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八 暗戰
“為什麼非要找這傢伙帶路，你看他那眼神，恨不得把你生吞活剝了，你倒好，主動送上門去。”
“他敢嗎？”
聽到周子琪平靜的聲音，完顏燕一呆，也對，除了看看，還能怎麼樣。
“再說了，不是有你保護我嗎？彎弓射鵰，那可是你祖傳手藝。”
“咯咯咯！這你放心，我赤手空拳，量他也不是對手！”
“一個人眼神再厲害，也是殺不死人的，害怕都是因為自己沒有底氣。”
周子琪淡淡說著，臉上也掛着恬淡的笑容，純潔而天真。
“你看他多高興啊，不是說很榮幸嗎，我們不能讓他失望。”
“可……”
“燕子！我想了一夜，這件事很蹊蹺，我要搞不清楚，也沒心思好好讀書了。”
“這我理解，可黃河師院畢業的同學還有好幾個，為什麼非得找他一起去呢？”
完顏燕皺着鼻子，再次表達了質疑。
“因為他聽話！”
這是個很好的理由，完顏燕似乎被說服了，但是不是真實的理由，只有天知道。
夏雨坐在車上閉目養神，腦子卻並沒有休息，他突然發現自己最近有點忙，除了日常寫生，還要給林霖繪製效果圖，幫陳婷婷搞服裝設計，時不時還得指導西琳和李玉清，對他這樣一個自由散漫的人來說，事情實在太多了。
這還沒有完！
從現在開始，他要正式面對和陳婷婷之間的感情，無論如何，他都無法逃避。
到底應該如何去愛一個人呢？
很明顯，不單是發自內心的欽慕和喜愛，甚至是單純的佔有，應該有更多內容。何況，她還是一個有夫之婦，儘管她的婚姻看上去並不幸福，正因為如此，即使撇開婚姻帶來的道德問題，這樣的感情更加複雜。
只能嘗試從具體的事情做起，至少，愛一個人的過程，除了卿卿我我，不應該是空泛的，總得由點點滴滴構成。
如同一幅畫，都是一筆一筆畫出來的，無論最後的效果如何，都得經歷枯燥或者愉悅的過程。
而現在，正如一場需要經歷千山萬水的馬拉松長跑，剛剛開了個頭，能否抵達終點，無人知曉。
具體的事？
招待所工作服設計，這是她人生中一次新的嘗試，要做好並不容易，但要做出來卻並不難，有自己和西琳兩人的協助，剩下的只是時間問題。
但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她的身世，在短短的時間內，她從一個簡單的人變得撲朔迷離起來，而這一切的原因，似乎又和自己脫不開關係。
如果自己沒有故地重遊，就不會和她再度相逢，她也不會成為助手，不會在九州峰崴了腳，不會看到那些服裝雜誌，不會萌發服裝裁剪的念頭，不會去張叔的裁縫店，自然也不會碰到周姨。
儘管，他還不知道周姨說了什麼，但肯定事關她的身世。
沒有自己，她也不會頻繁外出，不會和自己一起來梨鄉，不會碰到那個叫完顏燕的女孩，又冒出一個疑似雙胞胎的姐妹來，更不會發生昨晚河邊的那一幕。
她是不是會按照原有的軌跡一直生活下去，也許悲傷，也許痛苦，但並不複雜。
他忍不住這麼想，自己這趟旅行到底是偶然還是必然呢？命運啊，到底要指引自己通向何方？
昨晚她聽了自己的猜測，為什麼會突然昏了過去，必然跟周姨告訴她的身世有關，
她到底想到了什麼？
如果自己前面的猜測沒錯，隱藏在背後的那位zǐqí，又會怎麼做呢？
看着窗外光禿禿的山嶺一座又一座向後退去，丈夫趙存仁那張樸實憨厚的臉突然躍入陳婷婷腦海，他默默地盯着自己，一言不發，目光里透露着失望、鄙夷和冷漠，卻不再躲閃逃避，似乎在等待什麼。
自己這算背叛了他嗎？
想起昨夜河邊的一幕，她臉色突然變得蒼白，自己是個壞女人嗎？如果說前面情有可原，那後面呢？
為什麼每次都這樣，在他跟前就失去控制，到底是他的原因還是自己的原因？
他似乎睡著了，從前排副駕駛位置上傳來均勻的呼吸，可恨！怎麼跟沒事人一樣。
那可是她的初吻！
她保留了二十二年的初吻！
令人陶醉的初吻！
這個瘋子，趁自己昏迷過去居然做出這種事來，太氣人了，什麼感覺都不知道。
所以她還了回去！
不知道有多久，總之沒有分開過，直到被西琳的呼叫驚醒。
這是背叛嗎？
她不知道，如果說背叛婚姻，那就算是吧，但要說背叛感情，她絕不承認，從很早以前，她的感情就寄託給他了，在他第一次擁抱自己多年之後，他又奪走了她的初吻，他就是個瘋子，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發作。
他有多久沒和自己說話了？半小時？還是一小時？
“婷婷！”
“啊！”
“你想的怎麼樣了？”
夏雨的聲音突然從前排傳來，打斷了陳婷婷的胡思亂想。
“什……什麼怎麼樣？”
“工作服設計啊，有沒有什麼具體的想法？”
她微微有些失望，怎麼張口就談工作，轉念一想，又不禁啞然，在車上，除了談工作還能談什麼，而且也是為自己着想，這算不算不識好人心呢？
“嗯，有點初步想法，還請夏老師多多指教！”
“咦！姐姐！你怎麼也叫他夏老師了？你倆在搗什麼鬼？”
靠在李玉清身上假寐的西琳突然直起身子，懷疑的目光掃來掃去，盯得陳婷婷心頭一陣慌亂，自從昨晚之後，西琳似乎對她產生了嚴重的不信任感，跟小狗一樣，不停在她身上嗅來嗅去，說話也開始夾槍帶棒。
真是個機靈鬼！
“西琳！你姐姐給我做助手這麼長時間，昨天終於醒悟了，親口跟我說想學習畫畫，準備拜我為師，以後你們不但是姐妹，還是師姐妹。”
“哼！我再也不信你了，姐姐！真的嗎？”
陳婷婷聽他說親口什麼的，只覺得心驚肉跳，臉上燒得發燙，嘴裏胡亂應道：
“啊！是……不是！我怎麼有點暈車。”
“真的假的？我看看，來的時候怎麼沒暈。”
西琳說著，將臉湊到陳婷婷跟前，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晃動着腦袋看來看去，一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樣子。陳婷婷緊閉雙眼，只覺得無地自容，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小劉！要不找個地方休息會，大家都透透氣，你也放鬆一下。”
小劉果然輕車熟路，停車的地方視野開闊，市區遙遙在望，遠方夕陽如火，為整個城市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芒。
“好美啊！”
西琳的讚歎聲引發了大家的共鳴，都獃獃地看着這壯美的景色，沒有人說話。
夏雨趁機拍了一組照片，凝視着如錦帶般蜿蜒而來的黃河，嘆口氣道：
“唉！可惜了，少了一隻鳥。”
“啊！為什麼？”
西琳一臉茫然地問道。陳婷婷心中一動，想起那個早晨看到的兩隻大雁，還有那個故事，不由痴了。
“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
李玉清瓮聲瓮氣讀出兩句詩來，倒和這傍晚的氣氛相得益彰。
“哼！玉清，你也跟着夏老師學壞了，那你說說，孤鶩是什麼鳥？”
“孤單的鳥！”
和往常一樣，李玉清的回答簡明扼要，別闢蹊徑，又換來了西琳的無數粉拳。
莊嚴肅穆的氣氛一掃而空，在大家的歡笑聲中，夏雨突然問道：
“你倆學校在哪呢？”
“在那邊！啊！看不見啊，被山擋住了。”
西琳移動手指，指着一座光禿禿的山說道，看神情，對這座山擋住視線非常不滿。其實這裏距離他們學校位置非常遠，即使沒有山，也只能看個大概位置，細節一概模糊。
夏雨心中一動，這座山他去過，在場的所有人都去過，正是九州峰，還是在那裏和西琳這丫頭認識的，也因為她同學一句話，陳婷婷迷路崴了腳，自己翻山越嶺找了很久，才將她背了回來，想想還真是驚險。
至高居中！對了，九州林業站也在那裏，她丈夫趙存仁此刻不知道在做什麼？還有林霖，那天跟受了驚的兔子一樣跑掉了，真是難為他了。
九州峰啊九州峰，貌不驚人，還真是一座奇特的山。
夏雨心念電轉，對西琳說道：
“聽說師範學院風景如畫，我嚮往已久，不知西琳女士哪天有空，帶我們去參觀參觀？”
“啊哈！好啊好啊，還真是，姐姐！你都沒去看過我，明天就去！”
西琳說著，走到陳婷婷跟前，挽住她的胳膊，恨不得現在就出發。
“西琳！你和玉清答應幫你姐姐的事情還沒做呢，今晚回去，我們都得加班，這事不能耽擱！”
“那！好吧！先做正事，那到底哪天去嘛！”
“明天你倆就返校，不要耽擱上課，抽空把你姐姐的設計草稿畫成線圖，等我們去了再一起討論。”
“啊！姐姐有草稿了？我怎麼不知道？”
不光西琳感到吃驚，李玉清似乎也有些意外，一起看向陳婷婷。
“我……我亂畫的，可不是什麼設計圖。”
陳婷婷滿面通紅，扭扭捏捏地說著，心中暗暗納悶，自己一個人偷偷摸摸做的事，他怎麼知道？
夏雨察言觀色，知她犯疑，心中不免好笑，他又不是神仙，怎會知道真有個草稿，但他知道她對這件事很在意，不會放在一邊，肯定會自己私下琢磨，至於是草稿還是腹稿，那倒無關緊要。
他不由有些感慨，人生還是需要奮鬥目標的，有目標才有動力，那自己呢？
到底什麼目標？
“西琳！我和你姐姐周日去找你們，不影響你們上課！”
他眯起眼睛，遙望着九州峰的方向，目光似乎穿透了山峰，看到了山那邊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