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困境

隨着一段準時抵達的鈴聲響起，已經聽過無數遍的熟悉聲音也傳入齊昊耳中。“考試時間到，考生停止作答”。齊昊放下了手中輕飄飄的筆，眼光從白茫茫大地真乾淨般的卷子上移走，眼神顯得有些獃滯，彷彿時間也凝固了。曾幾何時，他還是個在考場上意氣風發的高材生，答卷時下筆如有神，當年他最熟悉的事就是迅速答完考卷，無聊的坐在座位上玩弄着那支小巧的黑色圓珠筆，等待考試結束，然後不可一世的第一個走出考場。而現在他也可以第一個走出考場，只是如落敗的公雞。曾經，他走出考場就知道結果，現在，他走出考場也知道結果。

三年了，可惡，還是不行嘛，齊昊的眼眶裏彷彿壓住了什麼晶瑩的東西，個子矮小的他細胳膊細腿的，全身只有雙大眼睛還算有些亮點，但此刻這雙大眼卻顯得有些迷離，失去了生機。第三次考研已經隨着剛剛的鈴聲結束，從第一次在那所最高學府的複試當場就已知道被刷掉、第二次棄考到第三次強行重新披掛上陣卻初試都已無望，齊昊第一次感覺到自己在考試上居然會如此的無力與渺小。

緩慢的走在這所陌生的大學出校路上，齊昊腳步沉重卻又不敢過於耽擱。明天是周一，他還要去上班，家境貧寒的他沒有資本奢望在家考研，哪怕是現在這份工資微薄的工作，他也不敢放棄。沒辦法在工作所在地應考的他只能周五下午急匆匆的趕火車抵達旁邊的小賓館，經歷了意料之中的失敗后，他還得趕今晚的夜班綠皮車，否則明天就不好過了。

老祖宗說：“哀莫大於心死。”此刻的齊昊彷彿如被奪取了心智搬茫然的飄蕩在這片土地上，他現在思緒混亂，也不知道該想些啥，該做些啥，他現在只需要眼睛和腿，保證自己能挨到火車上，飄回自己在省城的單間，其他的身體部分現在愛幹啥幹啥吧。在這樣的想法下，路上踢到了堅硬的石頭，磕疼了腳，撞上了行人，落魄的他也只敢用自己都聽不清的聲音嘟囔了句“對不起”，然後繼續飄蕩在人間，留下背後被撞的行人的嫌棄眼神與內心的嘀咕：“晦氣，遇到了個傻子”。

隨着一聲“砰”的響聲。額頭青腫了一塊的齊昊被疼痛感喚醒，筆直的電線杆告訴了他剛剛發生了啥，曾經的他在去學校拿成績單的路上因為興奮撞到過電話桿，那時的他不以為意，只是摸摸頭就接着走了。而如今的他彷彿一隻喪家之犬，惶惶不知所措。這次的失敗意味着他目前的生活不會有任何改變，至少在未來的一年裏，他還是全中社會廣大勞動者中的一員，作為金字塔底端普通的一員為上層夯實着基礎。他想往上走一點點，哪怕是一點點，也比這樣日復一日的陪着笑臉，和古人一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月底拿着那可憐的工資交完房租水電物業后已然不剩幾個子一樣要有希望的多。他已經二十五了，沒有談過戀愛，沒有什麼朋友，沒有存款，個子矮小，舉止談吐也沒有一點大方之氣，高富帥是啥他不知道，但是高富帥的反義詞他懂得很透徹，自己往鏡子前一站就是了。最可笑的是，他受過高等教育，他畢業於一個不算差的學校，他從小成績優異。在一直受到”學而優則仕“的教育下，他感覺曾經受過的教育彷彿是莫大的諷刺，嘲笑他現在的無能於卑微。他想通過考研改變命運，但是無情而又殘酷的現實告訴他自己只是又老了一歲。

其實他覺得自己也沒有那麼差，這次考的還不如第一次，

只不過是因為自己工作太忙，動不動的檢查加班讓他早已習慣回家就躺下先睡會，往往醒來就是第二天。在這樣的處境下，自己又怎麼可能有多大希望跨過這跟獨木橋呢，數百萬學子中封閉學習，參加寄宿學校的大有人在。自己一個小屌絲，何德何能敢走這種夭壽運拿到個名額。在這樣的安慰下，他的心情彷彿如堵塞的死水中泛過了一縷漣漪，帶來了些寬慰。可是。那明年情況會有啥改變嗎？明年自己又大了一歲，考研又難了一層，工作或許還會更忙。而且就算明年考上了，讀個研出來年近不立，又有啥競爭力呢。一想到這，齊昊心中泛起的微弱曙光又熄滅了。

轟隆隆的火車轟鳴聲響起，疲倦的他終於掙扎的坐上了綠皮火車，其實一個卧鋪可以有效的緩解自己的疲勞，但是哪怕是僅僅多掏一百塊，他也捨不得。平常周末點外賣都只敢找最便宜的點，一百塊夠好幾天的外賣了。入職一年的他剛好攤上了行業寒冬期，公司負流嚴重，掙扎着沒有倒閉已經算是萬幸，只是所有獎金都化為泡影，每個月能拿到全額的基本工資已是對得起像自己這樣的可有可無的底層員工。自己活着存在的價值是什麼呢？哲學的終極問題”我是誰，我在哪，我去向何方“令他腦瓜亂成了一團漿糊。胡思亂想之間，齊昊頭突然疼痛了起來，感覺全身暈乎乎的，整個人昏頭轉向，甚至聽不清車上站點的播音。窗外雪花紛飛，南國不常見之物不知為何今晚格外賣力，盡情舞蹈，絲毫不懂風情。

夜深人靜，天空中星光微弱，幾顆不知多少光年之外的星星勉強點綴着漆黑的夜空，使得彷彿那陰森的要吞噬着什麼的天穹下漏出些許光芒。”該死，我怎麼下錯站了！“。隨着刺骨的寒風穿透自己的骨髓，彷彿是一個無情的審訊官鞭打着可憐的囚犯般，齊昊才終於意識到了什麼。他居然提前在不知道是何處的火車站下車了，更要命的是他在走了好一段路走到了荒野中才終於意識到了這點！按理來說，下錯站應該在站台就發現了，但是漆黑的夜晚於飄落的雪花模糊了他的視線，失意的苦楚麻木了他的神經，以至於他甚至完全不明白如何走到了這個荒郊野嶺，而喚醒他的正是這冬日冷酷的寒風。“沒事，開個導航走回去，頂多遲到一會”，心大的他自我安慰到，可是打開手機他卻傻眼了，在這荒郊野嶺，信號已然搜尋不到。

打了個冷戰，齊昊開始環顧四周，強行想讓自己先冷靜下來。如果沒弄錯，現在應該是在省城旁邊的縣城郊區。因為下大雪與深夜的緣故，可見度已經是很低，哪怕是身邊，也已經是一片模糊。環顧了一圈，周圍伸手不見五指，實在沒法獲得什麼有用的情報。而且，郊區的深夜加上大雪，使得氣溫急劇下降，身上穿的並不厚實的齊昊在短時間內就感覺自己要被凍成冰雕。理科生出生的他，不，哪怕是個正常人也知道，呆在原地就是被冷藏變冰棍，必須走動起來消耗能量轉化點熱量。於是。齊昊試着邁着哆嗦的雙腳在原地轉圈圈。一圈、兩圈、三圈……也不知道轉了多少圈，齊昊獲得了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好消息是他的身體變熱了一絲，顯得有了一點生機，壞消息則是連續的轉圈使得他頭暈眼花，外加從昨晚到現在都沒有進食，他已經饑寒交迫。

感覺自己直冒金星的齊昊決定不能原地坐以待斃，雖然沒有導航，但是他還是憑靠自己的直覺向遠方走去，也許，走不久就走回了車站，也許，遇到了路邊開過來的車輛……

大雪紛飛，大地一片空靈，萬物懾於冬將軍的寒威，都躲匿了起來，只有一人行走於雪地中，背後留下兩行掙扎的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