚流滿面,他算是知道自己為什麼白乾這麼多年沒結果了,原來是年齡太大受到歧視了!
水山繁惡狠狠地按着手機,手機鍵幾乎都被他擠了出來。他在心裏吐槽世界意識:「有本事就把標準再下調一點,讓小學生去拯救世界啊!年齡歧視算什麼!就喜歡小鮮肉是吧,真是玩不起!」
遠處,正在一群小學生中一臉痴獃跟着老師念ABC的江戶川柯南突然打了一個噴嚏。
嗯?誰在念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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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還是那份重要的資料拯救了即將要被按壞的手機。水山繁看着那蜂擁而來的情報,臉色越來越僵硬。
等一下,這個紅寶石竟然這麼重要嗎!怪不得要出這麼多人來搶啊!
原來,在世界基石的化身七的三次方誕生之時,剩餘的力量也驅使着整個世界的地脈發生了改變,由此也誕生出其他一些微小的變化。
而在日本腳下的這條地脈,則誕生出了魔女力量的分支,與擁有永生力量的潘多拉寶石。
但畢竟這只是基於七的三次方誕生之初的地脈衍生物,雖然在一代代的傳播中有着神乎其技的效果,但那顆潘多拉寶石並不能令人達到永生,它最多只能是作為衍生物向人們提供了解世界基石的機會。
畢竟世界基石不能隨隨便便拆散去研究,但衍生克隆物可以。
當然關於潘多拉寶石的真相,只有作為世界紀實的守護者彭格列清楚,但在世人的傳言中,潘多拉寶石就是可以給予人們永生的效果。
可正是因為這道傳言,這個寶石猶如它的名字一般,向整個世界放出了災厄與恐怖。
為了獲得寶石,國際上外號為「動物園」的神秘組織開展了各類恐/怖活動,他們擁有自己的探測機器,只要那個寶石符合探測器確認的波長,那麼他們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得到它,哪怕它是潘多拉寶石的可能性只有百分之一。
而黑羽盜一之所以選擇成為專偷寶石的怪盜基德,就是因為看不慣動物園殺傷強度的作風,希望能先他們一步得到潘多拉寶石並毀滅。而也同樣因此獲得了來自那個組織的仇恨,差點命喪於一場蓄意的縱火之中。
幸好彭格列一直對潘多拉寶石有所關注,所以才及時出現救下了黑羽盜一,並將他嚴格保護起來。
而正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當年彭格列來日本針對紫色寶石的活動,不僅吸引了黑衣組織,也同樣吸引了視寶石如命的「動物園」。
在對方成員「獵豹」被琴酒幹掉后,黑衣組織也關注起了這個看似低調的神秘組織,恍然發現,原來彼此的目的都是獲得永生。
而最近,「動物園」在用儀器進行探索時,在瑪利亞之淚上收到了前所未有的波長。他們幾乎可以確認那顆寶石,就是他們一直所渴求的潘多拉。
而這個消息同樣也被潛伏在動物園中的卧底傳回了黑衣組織,當機立斷之下,Boss立刻組織了高層所有能活動的人員,要求必須將這顆潘多拉寶石拿到手。
而同樣,如果彭格列能夠獲得這顆潘多拉寶石,那麼在經過拆解研究后,將會對世界基石七的三次方產生更深刻的認識。
也就是說,有極大可能會解除彩虹之子的詛咒。
看到這裏,水山繁一下子捏緊了拳頭,眼前因興奮而產生強烈的白光。解除詛咒這正是他來日本最終的目的,是他為之奮鬥這麼多年的目標。
Reorn身上的詛咒,終於有解除的方向了。
在信件的最後,黑羽盜一寫下了自己最終的請求。他祈求水山繁能夠保護他那個莽撞的兒子,讓他不至於命喪於這場兩大組織的鬥爭中。
看完了信息量如此豐富的郵件后,水山繁的大腦陷入了一片空白,閉着眼睛趴在沙發上平靜了片刻,他壓下心中即將要實現願望的喜悅,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在敲開對面的門后,他對上赤井秀一冷靜打量他的眼神。水山繁微微一笑,他知道赤井秀一也從FBI手裏得知了那顆紅寶石背後重要的意義。
雖然那份資料中關於世界基石的部分,一定不如他手中那份詳盡,但已足夠他提出自己的要求。
直直地望進那雙墨綠色的眼睛,水山繁彷彿又感受到了自己剛到日本時,在人群中與對方擦肩而過的戰慄感。
他舔了舔后槽牙,正下神色,代表着自己背後的勢力開口:「喂FBI,要不要與我們合作?」他笑了笑:「你不是一直好奇我背後的勢力到底是什麼嗎?也許可以借這個機會弄明白哦。」
話音落下,走廊里陷入了沉默。赤井秀一併沒有選擇接話,而是靜靜地注視着面前的青年。水山繁沒有選擇迴避,因為他知道,這是一場代表着兩個勢力間的博弈。
雖然雙方目前是合作關係,但事關永生與世界基石,在確保會掉組織的前提為了自身的利益,難免會對這個潘多拉寶石動起小心思。
FBI更是世界上會為自己謀利益的組織中的佼佼者。
事關自己背後勢力的利益,雙方都堅決不想退讓。
半晌后,赤井秀一側身讓開了被堵住的大門,開口說出了今天的第一句話:
「進來吧,我們可以談談。」
就在這個夜晚,在兩個人漫不經心的交談中,一場轟轟烈烈的計劃被確定了下來。
風暴將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