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隕落
一輛粉色的自行車穿行在人來人往的街頭，騎車的人穿着白色碎花洋裙，頭上戴着一頂淡黃的手工編製遮陽帽，帽子上邊的花團緞帶在暖風中飄動。來往的行人忍不住回頭看這個養眼的美女。
現在是周六的下午兩點，王子婕老師內心很複雜地趕往趙靈兒的家做家訪。
眼前又發生了一件奇怪的事，就是教導主任明明洗掉的便便，又重新出現在手上，感覺像是趙奇俠的惡作劇。
“是靈兒的班主任來了，歡迎歡迎。”
“趙靈兒在二樓看電視呢，等會我叫她下來。”開門的是一位看起來和善的中年婦女。
“不用急，既然是放假，就讓孩子好好玩玩。”
“老師，沒想到這麼年輕漂亮。您坐您坐，就當自己家不要客氣，我給你切點水果。”
趙靈兒的家是學區房，三層獨棟的小別墅，外面的綠化也很好。
“我們靈兒在家裏就很乖，聽老師的話，每次都拿小紅花回家，你看我們這一抽屜的小紅花，還有牆上的獎狀。”
王子婕點點頭，趙靈兒在學校確實很乖，是一個讓老師放心的孩子。
牆上的獎狀貼的滿滿的，有“三好學生”，“學習標兵”，“懂文明講禮貌小先鋒”。
獎狀的右下角貼着一張熟悉的卡片，就是那張心愿卡，上面的字跡沒變，但是她記得這張卡本來是皺巴巴的，上面的膜也破了。
”這張卡，是您重新幫孩子做的嗎？”
“沒有，你不說我都沒看見，不知道是誰貼在這裏的。”
她撫摸着那張卡，仔細看去明明是同一張卡片，還有自己在上面蓋的愛心獎章。
“這邊還有孩子的照片呢，你看看我家靈兒可不可愛。”
走廊盡頭有一個嵌在牆壁內的玻璃櫃，打開旁邊的射燈，上面貼着滿滿的照片。有趙靈兒穿着白雪公主衣服過生日吹蠟燭的照片，扎着羊角辮抱着一隻小金毛犬站在水塘旁邊，還有一張手拿蠟筆把自己畫成了花貓。
“林媽媽，我很好奇，怎麼沒有哥哥的照片？”
“他來我們家晚，所以，老師我這裏有點東西，你一定要收下。”
林媽媽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紅包，死活都要往王子婕身上塞。
“我想去看看趙靈兒作業做的怎麼樣，她在樓上對嗎？”
王子婕壓抑着內心的怒火，但臉上卻一直保持着微笑。很顯然這個家裏沒人在乎趙奇俠，把愛都給了趙靈兒，當然這也是有原因的，趙奇俠不過是親戚的孩子，而且外面的人都說他腦子有問題。
要是王子婕沒有見過趙奇俠，她也會相信這些流言。
二樓有三間房，一間比較寬敞的，裏面有一張雙人床，看起來是大人的房間，王子婕關上門，正好一本雜誌從旁邊的書櫃掉了下來。
王子婕把它撿了起來，雜誌看起來舊舊的，是九八年的科學周刊，但是一點灰塵都沒有。中間的一頁看起來經常被人翻閱，拿在手上的時候很自然的呈現打開的狀態。
上面有一張照片，漆黑的夜空中，一顆拖着長長尾巴的流星正在劃過天空，照片雖然很模糊，但是旁邊左下角有一根電線杆可以作為對照，那顆流星距離地面非常的近。
照片旁邊有一行小字。
”1998年二月十五號凌晨3點28分，一顆彗星降落在淺川市城區，引起了大爆炸，夜空亮如白晝。”
王子婕笑了笑，心想這麼專業的雜誌竟然會發佈這種造假的照片，可能是為了多賣幾本書吧。
九八年雖然自己還是小孩，但她記憶里從來沒有發生隕石墜落的事情，更何況要是彗星，那地球不是現在這個樣子了。
王子婕莫名的摸了摸自己的臉，想起自己在辦公室擠破了一顆痘子，上面還留着一個煩人的痘坑。
”王老師，你怎麼來了，我好高興啊。”
王子婕轉身正好撞到趙靈兒，趙靈兒一屁股做在地上，發出了咚的一身。
“沒事吧，老師扶你起來。”
“沒事，哈哈，一點都不疼。”
“你哥哥呢，我怎麼沒看到他？”
“在樓上他的房間吧，我也不知道。”
“乖，你去看電視吧。”
三樓只有一個房間，房間另一邊就是露台。
空曠的露台上放着一個天文望遠鏡，看來他肯定晚上來這裏看過星星。
“趙奇俠，老師來看你了。”
打開房間，就有一股發霉的味道，她想打開窗戶透透氣，拉開窗帘，發現後面還是牆壁，這個窗帘只是掛飾而已。
床上的被子疊的整整齊齊，地上有一個帳篷，看來趙奇俠平時是睡在這個帳篷里。
帳篷里擺着很多筆記本，五顏六色一大堆，打開其中一本，上面寫着大概是小學的數學知識，最後一頁寫的是關於代數的簡單方程式，差不多是小學二年級的水平。
趙靈兒說趙奇俠記憶力驚人，能夠過目成誦，看來這是趙奇俠自己背下來的。
這麼優秀的孩子，竟然因為外人的留言不能上學，這個世界實在是太不公平了。
打開另一個筆記本看來上面都是用蠟筆畫的畫，歪歪扭扭的看不清楚。
第一頁是一個用七綵線條構成混亂的球體，應該是一顆太陽。
第二頁畫面就清楚了很多，一個房子，裏面住了三個人，一個扎着衝天辮的小女孩騎着自行車回家。這應該是趙奇俠畫的趙靈兒回家的照片。
第三頁又是畫的亂七八糟的球體，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第四頁一個小孩子牽着兩條狗，旁邊還站着另一個小孩，小孩旁邊大大的寫着一個”我“。
那麼這個孩子就是趙奇俠，那個牽着狗的小孩就是趙靈兒。
可是他把妹妹的臉畫的也太長了。
王子婕被上面可愛的畫風逗笑了，明明是一個單純的孩子。
這時候樓下傳來的停車的聲音，一輛黑色的轎車停進了車庫，是趙爸爸回來了。
王子婕下樓的時候，就聽到兩夫妻開始吵了起來。
”你也不管管你的孩子，每天都在外面惹是生非。”
“那是我的孩子？明明是你姐姐的孩子，你倒是做好人，現在出了事還不是要我去撈人。”
“我怎麼了，這麼一個好女兒，不是我教出來的，整天工作不回家，下班了還要去喝酒。”
”你姐姐都死了，我看你做好人給誰看。“
王子婕放慢了腳步，尷尬的不知道說什麼好。
”怎麼家裏還有人，這位是？”
“我是趙靈兒的老師，是來家訪的，請問你趙奇俠發生了什麼事了？”
趙爸爸說：“那個不成氣的傢伙，把人家廣場上的大屏幕打壞了，用石頭砸的，一個幾萬塊的電子屏，不知道那小子哪來這麼大力氣，後來又和保安打起來了。”
王子婕知道那塊大屏幕，上面一般都是一些口號和安全知識，還有第二天的天氣預報。
“為什麼要砸大屏幕？”
“他說，天氣預報不準。”
“就這麼簡單嗎，會不會還有別的原因。”
“還能有什麼原因，這孩子說句不好聽的，腦子有問題。”
趙媽媽聽到這裏不高興了。
”他是我姐姐的孩子，你拐彎抹角的罵誰呢？“
”平時也沒見你管管他，有外人在，你先別吵了，叫人家笑話。“
王子婕本來也害怕看到夫妻吵架，但是今天真的有點忍不了。
”我不是外人，我是趙靈兒的老師，趙奇俠有時候也會經常去學校旁聽。”
這句話不完全是現編的，帳篷里的筆記本就是他想上學的證明。
“恕我直言，你們兩位的教育有問題，趙奇俠是個很優秀的孩子，他的記憶力驚人，腦子根本就沒有問題，甚至比一般的小孩要聰明，也許他從小失去父母，讓他的性格有點孤僻，但是你們不應該受外面留言的影響，應該把他當作自己的孩子一樣看待，讓他在愛中長大，這樣他慢慢就會變成一個大家眼裏的好孩子。他穿的褲子都是林爸爸你的吧..."
說到這裏，王子婕有點激動，眼眶也微微泛紅，王子婕從小家裏也很窮，她家有四個孩子，一個哥哥挺照顧她，但是沒上完初中就去深圳打工，現在腦海里還懷念小時候被哥哥保護的感覺，兩個妹妹年紀小，王子婕把她們當作自己的孩子一樣照顧。
“王老師，你別激動，坐下來喝口水再說。”趙媽媽說道。
“讀過書的人說話就是不一樣啊，把女兒交給你，我算是放心了。”趙爸爸被她的一番話震撼到了。
“還有趙奇俠，他也是我的學生，我希望他能去學校上學，放心我會好好管教他，不讓他給你們添麻煩的。”
晚上八點，王子婕騎着自行車回家，一路上只剩路燈照着她單薄的背影，但是她的心裏很開心，趙爸爸總算答應了等趙奇俠回來，就問問他的意見。
不知道為什麼，王子婕對趙奇俠有一種天生的親近感。
騎到人民公園的時候，這一段正好沒有燈，黑漆漆的怪嚇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