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陣子,回雁一曲天下驚(二)
君臨天下,破陣子,回雁一曲天下驚(二)
木槿心頭一跳,忙笑道:“有請!”
青樺等忙扶她下馬,那邊已有人預備了可以摺疊的竹椅讓她坐,支起傘蓋來擋住炙熱的陽光,又取銀盆倒了水讓她清洗面上手上的灰塵。舒愨鵡琻
木槿先探首在銀盆里照了照,無奈地搖了搖頭,草草洗了臉,拿按母親配方所制的潤膚花露拍了拍臉,才接過那邊遞上的茶水。
不過略略有些溫熱,湯色也渾濁得很。
出門在外,四面烽火,諸事不便,便是這點熱茶,也不知身邊這些忠誠近衛費了多少心力才能焐到現在還熱着畛。
到底還是宮中舒服啊,瑤光殿裏一幾一榻,一茶一水,無不可心合意。
還有,知道那個人就在不遠處,如同她牽念他一般,也時時刻刻牽念她,且日日相守,觸手可及。
彷彿後知後覺地,她忽然明白翼望山處處如意、事事遂心,為什麼她還是少了什麼般坐立難安,一心只想回吳國去釧。
原來,只是因為吳國有那頭暗森森磨着牙不知打什麼主意的大狼。
如今自然是見不到他,卻不知他對她擅自調動蜀兵前來相助樓小眠有何感想……
她本因許思顏鬼鬼祟祟支走她,並欲加害樓小眠之事極是不滿,但此刻卻又不禁忐忑,握着茶盞的的掌心竟沁出汗來。
慶南陌的兵馬在兩里開外頓住,慶南陌只帶着兩名親兵飛騎而來,遠遠看到這邊華蓋高張,便匆匆下馬,徒步穿過蜀兵森森劍戟,上前見禮。
“臣晉州慶南陌,拜見皇後娘娘!不知娘娘到了江北,臣有失遠迎,尚祈娘娘恕罪!”
木槿笑道:“慶將軍免禮!這迎得已經夠遠了,再遠豈不是得奔蜀國迎我了?倒也省了我費事!”
慶南陌久在江北,各處哨探眾多,又接到了許思顏密信,顯然不會不知道她從何方來,領的又是何處兵馬。他尷尬地咳了一聲,恭敬道:“皇上、皇后至尊至貴,若用得上臣的地方,臣自當粉身碎骨,萬死不辭!”
既表了忠誠之心,又避開了木槿的暗諷,果然滴水不漏。
木槿打量他時,也不過三十餘歲,身材高大,紫棠臉色,闊口環眼,言行間透出久在邊疆的勇猛和粗礪,一看便知是名悍將。
兩年前,他在江北勢力中獨樹一幟,不肯附從於當時盤根錯結的慕容氏勢力,居然還能支撐下來,足見得也不是有勇無謀之人,後來清掃江北兵變、救護太子更是盡心儘力,遂得許思顏重用,由從四品的懷化將軍遷作正二品的歸德大將軍,且將晉州、北鄉、代郡一帶邊防盡數交他負責,與江北大營的盛從容彼此呼應。
這樣的將領,即便比不得禁衛軍八大校尉那樣以死效命,也是可以信賴託付之人。
木槿沉吟着,問道:“皇上的信呢?”
慶南陌慌忙自懷中掏出被細白絹帕包得結結實實的信函來,也不敢直接遞與木槿,只垂首送到青樺跟前。
青樺忙接了,打開絹帕細查無訛,方才交給木槿。
木槿一眼瞧出信封上正是許思顏親筆,心口已跳得激烈。
忙打開看時,便見一個小小荷包掉出來,裏面正是當日木槿送她的槿花墜兒,金線編的硨磲瑪瑙瓔珞依然齊齊整整,潔凈如新。大約怕她不信,才特特附在信內以做表記。
展箋閱時,許思顏端正熟悉的字跡直直撞入眼底,幾乎要逼出她的淚意來:“小槿見信如晤,匆匆一月未見,可知余度日如年?良宵孤枕,人在天涯,不忍見寶釵香散,鸞鏡塵生……”
果然一慣的甜嘴密舌,千里迢迢只為送封情書來么?
木槿收起搖曳心神,定睛細看時,敘完長長的相思,果然終於點到了正題。
“樓小眠之事,余另有計較。事關成敗,卿不可輕舉妄動,余稍後即至,必將內情一併見告……”
果然,還是阻止她去朔方城。
他還親自趕往江北來了?就在這兩天么?
以他和樓小眠往日情義,木槿本就料着他不至於因為疑心她和樓小眠有私情,便做出逐皇后、殺丞相這類的無腦之事來。
可內情么……
木槿捏了槿花玉墜在手,看向慶南陌,“皇上還說什麼了?”
慶南陌道:“皇上另有密旨給臣,讓臣無論如何留住皇后,他頂多一兩日便可趕到北疆,與皇后陳明誤會。”
“陳明誤會……”
木槿躊躇。
許思顏身為一國之君,除了江北這邊,還得顧及陳州、寧州;朝中慕容一系的勢力雖被打壓得差不多,但也難保沒幾個不要命的,趁着北境風雨飄搖,又在暗中使壞。
許思顏在這樣的情形下離京,顯然不是明智之舉;再計算冀望山到吳都的行程,吳都到江北的行程,他顯然是一得到消息便已晝夜兼程往這邊趕。
他的要求也很低,只讓她等他一兩日而已。
而她私下調動兵馬去干涉軍政大事,本就是逾越了女子的本分。即便在蜀國有父兄寵愛,也不會容許她如此任意妄為。
於情於理,她都該等許思顏來了再說。
可計算日子,朔方城這兩三日應該已經斷糧了……
城內兵寡糧絕,城外強敵環伺,樓小眠抱病在身,能禁得住這樣的內外交困嗎?
他們必須在這一兩日內前去相援;可她似乎也沒有拒絕許思顏等待一兩天的理由……
木槿正沉吟之際,那邊忽然又有動靜,然後便聽人高聲稟道:“娘娘,國主遣人來見!”
蕭以靖?
她領了蜀國的兵馬出發后,自然得派人通知蕭以靖。
如今,蕭以靖也派人來了……
騎了快馬匆匆趕來的人正是蕭以靖的親衛,木槿等人久已相識。
他與青樺等都熟,向木槿見了禮,便笑着將蕭以靖書信呈上。
木槿忙藏好玉墜,收起許思顏的信,再接過蕭以靖的信函時,卻只寥寥兩三行字:“遣蔣敏才前去朔方城接應樓相,木槿不許去。愚兄稍後即至。”
木槿有些懵。
這兩人居然同時來信,同時表示會來,而且意見出奇的一致:讓她等着,不許去朔方城。
但蕭以靖總算一語驚醒夢中人。
果然當局者迷,她居然沒想到,她完全不必親自去朔方城。
不是缺兵么,眼前正有三萬精兵;不是缺糧么,蜀兵自備乾糧,加上後來打劫的,在朔方城撐上一兩個月都不成問題。
難題迎刃而解。
當下諸人很快議定,由蔣敏才率主力兵馬和糧草前往朔方城,木槿及其從人則跟隨慶南陌前往晉州。
木槿原意,許從悅可以跟蔣敏才一起前往朔方城幫照應,省得受她部屬明裡暗裏的白眼,冷不丁還會被痛打一頓,她也幫不了的。
許從悅也不反駁,只和蔣敏才商議幾句,便見蔣敏才過來商議,卻是認為公主也需要從人護衛,故而留下五千兵馬交許從悅保護木槿,自己帶着主力兵馬徑奔朔方城。
慶南陌遙遙看一眼跟隨自己前來的五千吳兵,笑道:“也好。我們還需在外歇息一晚,明日才到晉州。臣正擔心兵力不夠,萬一有狄兵得到皇後到來的消息大舉來犯,恐怕應付不來。”
許從悅笑意優雅,順勢道:“蔣將軍本就是可以獨當一面的將才,無須我多事跟去。隨我們去晉州的兵馬,到時正好讓蜀國國主帶回去。”
思及當日吳蜀曾雙雙中計,雖說許思顏派張珉語過來一查再查,但查來查去前日張珉語自己都險些搭在裏面了,說不準還有內應未曾清理乾淨,木槿也覺得帶上幾千可靠的兵馬在自己身邊更安心些。
只要木槿既然不再去見樓小眠,蕭以靖那個親衛的任務便算完成,遂安心趕回去覆命。
——或許,再隔兩三天,蕭以靖、許思顏又可以因為木槿而在晉州碰頭了。到時三人坐下好好聊聊,應該沒有解不開的心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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