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八章 牽絲帶縷 六
濟州商會的大管事捉襟見肘忙亂了幾日,終究還是沒能在年前,將大公子從牢裏撈出來,這夜,他與分會管事對坐喝酒解悶,兩個人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着無關緊要的家常,一旁侍候的丫鬟和小廝無奈對望,屋裏的這兩位大概都不知道互相牛頭不對馬嘴閑聊着吧!
什麼伱家的狗兒這胎生幾隻,我家貓兒上房抓鷹,伱家閨女兒娶的媳婦可孝順,我家女婿生了只狗崽子,前頭的話還沒什麼,越後頭越離譜,可見兩人都心不在焉。
要是可以,丫鬟才不想在屋裏侍候茶水,小廝寧可到外頭跑腿去,就在他們尋思想溜走時,一個小廝沒頭沒腦的撞了進來,那小廝較屋裏的這個小,他一衝進來,就被屋裏的小廝拎起衣領訓斥。
“伱小子搞什麼,忐沒規矩的,誰教伱這般衝撞進來的?”
話沒說完,被拎着衣領的小廝蹬着雙腿,嘴裏大聲嚷着:“大管事,大管事我有急事要稟。”
大管事恍然回神,見嚷嚷的小廝被拎在半空中,忙喊了一聲。“放他下來,什麼急事?”
“大管事。”拎着他的小廝一鬆手,外頭衝進來的那個不待站穩,便往大管事跟前沖,他湊到大管事耳邊低語,大管事聽得臉色鐵青,手裏握着的酒杯被他緊緊的攢住,“他們不肯接?”
“是。”小廝抬手抹抹了額頭上的汗,外頭還在下雪,可他一路趕得急,跌跌撞撞的狂奔,深怕誤了事,進屋后被暖融熱氣一蒸,竟冒汗了,他戒慎的看了大管事一眼。又道:“那位爺說了,這筆生意他家門主發話,不許接。”
“怎麼會……”大管事氣急道,忽又想到自己前去知府衙門打點,卻碰了軟釘子。
“大管事,您這是……”分會管事不解,這兩人是在唱那齣戲?大管事頹然仰杯飲盡杯中殘酒。
“無事,喝酒吧!去,再去熱酒來,讓廚娘再炒幾道下酒菜。”大管事故作平靜。轉頭吩咐丫鬟,丫鬟領命而去,大管事讓小廝下去休息。又讓屋裏侍候的小廝去大門守着,若有人回來,再進來通報一聲。
等到屋裏只剩他和分會管事之後,他才苦笑的說明:“我帶來的護衛竟然制不住那幾個管閑事的,還被官差拉到牢裏關着了。我原打算找江湖殺手除掉那幾個礙眼的。”
分會管事微愣,隨即又釋然,做生意有時候也得使些手段,認識三教九流的人多了,結識一兩個江湖人算不得什麼,只是,殺手?他撓撓頭,“寧夏城裏也有殺手?”
“不過是江湖上的小門派,拿人錢財與人消災罷了。可我沒想到。他們竟然不接這筆生意。”
大管事不知道,修大公子客棧殺人一事,在寧夏城裏很快就傳得眾人皆知。吳木森雖是混跡行伍,未在江湖上走動,但明師父不然,他是成名已久的人物,一舉一動都有人注意着,就連他收東方朔為徒,消息也是一夜之間傳遍江湖,眾人皆道,明師父瘋了,好好的收個權貴當徒兒?牽扯進皇室的糾葛里,別引火上身才好。
明師父武藝高強,但生性疏懶,收徒后,教徒的事全一骨腦的丟給師弟的徒孫,也是惹得江湖人物議論紛紛,大家暗猜,明師父算盤打得精啊!收徒后,享盡徒兒孝敬,教徒這種傷神的事就丟出去,可憐吳木森遇到這種無良的門主師叔祖啊!
瞧,連他唯一的徒兒都交由他代教呢!吳木森甚得明師父看重呢!他在寧夏城裏的一舉一動也備受人注目,此人一向安份,不攪事,不隨意出頭,卻在修大公子殺人一事上插了手,大管事找上的小門派門主衡量了輕重后,決定推了這門生意。
他們雖非善荏,但總有條底線在,殺老弱婦孺的生意,他們是不接的,修大公子卻專挑弱質女子出手,這種人欺軟怕硬,不是個好東西啊!殺了人被抓,活該!當然,吳木森背後的明師父,他們惹不起,給再多錢,也不接,有錢也得有命花不是?
大管事嘆了口氣,覺得這個年關難過,老爺、夫人回頭得知,指不定如何責罰他們……
前腳送禮指名給七姑娘,後腳就殺了花娘被抓進牢去,修大公子的事,在藍府下人間也傳得沸沸揚揚,雀兒坐在慕越身前,邊做針線邊說著。
慕越眼露不耐的道:“這幾個都是六嫂的人?””
“是。也不知六奶奶怎麼想的。”才新進門還沒站穩腳跟,就縱容下人胡亂編派自家小姑的流言。
“跟銀心打個招呼,讓她看着辦吧!”慕越拿起綉籃里的一件綉了牡丹花的衣服,邊看邊交代雀兒。府里的家務是大嫂管的,這事自然交給大嫂去發落,至於六嫂會不會因此不快?那就不在她的考慮之內了。
雀兒應了聲,抬頭看了七姑娘一眼,姑娘行事越來越像老爺和幾位爺們,遇事交代下去后,也不跟她們多說什麼,為什麼這麼交代,交代下來后,伱怎麼去做,都要自個兒去想。
這種時候她就非常想念平兒,平兒還在時,有什麼自己想不通的,只消去問平兒姐姐,平兒就會仔細的解說給她聽,現在啊!得靠自己了。
慕越這個當事人都知道家裏有人在傳流言,大奶奶又怎麼不知,不過是想着過年前,不好處置發落人罷了,不過放任這樣瘋傳下去,等年後要處置時,這閑話不知得傳成什麼樣,她讓銀心和幾位嬤嬤去給六***奶娘遞個話,奶娘一聽臊得慌,回頭就與六奶奶說了,六奶奶羞惱氣極,就要處置那幾個人。
“姑娘別急。”原本氣急的奶娘反倒冷靜下來了,“七姑娘和大奶奶既然都知道,卻沒忙着處置人,想來是因為年關將近,不好在此時處置她們。”
“真是羞死人了!她們怎麼可能這樣亂說話,也不想想那可是我的小姑子,毀了她的名聲,難道我日子就好過?”六奶奶氣得紅了眼。“不成。我忍不到過年後再處置她們,我現在就不想在府里看到她們了。”
奶娘微嘆口氣,為了安撫她,只得將那幾個多嘴多舌的全送到莊子上去,那些人怎麼可能安份的被送走,一時間鬼哭神嚎,就盼六奶奶聽了會改變心意留下她們,誰知六奶奶更惱火,“我看娘發落人,那些人都是安安靜靜的。何她們還能大聲嚷嚷?”
奶娘苦笑,連忙讓人將那幾人的嘴堵上,這項工作她做來實在不怎麼順手。姑娘在家是嬌養的千金女,跟着夫人學了幾日如何處理家務,後來得知嫁過來之後,有三位嫂嫂在,姑娘就懶了。鎮日蒔花弄草舞文弄墨,夫人數落她,她理直氣壯的回道:“有三位嫂嫂在呢!家務怎麼也輪不到我來管吧?就算得管,也還有嫂嫂們在前頭頂着。”
夫人無奈的縱着姑娘,連帶着她們也跟着什麼也沒學,她們都忘了,家務或許輪不到六奶奶來管,可是她自己的小院,她的陪房們。可都得自己管着。畢竟是她自己的人,誰都不好插手管到她院裏來。
奶娘得了閑后,來跟何媽媽串門子。順道將六奶奶已處置那些人的事,傳給七姑娘知曉。
何媽媽聽着心裏一緊,她倒忘了,姑娘已經及笄,六爺成親了,接踵而來的就該是姑娘了,可姑娘的對象……何媽媽頓時覺得頭疼萬分。
她奶大的姑娘性子如何,何媽媽最清楚不過,雖然跟着大奶奶管過家,也獨當一面將自個兒小院管得不差,可這些與一座王府相比,那簡直是天壤之別啊!姑娘管得來嗎?姑娘出嫁,自己勢必要跟着去侍候的,到時候,自己可得幫着姑娘管事兒,總不能給姑娘添麻煩,平日瞧着六***奶娘是個頂能幹的,沒想到遇着事,也是手忙腳亂。
越想,何媽媽心裏就越慌,歇午後便找到顧嬤嬤那兒去求救。
顧嬤嬤聽了何媽媽所言,倒是微笑着安撫她。“七姑娘是個聰明的,順王開府後,小兩口和睦,其他的事都不是問題。”
“聽姐姐說得這般輕巧。”何媽媽聽她這麼說,不由嗔道。
顧嬤嬤卻有些話不能明說,只能點到為止。“妹子心裏有數就是了,七姑娘日後就是王妃,王府裏頭除了王爺還有誰能越過她去?抓穩了大方向,其他的就讓下頭的人去管,誰管不好,就罰誰,像六奶奶陪房嚼舌根的事,七姑娘就交給銀心去處置,為何?”
“府里的事都由大奶奶管着,但大奶奶事忙,這些人嚼舌根的事,下頭的人未必報給她知道。”
“但銀心是誰,她是大奶奶倚重的心腹,這些事一定有人報到她那兒去,七姑娘若直接與大奶奶說,那就是在抱怨告狀,大奶奶管着家,被這麼告狀會怎麼想?惱羞成怒?還是虛心受教?而且,大奶奶也未必知道此事,但銀心就不同了。”
顧嬤嬤頓了下笑着給何媽媽倒了杯茶,又打開桌上的食盒,讓她挑些零嘴來吃。“七姑娘若直接與大奶奶說,就得罪了大奶奶和銀心,讓妹子去跟銀心說,銀心再衡量情況,與大奶奶提此事,伱看,大奶奶不想在過年前處置人,但又不想那些人繼續嚼舌根,那就只有六奶奶自個兒處置了。”
事兒辦好后,六***奶娘趁閑聊時,將消息透給自己知道,還示弱了一番,表示自己和六奶奶經驗不足,把事情處理得不是很好,希望七姑娘原諒饒了她們。
“原來奶娘是這個用意啊!”何媽媽恍然大悟,“我還想,她怎麼好端端的跑來跟我訴苦呢!原來有這個用意在啊!”
顧嬤嬤頜首微笑,何媽媽開竅了,日後就能成為七姑娘的助力,她沉吟着,看來自己幫七姑娘挑陪嫁的丫鬟和陪房時,可有助手相幫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