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第 9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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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姜望來說，他當初會接受夏目漱石的邀請，除了要給太宰治製造一個安穩的成長環境以外，就是為了能夠以一個清白的身份回到自己靈魂思戀的故國。

即便那並不是與他記憶的故國一模一樣的國家，可那片土地是一樣的，生活在那片土地上的人們也用着相同的文字、相同的語言，他找到了許多故國的影子，這就足夠了。

無論歷經過幾個世界，行走於世的軀體是哪個國家的人，說的是什麼語言，姜望也永遠不會忘記他到底是誰。

外在的容貌身份無論如何變化，都是過眼雲煙，只要內里的靈魂始終如一，堅守本心，那麼不管經歷過多少世事變化，姜望仍然是最初的那個自己。

按照夏目漱石為港口黑手黨設想的道路去做並非不可為，這位唯一憂心橫濱的政客受霓虹自古以來刻板的思維和眼光局限，已經在力所能及的最大範圍內為橫濱找出了一個還算光亮的未來。

只不過，就像想要在父母面前努力表現出自己長處進步的孩子一樣，姜望也想讓祖國看到自己的孩子已經成長得多麼優秀。

他不是灰溜溜無處可去，只能回家避難的小可憐，而是帶着一身豐富的學識與本領，報效國家的歸鄉遊子。

所以他做了很多夏目漱石計劃之外的事情，八年來不知道耗費了多少心血，禪精竭慮的將橫濱變成了如今的樣子。

也因此在很多人眼裏，森鷗外肯定深愛着橫濱這座在他最為落魄之際收留了他的城市。

殊不知姜望之所以為橫濱如此操勞，只是因為他深深愛着自己的故國，所以要用橫濱的繁榮作為他向故國交上的一份滿分答卷罷了。

而與姜望的故國相似的鄰國，雖然沒有經歷過那些苦難，一直屹立於世界諸國之巔，但也求賢若渴，非常歡迎國外優秀人才的加入。

更何況即使沒有橫濱這份滿分答卷，自姜望降臨此世，九年以來源源不斷從未出錯的先進科技資料投入，其為鄰國帶來的諸多難以用具體數字估量的好處也已經充分表達了姜望的善意。

鄰國很歡迎姜望的加入，他的意向被傳回國內后，甚至連最高***都向他表示了歡迎。

姜望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他作為太宰治那一世也曾見過很多次最高***，如今這位就是他熟悉的面孔。

只是時隔多年，又早已物是人非，他的境遇也和當初截然不同，心裏聽聞喜訊的驚喜與重返故國的激動等等，百感交集之下，眼睛都不覺有些濕熱。

五條悟是最懂姜望的人，見姜望盯着那張來之不易的信紙定定看了許久，眼眶都泛紅，心裏為他高興的同時，也有些心疼。

為了這一天姜望到底付出了多少，只有他和姜望知道，而且實際上說白了，只有姜望自己知道。

「望，別看了，你再怎麼看它也只是一張紙，變不成一朵花的。」

姜望抬頭看了五條悟一眼，神色間的激動很是明顯。

他小心翼翼的拿起那張對他而言無異於神諭的信紙，朝五條悟展示上面的手寫文字：「悟，我們能回家了！」

「……」

九年了，在這裏生活了九年，姜望卻從未將橫濱看做是家，只是將其視為人生暫時停留的旅館。

五條悟無奈的嘆了口氣：「我知道在這個時候潑你冷水很不合適，但是，望，我們走後接替的人手你是否安排妥當？」

「我已經有了人選。」姜望卻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哦？港口黑手黨里有誰擔得起這個重任？」五條悟懷疑的問道。

不是他看不起人，而是真的沒有人能在姜望走後扛起港口黑手黨這個龐然大物。

哪怕是一家家庭小飯店，大廚的交替都會影響飯菜的口味從而導致生意的低迷，更別說已經取代政府成為橫濱真正主宰，使其獨立於這個國家政權之外的港口黑手黨了。

姜望手底下一眾人是很優秀，但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他們大多只是專精某個方面。

而且其他人也沒有姜望這樣即便一無所知但只要願意付出時間就能學會並掌握的強悍學習能力，很難做到像他這樣長時間掌控全局還有信心不會出錯的，更別說姜望之前還沒有着手去培養自己的接班人了。

「不是港口黑手黨的人。」姜望搖頭。

「現在的港口黑手黨發展已經到了瓶頸期，我們走了的話，接替我的人不需要讓它更進一步，只要有人能讓它一直保持如今這個狀態運轉就行。」

在五條悟的注視下，姜望將自己的打算娓娓道來：「以港口黑手黨目前各方面的實力，即使坐在這個位置的人不是我，只要是對那些人的真面目和手段都很了解的人，不要理會那些人拋出的任何橄欖枝，哪怕什麼都不做，橫濱的安穩也能一直維持下去。」

從最開始就沒想過要留下的姜望當然留有後手，他也不希望自己為之付出了諸多心血的橫濱在自己走後就迅速坍塌。

只要後繼者不是一個傻子，不要不懂也要亂指揮，港口黑手黨這個大型器械的每一個零部件都能正常運轉，即便會損壞也有修補預案，就算真的不能用了，那也是很多年後的事情了。

而到那時，也就跟姜望徹底無關了。

五條悟從姜望的話語中聽出了一些蛛絲馬跡。

「望，你說得那個了解那些人真面目和手段的人，該不會是——」

「沒錯，就是你想的那個人。」姜望頷首，微微一笑。

「夏目漱石！」

五條悟慢了一步才說出名字來，說完就忍不住皺眉。

「這個人真的可以嗎？」

「非但可以，他是最合適的人選了。」

夏目漱石現在還不到退休的年紀，但他眼下已經和退休沒什麼區別了。

對糜爛的當局徹底死心的他差不多退出了政治中心，因為他是主張提高異能者社會地位的，可現在異能特務科都要幫着軍警抓民間異能者去當實驗體，他交上去的意見都被視為廢紙忽略……

實在沒辦法的夏目漱石只能暗中儘可能解救一些被盯上的異能者，送他們到橫濱來避難。

夏目漱石私下裏來找過姜望幾次，他是知道姜望會離開的人，哪怕將姜望視為希望，也不好將自己的意願強加於姜望身上——姜望也不會聽，所以比姜望自己還操心姜望的接班人人選。

於是他就被姜望看上了。

「夏目先生年紀並不大，今年不過四十來歲，完全屬於政界人士的黃金年齡段，只要好好保養，堅持個二三十年也根本不是問題。」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現在對我的理念非常認同，他認為我是正確得。我敢肯定，他就算接替了我，也不會更改我現在的任何命令。」

夏目漱石已經明白了他的錯誤，那麼，又怎麼會隨便對他眼中的正確答案做出改動呢？

他只會牢牢的守護住正確答案，踐行姜望定下的準則。否則即便他有着可以預言未來不定片段的異能，也無法保證自己的決定是不是正確的，他已經驗證過自己的失敗了，不會再犯第二次。

「……你說得有道理。」五條悟被姜望說服了。

「悟，那我們就開始準備吧，最好在蘭波抵達橫濱之前離開，免得節外生枝。」

「好，都聽你的。」

——

歐洲的暗殺王好像很久沒動靜了。

忽然意識到這一點的人們，就忍不住懷疑那位敢頂着鐘塔侍從刺殺英國女王的暗殺王是不是在三年磨一劍——直接來個大的，驚天動地的那種。

比如挑戰從未有過首腦政要遇刺的東方大國，走上暗殺事業的巔峰。

自魏爾倫不聽命令隨意行動后就不怎麼管他（實際上也管不住他）的法國政府也終於想起這位在外邊撒歡的超越者了。

回國后待機了四年的阿蒂爾·蘭波也終於被複用了，官復原職后他收到的第一個任務就是回收昔日搭檔——保爾·魏爾倫。

當年不到二十歲的蘭波能夠被派去搗毀牧神的實驗室，後來又被分派為魏爾倫的搭檔兼監管者，可以說他的強大是毋庸置疑的。

在法國政府看來，蘭波擁有壓制魏爾倫的能力，派他去回收魏爾倫，是最好的選擇。

哪怕最後帶回來的，是魏爾倫的屍體。

蘭波的異能力彩畫集能將死去的魏爾倫變成自己的一個擁有超越者實力的傀儡，所以魏爾倫的死活並不重要。

或者說，魏爾倫死了對法國政府來說更好。

一個不聽話的工具，當然比不上聽話的工具好用了。

當然，蘭波不是抱着殺死魏爾倫的念頭來的。

在橫濱的時光總是很忙，忙到他沒空閑去想魏爾倫背叛的事情，可後來回國以後，蘭波倒是有很多時間去琢磨魏爾倫背叛的緣由了。

他最後想明白了，一切的源頭其實是一個本來可以不必發生的誤會。

蘭波從魏爾倫的創造者牧神留下的手記上解讀了能讓魏爾倫恢復真正姿態的唯一辦法，為了保護魏爾倫，他將手記上的這一頁撕去，並一直對魏爾倫強調他是人類，不是怪物。

然而法國政府對魏爾倫的態度以及搭檔蘭波的強調，都讓魏爾倫產生了自己從始至終都被當成異類的感覺，誤會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背叛已經過去了九年，時間永遠是會帶走一切愛恨情仇，在激烈的恨都成了往事隨風而去。

終於想明白的蘭波對此已經釋然，他如今想做的，就是和魏爾倫解開這個誤會——他並沒有將魏爾倫當成怪物看待。

所以，蘭波循着魏爾倫的痕迹，一路找到了橫濱。

進入橫濱前，知曉姜望厲害的蘭波還以為自己要等上一段時間，他也做好了等待的準備。

誰曾想，他居然沒有遇到任何阻攔、順順利利的踏上橫濱的土地了。

「嗯？」

一架飛機從天上飛過，在藍天留下一條長長的尾跡雲。

蘭波若有所覺的抬頭，卻只看到了天邊飛機那一抹變得越來越小的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