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攻城進行時
賈唯爾城外有四座山，大小相等，形狀一樣，平頂四方，上細下粗。
賈唯爾城就正正的嵌在四座小山之中。
整座城以井字形分成了九塊區域，而且從半空看，橫平豎直，沒有半點偏差。
這就導致賈唯爾城雖然是白骨構成，但比別的骷髏城市少了一些野蠻，更像是一座建材冷僻些的人族建築。
作為首席設計師的賈維爾城主府落座於最中間。
整個城主府安安靜靜，只有一道靈魂輻射整個城主府，不停的散發特殊的信息，若是有骷髏站在靈魂輻射範圍，就能聽見一道清晰而穩定的聲音。
“若以骨刀為基礎單位，三刀長約一槍，從這裏到黑沙城就是槍左右，從這裏到營地的距離是……
“這大概是多長呢，要是換成人類的數，應該是……
“奇數這種東西真是最討厭了……
“人類的數並不適合骷髏，或許……我們該有自己的數了。”
話音到這裏，戛然而止。
一個每一塊骨骼都銘刻了戰紋的骷髏蹲在地面上，以一個伸出手的動作定在那裏，地面上是一個線條幹練的簡易地圖，和李唐的十分相似，但更精確。
定格來的突然，持續時間也很久。
若不是深青色的魂火一直在幽幽律動，很容易讓人以為這是一具精美的雕塑。
“已經到了嗎？比我預計的還要快一點，不知道那個能做出那麼多精妙骨械的骨匠會怎麼應對，真是令人期待。”
賈維爾仰起頭，看着空無一物的漆黑夜空。
一滴無色液體悄然摔落在他如玉的額骨上，破碎成更細碎的液體。
賈維爾一愣，轉瞬咳咳一笑。“竟然在這個時候下雨了，難道是骷髏皇在庇佑他嗎？”
他雖然戰力和地位不如黑沙城的格爾，但他的年紀實際上比對方大得多，
他知道骷髏皇確實是隕落了。
所以他才笑，為自己的愚蠢的所打動。
一個死去的皇者，怎麼可能庇佑他的族群？
而且，骷髏沒有神靈。
這個世界，除了他們自己，沒有任何一個生靈會在意他們的存亡。
就像他不在意身上順着骨頭滑落的雨水，低頭在在地面上寫寫畫畫一樣。
到了戰骨這個階段，沒有水會腐蝕他的身體了，哪怕他天天泡在水裏。
……
長夜將近，最先迎來的不是日出，而是纖纖雨絲。
荒原下雨了。
這是李唐骨生第一次見到下雨，也是許多從黃沙平原出來的骷髏的第一次。
李唐就站在水中，也不躲避。
但雨水會躲着他。
無論他是站在那裏任由雨水沖刷，還是躺在盛滿雨水的腐土之中，他都無法靠身體感知水的存在。
他只能感覺到一些纖細的，微小的液體劃過他的感知範圍，一些會觸碰他遍佈骨骼外表的靈魂，並將這種觸動傳遞給魂火。
“雨不該是這樣的……”李唐伸出一隻手，直直的插入天空。
雨水在指骨上匯聚成水流，滑入眼眶。
冰涼的水滴劃過魂火，沒有任何變化，靜靜的從顱骨中淌了出去。
不涼。
也沒有撞擊感。
更沒有清新的水汽帶來自然的訊息。
跟他記憶中的感覺不一樣。
周圍的雨幕愈發稠密，竟然開始壓縮他的靈魂輻射範圍。
李唐驚了一下，起來研究了一會才發現，當雨水過於密集的時候，他的靈魂感知就相當於要穿過液體。
自然要困難一些。
踏水聲響起，威倫大步走了過來，腳下的雨水有不少都崩在了李唐臉上。
“大人，靈魂感知範圍被壓縮了，咱們的監測系統也被壓縮了不少，但外面的骷髏潮還沒有退。”
李唐抬了抬頭，“不可能退的，現在才是真正的開始，你給他們幾個也提個醒，上城防塔吧。”
說完，順着旁邊建築的梯子，直接走上了最近的棧道，向邊緣城防塔走去。
感受着魂火內持續不斷灌入的靈魂，李唐向外看去。
密集的白骨骷髏頂着呼嘯的箭雨不停的發起衝鋒，簡陋的盾牌勉強照護顱骨，但白骨級別盾牌一般也就能扛下兩三道骨矢，然後就被貫穿，屍骸也成為城外茫茫骨骸的一部分。
但無論對方怎麼堆疊，城外的屍骨都不見壘起，好像是有着一張無形的大嘴，吞噬骸骨。
想到對方黑骨百思不得其解的樣子，李唐心中輕笑，“浮屠，你在營地內蓄個小湖，積攢雨水，還有城外的骸骨不要均勻的吃，你要有節奏的吃。”
浮屠應好，很快就在骨牆後面弄出了幾個內陷的凹坑，然後問道，“雨水在蓄積，不過什麼是有節奏的吃啊？”
“比如現在，對方正在攻城，你應該少吃一點，讓對方看見屍骨壘的很高，馬上就要和城牆一樣高了，然後你再吃一點，永遠不要讓骸骨超過城牆的高度，但要時不時的給對面一些機會。”
李唐循循善誘道。
“嗷，我試試。”
浮屠覺得李唐說的很有意思，雖然他不理解這麼做為什麼，但他知道聽李唐的話有吃的。
城外的白骨攻勢愈發猛烈。
沒有盾牌的近戰白骨也被驅趕着衝上戰場，城防塔隨便一射，都能收割上百單位。
死亡的白骨失去力量散落在一層層的骨堆上，叮叮噹噹的滑落下去。
白骨層層灑落披疊下，骨牆外被硬生生堆出了一個緩坡。
浮屠根據李唐的意思，給對面一點壓力，剛成型的緩坡微微下滑了一點，想要攻進城內，還需要加大力度。
李唐能清晰的看到，一隊本來衝出的黃骨剎住了腳步，站在大軍之後壓陣。
“給我沖，一群賤骨頭，不要磨磨蹭蹭的，戰爭，戰爭就在前面！”
黃骨一腳踹翻了一個在他面前走的慢的白骨，踩着對方的腦袋高亢怒吼。
同樣的催促在戰場四周響起。
他們的後面是虎視眈眈的紅骨，以及下了死命令的黑骨。
這一場戰鬥，沒有停止，沒有休戰，只有營地徹底覆滅或者所有骷髏戰亡為終止。
看着緩坡再一次滑落，刀盾黑骨氣的狠狠的錘了一下盾牌，“這該死的雨水，要是沒有雨水咱們早就能衝進去給那個懦弱的骨匠鬆鬆骨頭！”
“就憑你？人家可是幹掉了好幾個黑骨了，比你都高一級。”另一個持鎚子的黑骨冷冷說道。
“肯定是耍陰招幹掉的，就像是那些狡猾的人類一樣，我不相信一個匠骨能同時幹掉我們四個黑骨。”刀盾黑骨不服氣道。
“你要是真不信就別把我們拽上，要不你你去試試。”
“反正我信。”
另外兩個黑骨從兩邊走來，一人一句，把刀盾黑骨嗆得說不出話來。
“增援什麼時候趕到？”持錘黑骨問向後來的骷髏。
“應該是被這雨水耽擱了，低級骷髏戰鬥力已經下滑了，我們要不要放緩一些？”對方回到。
“不下雨低級骷髏就有戰鬥力了？別浪費時間，直接堆上去，後續增援還會帶近百萬的炮灰，不差這點。”
鎚子黑骨甩了下手中鎚子，一溜水線飛濺而出，“斯克格斯，你帶隊給我沖一波！”
一名手持骨刀的紅骨也不說話，抽出骨刀就帶着一隊黃骨沖了上去。
湧上前線，斯克格斯一把抓住一個持盾的白骨，就舉在手中向前推進，身後100單位黃骨有樣學樣。
這一幕自然被李唐看在眼中，面對勇士，自然要格外優待。
不過三個呼吸之間，所有擋在勇士前方的白骨全被釘死在了進攻的路上。
有的因為身上骨矢太多，靈魂消散之後硬生生掛在了那裏。
來到斜坡之下，斯克格斯抬頭上望，正好能看見一個黑骨張着大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鮮紅的魂火跳動一下。
在沉默中，斯克格斯開始了攀登。
因為雨水，骨頭變得極為光滑，更加容易鬆散，哪怕他身為紅骨，在這樣的骨頭堆中也是艱難跋涉。
但更要命的是對方的骨矢。
無窮無盡的伴隨着細雨撲灑下來。
“砰砰砰……”
弩槍鑿入骨堆之中，如同石匠開採岩石，骨屑亂飛。
然後在細雨的安撫下逐漸貼順。
但又被下一根弩槍或者骨矢所激起。
每次有弩槍激射而來，斯克格斯只能擎舉着骨盾白骨硬抗，看着弩槍穿過眼前的白骨，兇猛的釘在身上，所有順着骨頭留下的雨水都像是甩水的鳥類羽毛，被巨力所裹挾，猝然一炸，裂解萬千。
不過三個呼吸，所有被當作擋箭牌的白骨就全部陣亡。
低頭看了看胸骨縫隙里嵌入的骨矢，斯克格斯就感覺這次行動要遭。
回頭一看，跟隨他過來的黃骨已經損失了8個單位。
大部分是被粗大的骨槍所射死的。
但他能感受到上位的注視，就在他的身後。
咬着牙，踩着濕滑的碎骨，斯克格斯瘋狂向上攀爬，他的眼中只有那個黑色的身影，只有那一排張開的牙齒。
只要他爬的夠快，沖的夠猛，對方絕對不會反應過來。
幾個頭說了，對方不過是一個骨匠。
一個沒有任何戰鬥能力的骨匠罷了！
身後的黃骨數量在急劇下滑。
損失從每輪的不到十單位，變成了十幾單位，到二十幾單位……
但斯克格斯什麼都看不到了，他只能手腳並用的向上爬。
就在距離那個骨匠還有兩米的時候，斯克格斯抽出骨刀，死命一躍，揮出他這一生最凌厲的一刀。
毫無徵兆的，一直黑色的大手落在了他的頸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