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體檢

第61章 體檢

Chaper61

病似乎真的好了。

池翮說:「感冒有風寒風熱之分。醫生的葯對症了,病當然好了。」聽着是瞎掰。

姜臨晴姑且信了。

公司發佈了體檢的通知。

劉倩覺得,姜臨晴對太子爺抱有不可說的幻想,於是不在她面前道太子爺是非了。

倒是朱怡暢,說起體檢的醫院。這是池家投資的醫院,肥水不流外人田,公司的每一年體檢都定在那一間醫院。

姜臨晴擔心的是:「公司會查看員工的體檢報告嗎?」

朱怡暢:「沒聽說過。」

劉倩:「不至於吧,這是侵犯員工的私隱。鬧大了要吃官司的。」

」哦。」姜臨晴這才放心。

常規體檢比較簡單。空腹抽血、超聲,胸片,不到一個小時就完成了。

下午,姜臨晴要去公司的一場藝術展交流。另外,周續聯繫了她。他很滿意陶藝展,直言「文化青年扶持計劃」開了一個好頭,他約姜臨晴洽談之後的合作。

他白天忙得很,和上次一樣,約在了打烊的「有光」咖啡館。

既然今天的任務都是藝術交流,姜臨晴準備去陶冶一下。她查看熊令鋒的公眾號。

正是新的雕塑展期。

姜臨晴沒有在池翮圈的朋友見到他的新作品。她好奇,這一次的小人兒是什麼樣的?她不是為了熊令鋒的雕塑展,她是為了尋找那一個小人兒。

這一次的小人兒沒有展簽。

幸運的是,姜臨晴見到了熊令鋒。

他正在一個互動沙堆里澆蠟。

周圍圍了幾個觀眾。

熊令鋒笑着說要請一個互動觀眾。

姜臨晴立即舉手。生怕他沒見到,她跳了起來。

熊令鋒邀請她進去。

她脫了鞋,踩進沙堆里。細軟的沙子磨在她的腳趾間,痒痒的。

熊令鋒:「這位顧客怎麼稱呼?」

「熊老師好,我姓姜。」

「姜小姐,我是熊令鋒。歡迎來到我的沙龍。」石蠟難度高。熊令鋒只是教她用鋁條做簡單的風景或人物。

姜臨晴靈光一現,用這一根鋁條,扭成了一個「無處安放的小人兒」。

熊令鋒挑挑眉:「姜小姐是常客啊?」

姜臨晴:「其實我對這個繪畫小人兒的人,特別感興趣。而且我聽說,熊老師的每一次展覽都有這樣的小人兒。」

熊令鋒點頭:「對,那是我朋友的畫。算是一個彩蛋。每次我開展覽,就會問他,有沒有新作品。」

姜臨晴:「上一次,我記得是有展簽的。」

「是啊,確實有。」熊令鋒說,「他的畫比較隨意,可能沒有展簽,觀眾比較難懂。」

「這一次為什麼沒有?」

「這一次啊。」熊令鋒沒有因為她在意他人而生氣,反而有耐心,「我問過他,有沒有簡短的介紹。他說他的所有都在這一個小人兒的表現之中。姜小姐,你有沒有從他的作品看出他的內心?」

新作品有一個扭曲的左胸,一個空的大洞。

姜臨晴勉強笑一下:「他的心……」

熊令鋒笑着:「姜小姐真敏銳啊。」

姜臨晴:「我只是猜測而已。」

「姜小姐一猜就中,可見不需要展簽了。」熊令鋒停頓一下,「作品的主人失去了他的心。」

姜臨晴聽着,惴惴不安:「這是他什麼時候的作品?」

熊令鋒回憶說:「上旬,新鮮出爐的。」

「謝謝熊老師。」

熊令鋒笑容滿面:「歡迎姜小姐常來。」

二人握手。

姜臨晴踩着沙子離開。

池翮從來沒有和她坦白過任何,從來沒有。如果不是這一場展覽,她不知道他的心被挖空了。

下午忙到晚,姜臨晴去到咖啡館,已經過了營業時間。

門關了。

她在曾經遇到池翮的那棵樹下,等着周續。

周續又遲到了。他見到姜臨晴在外面,問:「姜小姐,你怎麼不進去坐?」

「沒有鑰匙。」展覽結束,她就把鑰匙還回去了。

周續:「上一次我記得我也遲到了,你是怎麼進來的?」

姜臨晴:「那是因為跟着池總。」

周續:「對,他有鑰匙。聽說,他成大忙人了,估計管不了我的文化青年扶持計劃了。」

咖啡館的門前擺了兩大個綠植花瓶。

周續低腰,在盆土裏掏着什麼。

「啊,有了。」月色下,他的指上留了些泥,拿出來一把鑰匙,「妙旌分了我一把鑰匙。我懶得帶在身上,就放這裏了。以後姜小姐早來了,就用鑰匙進去。我的事情多,不一定按時到。」

「周先生,你把鑰匙放在這裏,不怕被人發現?」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他神秘一笑,「連妙旌都不知道。」

「我一定守口如瓶。」

「對了,陶藝展贏在了起跑線,謝謝姜小姐。」

「周先生客氣了。其實是藝術家的作品有觀眾緣。」

「第二場的主題,是我偶爾得到的靈感。是陳年作品,懷念一個藝名叫」三水也「的藝術家。」

「懷念?」三水也?池?

周續打開一樓的燈,洗了手,坐下來,打開筆記本電腦:「我這裏有他的作品資料。」

「好。」姜臨晴拉過椅子。

和周續是公事交流,雖然沒有池翮作陪,她也不覺尷尬。

事情談完,周續把鑰匙放回土裏,掩上去,拍了拍雙手的泥:「姜小姐,需要我送你回家嗎?」

「謝謝周先生,我自己回去可以了。」

周續今天開來的是那輛黃橙橙的拉風跑車。

姜臨晴望着呼嘯而去的跑車,都是可望不可及的富貴人啊。

坐上回程的車,她收到池翮的消息:「山莊二期有事,我連夜出差。」

姜臨晴:「知道了。」

兩人不尷不尬的,互不明說,又有心照不宣的東西。

姜臨晴至今也不敢相信,她可能要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一個大企業的繼承人,憑什麼要念着她呢。要說性格,她猶豫不決,瞻前顧後。而且,池翮早知道,她生無可戀了。

她細數自己的缺點,越發覺得,池翮把心放到她這裏,不值得。

是她貪戀他的懷抱。

醫院很有效率。

員工的辦公桌上,都放了一份未開封的報告。

姜臨晴深呼一口氣,她在那一刻,將所有想得到的神仙,玉皇大帝、王母娘娘、觀音菩薩、如來佛祖,她甚至向孫悟空許願:她的報告能稍微過得去。

有多好,她不敢妄想。只能說,不要再惡化,就謝天謝地了。

她顫着手,撕開那一個密封條。

她所有的願望都落空了。她險些掉淚。但她不能被同事發現。

姜臨晴去了洗手間的最後一個隔間。她不敢發出任何聲音,就在那安靜地咬着牙,默默忍受着。

她紛亂的腦子裏,理不清前因後果。

前幾天池翮的關懷,成了最殘忍的一步。因為有池翮,她才有希望。但那只是一個她自以為是的小確幸。

一個麻木的人,死了就死了。當一個人飄飄然時,突然被拽入無邊的黑暗,深沉的絕望能把人逼死。

如果池翮冷血點,殘忍點,她就不會經歷妄想般的竊喜。

姜臨晴在那裏待了很久。

手機震了好幾次。

她獃獃的,不去接。

直到她用手抓了抓頭髮,抹乾了臉上所有的水珠。她鬆了牙關,接起電話:「張姐。」

張藝嵐:「小姜,你在哪裏?」

「張姐,我要請假。」姜臨晴連理由都沒有說。她經過鏡子。

哪有什麼活力,哪有元氣滿滿,照出的人跟鬼一樣慘敗。

池翮這趟出差,由柳長旭開車。他本是擔心失眠。但他在上周末睡飽了,不葯自愈了。

池翮的體檢報告已經被送到他的辦公室。

他回到公司,瀏覽一遍。他除了心理不大正常,身體很健康。

池翮擔心一個人。他聯繫醫院,把姜臨晴的報告調過來。

他不是用公司名義,而是以池少先生的身份。池家的醫院,池家太子爺來要報告,醫院哪裏敢不給。

池翮預料到,姜臨晴的指標不大平衡。也許營養不良,也許體重過輕。諸如此類的小問題。卻不想,他在報告上見到一行字:「雙肺結節陰影,不排除腫瘤可能,建議複查。」

池翮望了這行字足足十分鐘,才找上醫生。

電話那邊的醫生,換了一個又一個。從拍片的年輕醫生,到審核報告的影像學科負責人。

醫生說:「池少先生,體檢是普通篩查。確切診斷還是要運用其他手段。」

池翮非常冷靜,冷到背脊發涼的靜:「不排除腫瘤嗎?」

醫生:「這句話是常規診斷。我不知道這位姜小姐的過往病史,不敢斷言。建議及時就醫。」

高樓大廈,高是高,高處不勝寒。

池翮用打火機點煙的時候,風似乎穿過玻璃,吹滅了小小的火苗。他再按下打火機。煙即將燒上的時候,他扣上蓋子。他咬着煙,真的是在咬,煙頭上有深深的齒印。

姜臨晴的身上有散落的點,這一刻通過那一份體檢報告,全部串聯起來。

當他得知她生病無人探望。他在鄙夷高中班長時,也有給自己的慶幸。

這是上天給他的一記耳光。

池翮從來是不溫不火的調子,他所有的熱烈情緒,都在兒時葬送。金醫生曾說,池翮至今沒有過暴戾行為,推斷這是一個克己的人。

池翮卻不確定金醫生的分析了。

他亂了,腦海中有似真似假的畫面。

他已經為姜臨晴破了例。

即使她不是「他的」,他照樣奪回來。他以為「別人」是不屑一顧的高中班長。原來從來沒有高中班長,他的敵人是曾經的「自己」。若是他早些知道,她不會拖至今日。

池翮喘着氣,丟掉了咬到扭爛的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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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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