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 孤親手撕碎的
將《律法新編》上表翰林院上官,是否要收存刊版卻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出結果的。
但好在,孫早仍在翰林院養望,並且已經陞官了。
二人相見,免不了一頓寒暄。
提及《律法新編》,孫早左右看看沒人注意他們,便朝傅青淮擠眼,「你放心,有我在,還能壓住了這書不成?」
熟悉的感覺又回來了,孫早並未與她有半分生疏,就彷彿二人未見的這兩年多不存在一般。
傅青淮拱手道謝,滿面笑意,約好下值一同去三元食肆吃面。
剛回京,事情總是特別多的,光是家中姐妹就該見一個遍。
去國公府見二姐。
「你姐夫過年前倒是回來了一趟,剛過初三就又走了,不過前些日子來信,說要回來領功了,不日到家。」
兒子還小,如今只帶來叫傅青淮看一眼,又叫乳母領走了。
傅青淮跟傅錦溪單獨閑聊。
「那是好事,說不定此回,姐夫該如願以償了。」
傅錦溪很高興弟弟回來,而且夫君也快回來了,便笑得露齒,「我也盼着呢……」
不知想到什麼,突然收起笑容。
「對了青淮,你可千萬別去你三姐家,那徐文來如今比你官職高,指不定多瞧不起你,況且、況且……你三姐當年懷的那個孩子沒留住,到如今也沒再懷,怕你去了要受氣的。」
傅青淮皺容,「怎會如此?」
「與母親過世有關吧……具體如何,我也不清楚,總之你別去了。」
傅青淮便否決了,「我若不去,徐文來怕是覺得傅家無人替三姐撐腰,該對她不好了!」
「有我在呀,那徐文來可不敢對我如何——你放心,我常叫老三過來,也會去她家敲打敲打,徐家不敢對我陽奉陰違的。」
傅錦溪認真看向她,「家中女眷,一切都有我,這些雜事你就不要操心了!」
聽了二姐的話,傅青淮確實放心了些。
打趣兒道:「二姐嫁了姐夫,腰桿兒挺得倍兒直。」
「那可不,我可是世子夫人!」
姐妹倆相視一笑。
傅青淮回京就職翰林院的事很快傳遍京城,百姓皆盼她高升,再拯救他們於水火。
別人卻都牟足了勁兒要看她的笑話。
但這笑話沒看多久。
傅青淮的書刊印發行了,也收錄在了翰林院。
傅錦溪更是將已經做大的書局擺出來,免費印給百姓看。
別人丁憂也著書,但都是些詩詞歌賦,或者別的什麼。
少有如傅青淮這般的,切實的利國利民。
如此一來,傅青淮民間聲望更高。
「扉頁說了,這是寫給我們老百姓看的,青天大人沒忘了我們!」
「青天回來了,我們有好日子過了!」
如今傅青淮跟孫早幾乎差不多下值,二人便常常去三元食肆吃飯。
「嫂子如今還愛子火燒嗎?」
「你還記得呢?」孫早樂了,「愛,就如我愛她一般,長久不變。」
傅青淮付之一笑,兩年多不見,孫早更坦蕩了些。
「那咱們吃了面,再給她帶去,正好我買些禮物去看看她——孫兄不許推拒!」
孫早笑着,「你啊你,還是從前那樣。」
對於他的說法,傅青淮只是回以溫暖一笑。
有些東西變了,有些東西沒變。
但不必牽扯到旁人,她自己清楚就夠了。
去到孫家,孫氏十分驚喜。
「回來了好啊!」
「我聽老孫說你也在翰林院,那更好!」
「沒官復原職不打緊,老孫在翰林院一樣熬的,你當初是大三元,會更厲害!」
孫氏的模樣彷彿更富態了一些,未語先笑,十分喜氣。
熟悉感又湧上心頭,傅青淮恍惚竟真覺得,去西北,又在藥王谷這幾年堪稱江湖生涯的日子,是做夢一般。
可是內力的存在卻提醒她,平靜的美好與死亡,儘管是那麼的急促而狂亂,卻並不都是虛幻的。
「嫂子還如當年,一點兒也沒有老,福氣深厚。」
孫氏笑眯眯道:「瞧你嘴甜的——你回來了,怎麼不把孩子帶來?如今也有兩歲多了吧?」
后宅的事,一向不為外人道。
傅青淮離京,孫早便跟傅家沒有半分聯繫了。
而魏嬰一個婦人,早便消失在大眾眼裏……
孫氏的話叫傅青淮有幾分沉重,「本不該如此的——但家事着實有些不好說,連我也沒弄清楚,還望嫂子見諒。」
「啊……」孫氏有些不解,但還是罷了,「如此,你也別怪嫂子多嘴了。」
「怎麼會呢?嫂子這是關心我,我感謝還來不及。」
待傅青淮走後。
孫氏撫摸着肚子,「你我成婚十多載,才有了這寶貝入家門,我本想同青淮也說,叫他替你高興的,說不準能同他兒女結個娃娃親……」
孫早嘆息,「看來他家中出事了,這事還是莫要再提,免得他傷懷,等咱們家添丁了再說吧。」
而傅青淮回了傅家,顧不得時辰已晚。
這事再拖不得了。
她找了傅與律,「二叔,侄兒求你幫忙——我想見太子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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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午後。
太子以講書名義,將傅青淮召進東宮,屏退了所有人。
「孤能給你這體面,但你卻不能當成體面。」
太子依舊那幅模樣,甚至更穩重了些。
可是眉心化不開的豎紋叫傅青淮明白,他這幾年也不好過。
是衛作然暗中發難所制?
還是宇文郢?
將頭腦中思緒揮散,傅青淮伏地表明來意,「微臣不敢忘懷前塵,卻有一事不明,懇請殿下解惑。」
太子聞言微頓,「孤不想解惑。」
如此便清晰了。
彼此都是心知肚明的!
傅青淮提一口氣,跪地抬頭看他,「魏嬰自我離京便未曾出現過,殿下,您不能這樣對她!」
「孤做什麼,還要你來置喙不成!」
傅青淮焦急道:「可是魏嬰做錯了什麼?」
「錯?她若沒錯,你便錯了,你要承受孤的怒火不成!」
傅青淮深呼吸,低頭道:「太子耿耿於懷,不過是魏嬰懷孕,可是她當初只是為了救我,怎麼可能真的懷孕?」
太子迅疾走到傅青淮身前,居高臨下怒道:「你在跟孤裝什麼?以為知曉她會自己落胎,便可以瞞天過海嗎?」
魏嬰必然是裝的落胎,不然怎麼能把謊話圓過去?
傅青淮心中沉痛,為了幫她,魏嬰竟然被囚在東宮兩年多。
她怎麼還得起!
「微臣斷然不敢在殿下面前弄虛作假,可是殿下真的誤會了,魏嬰不可能懷孕!」
太子沉臉,咬牙切齒,「孤告訴你,那未成形的胎兒是孤親手撕碎的,你的不可能,到底從何而來!」
傅青淮猛然抬頭,忽然想起從前一起睡得好好的,魏嬰卻突然要分房,一時無語凝噎。
「騙啊!怎麼不繼續騙了!」
傅青淮望着太子那張至今未能釋懷,而暴怒的臉,心中忽然很冷。
那時的魏嬰,在東宮照看太子妃呢。
於是她輕聲開口:「敢問殿下,魏嬰未曾跟微臣成婚以前,你跟她,是否已經有過夫妻之實。」
聞言,太子冷笑,「是又如何?」
傅青淮苦笑,長嘆一聲。
「是又如何?」
她不顧君臣尊卑地站起來,目光是幾乎要化為實質的憤恨與悲涼,「我是女人,如何能叫她懷孕?」
太子的憤怒凝固一瞬,轉變為不可置信。
「你竟——」
「我是女人!梁煦歸朝廷指認是實話,但是我也沒騙人,他確實追求過我,也確實想強暴我——我以為魏嬰站出來,是想假借懷孕瞞天過海,可我居然剛剛才知道,根本不是假懷孕!」
太子忽然大口喘氣,「你、你是女人……你是說,孤,親手——」
他說不出來了。
「是,你親手殺了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