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3章 番外:蕭元祁篇(完)
柳惜薇說著,起身邁出了步伐。
蕭元祁見她走向大堂外,出聲叫住了她:“柳姑娘。”
柳惜薇腳下的步伐頓了頓,轉頭看他,“王爺還有什麼話要同我說嗎?”
她心中依舊懷有一絲希望,可蕭元祁的回答卻不是她想聽的——
“本王並不知道你傾慕了我這麼久,若能早些知道,一定會勸你放下,免得平白消磨了青春年華。”
柳惜薇有些失落,沉默片刻之後,神色如常地回了一句:“緣分本就是強求不來的,不怪王爺。”
這世上本就沒有那麼多的兩情相悅,也許她從一開始就不該指望祁王會聽從太妃的意見。
“世人大多遵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本王想遵從自己的內心。”
蕭元祁頓了頓,道,“柳姑娘你是個好女子,但並非本王動心的女子,若是聽從母妃的吩咐娶了你,只怕也會辜負了你,而我已經不願再辜負任何一個女子了。”
“王爺的想法,我已明白了。”柳惜薇來之前就已經設想到了這樣的結果,此刻雖然心中失落,卻也並不覺得意外。
都已經把話說開了,他也知道了她私下付出的努力,卻仍舊不心動,可見沒緣分就是沒緣分。
她想做祁王妃的念頭,也該放下了。
“從前我認為,只要太妃娘娘中意我,我就有機會能與您在一起,現在我總算能體會王爺的感受,當初太妃娘娘強迫您娶妻,就像如今父親強迫我嫁人一樣,他們自認為他們的選擇合適,卻並不考慮我們的心情如何。”
“你方才說,你父親要將你許配給孫統領家的二公子?”
“不錯。我對他十分不滿意,也不信他將來能上進,所以我大概會效仿王爺您當初抗議太妃娘娘那樣,抗議我的父親。”
蕭元祁面帶不解,“皇城內又不是沒有青年才俊了,你父親為何要把你許配給那樣一個紈絝子弟?”
“因為在過去那兩年內,我把所有上門提親的人都拒之門外,坊間有傳言我性情傲慢眼高於頂,這樣的言論難免會嚇退一些追求者,況且父親比較看重門當戶對,即便有才有貌,門第不高的他也不會考慮,那孫公子雖然沒出息,論家世還是能與我匹配的。”
聽完柳惜薇的解釋,蕭元祁有些愧疚,“是母妃和本王耽誤你了,若不是母妃中意你,給了你希望,你或許早就挑到了良人,不至於苦等着本王回應。”
越是大戶人家便越看重門第,母妃對柳小姐滿意,柳尚書出於利益考慮,自然不會把女兒另嫁他人,可時間長了也不見婚事定下來,如今母妃又傻了,柳尚書見女兒做不成王妃,到了年齡婚事也不宜再拖,便選了個他能看上的權貴當親家。
說白了就是官場上的聯姻,子女無權反對。
柳惜薇才貌雙全,性情溫和,若真配給孫家那個紈絝子弟,未免可惜。
想到這,蕭元祁朝她說道:“柳姑娘,你因本王和母妃耽誤了太多時間,本王不會袖手旁觀,雖然你我之間無緣,但本王還是能幫上你的。”
“王爺的意思,是你能夠阻止我父親的決定嗎?”
“或許可以。這樣吧,明日午後,咱們在皇宮西側的校場外相見,為了避免閑言碎語,本王不好與你同行,你叫六弟妹帶你來,她對宮中的路熟悉。”
……
次日中午。
柳惜薇在司蘭嫿的陪同下,坐上了去往皇宮的馬車。
“五哥叫咱們去校場外,就沒說是去幹什麼的嗎?”
“王爺只說了他想幫我,但具體是怎麼個幫法他沒細說,只有等咱們去了才知道。”
“這個五哥,也不知葫蘆里賣的什麼葯。”
昨日溫玉禮向柳惜薇提議,有什麼話都跟蕭元祁說開了,說開了或許可以不留遺憾。今日中午司蘭嫿見到柳惜薇,便迫不及待地詢問她是否打動了蕭元祁。
然而事實不如人意,蕭元祁對柳惜薇只有感謝和歉疚,並沒有心動。
這會兒坐在馬車上,司蘭嫿不禁嘆氣,“惜薇你的感情路還真有些不順,你父親也實在是個不通情達理的人,就算你做不成祁王妃,他好歹也讓你自己挑個順眼的吧,他挑的算哪門子良人。”
“起初我也是這麼想的,甚至有了離家出走的念頭,可寧王妃說得對,離家出走不是解決問題的好方法,這法子存在不少弊端,我應該冷靜,不能意氣用事。”
柳惜薇頓了頓,道,“王爺既然說他想幫我,那咱們就去看看他到底想做什麼。”
良久之後,二人下了馬車,按照蕭元祁所說的地點,前往皇宮西側的校場。
遠遠地便看見蕭元祁站在圍欄外,她們朝他走近時,他似乎有所察覺,轉過頭來看她們。
“你們來了。”
“五哥叫我帶惜薇來此做什麼?”
“自然是來看人的。”蕭元祁說話的同時,伸手指了指不遠處的練武場。
成片的羽林軍坐在日光下,圍觀着副統領楊景赫與一名小兵對打。
與其說是對打,倒不如說是接受指點。
新招的羽林軍每隔幾日就要接受上級的考驗,這種考驗是點到為止的,打鬥結束之後,上級會根據手下的力度以及速度提出不同的建議,或是表揚或是批評。
此刻眾人都坐得筆直,等候着楊景赫的點名,點到了名,便一個接一個地起身。
“兵器都拿不穩,你是中午沒吃飽嗎?一會兒散隊了之後留下來多練半個時辰!”
“你這傢伙,最近怎麼一點長進都沒有?出拳的速度還是這麼慢,解散后你也留下。”
“你下盤不穩,一旦遇上實戰容易站不住,平時要多扎馬步。”
練武場上,楊景赫鞭策着手下們,絲毫不知身後的圍欄外有幾雙眼睛正看着他。
“楊家世代忠烈,楊老將軍與其長子駐守邊疆多年,是我東嶽國不可缺少的將才,而這位羽林軍副統領楊景赫,是楊將軍的親侄兒,不僅武藝高強,模樣也是一表人才,他是陛下的親信之一。”
蕭元祁轉頭朝柳惜薇說道,“最關鍵的是,他平日裏由於公務繁忙,把成家的事情都給耽擱了,至今還未娶妻,如他這樣傑出的年輕人才,在我朝已經不多了,那孫家的公子到了他面前都得跟他行禮,尊稱一聲楊大人。”
柳惜薇有些錯愕,“原來王爺叫我過來,是為了與楊大人相識?”
“不然呢?你所面臨的困境畢竟是你們柳家的家務事,外人很難插手,可若是你與楊大人能夠互相看上,那他就不算外人了,楊家的門第比孫家高了不少,光是楊大人受陛下器重這一點,孫家也不能得罪了他。”
司蘭嫿從驚訝中回過神來,也朝着柳惜薇道了一句:“惜薇,五哥言之有理。”
“柳姑娘不必覺得窘迫,本王今日只是讓你們先見一見,若是你跟景赫沒有緣分,倒也不必強求,本王回頭再想其他法子幫你就是了。”
蕭元祁說著,便隨手招了個附近的小兵,讓他去把楊景赫給叫過來。
楊景赫很快來到了三人面前。
“景赫,這便是本王昨夜跟你提起的柳家小姐。你家裏人不是總催着你娶親嗎?你一拖再拖,遲早要被他們趕鴨子上架,這柳家小姐是梁王妃的閨中好友,人品自然有梁王妃擔保,你們不妨認識一下。”
楊景赫看向柳惜薇,率先問候道:“柳姑娘,有禮了。”
正如蕭元祁所言,他如今年紀也不小了,身為皇帝親信,平日裏忙得很,婚姻大事都被擱置了好幾年,原先皇帝想給他賜婚,被他婉拒了。
這皇城中許多貴女雖然才華橫溢,但由於嬌生慣養,不乏有脾氣蠻橫行為任性的,先前就有媒人給他介紹過刁蠻的姑娘,那種性子他實在應付不來,他若要娶妻,一定得娶性子溫柔的才行。
昨夜蕭元祁來他府上找他喝酒,問起他對未來娘子有什麼樣的要求,他如實回答了,蕭元祁便說要給他介紹柳家的小姐。
他一聽是柳家的小姐,頗為驚訝——
“王爺,這柳姑娘不是太妃娘娘看中的嗎?”
“母妃喜歡是母妃的事,她不能代表本王做決定,如今她也管不了本王,這柳姑娘是她從許多貴女裏面挑選出來的,不得不說,她的眼光還真是符合你對未來娘子的要求。”
“那麼王爺究竟想要什麼樣的女子來做王妃?”
這話才問出口,他便覺得自己多話了。
他與蕭元祁都是老熟人了,先前自然是知道蕭元祁和離之後依舊記掛着溫玉禮,可都已經過去這麼長時間了,蕭元祁也該放下了才對。
然而蕭元祁的回答是——
“我也不知道想要什麼樣的王妃,在我沒有徹底放下心裏的人之前,我不會再招惹任何女子,或許我應該離開皇城,去其他地方走走。”
“王爺想去何處?”
“再說吧。你別將話題扯遠了,明日去見見那柳姑娘。”
思緒回到現實,楊景赫望着眼前的柳小姐,容顏秀麗,眉眼溫和,第一眼瞧上去的確像是修養極好的。
畢竟是淑太妃精挑細選的,肯定考察了多次,如果只是表面溫柔卻內里刁蠻,梁王妃也不會與其交好。
“楊大人有禮。”柳惜薇也朝楊景赫問候了一聲。
一旁的蕭元祁笑了笑,“景赫,梁王妃與柳小姐很好奇羽林軍平日裏的訓練是什麼樣的,反正你們這會兒也正在休息,你不如就帶她們在這校場附近走走,等回頭開始訓練了,讓她們見識一下你們矯健的身法。”
武將在比武場上的颯爽身姿,向來都是吸引人的,尤其是年輕又意氣風發的將領,更容易獲得姑娘的好感。
對於蕭元祁給出的提議,楊景赫欣然應允:“梁王妃,柳小姐,這邊請。”
他雖是武將,儀態言語間卻不乏優雅,柳惜薇自然也從容得體地應了一句:“有勞楊大人了,百忙之中還要抽出時間來帶我們參觀。”
“柳小姐無需客氣,你們並不影響我訓練他們的進度。”
眼見三人的身影漸漸遠去,蕭元祁轉身離開了校場。
他無法勸說自己放下,但他能幫助朋友尋覓一段好姻緣。
……
兩個月後。
這天溫玉禮正在庭院內逗孩子玩,白桃拿了一份帖子過來,“王妃,楊大人託人送來的請柬,是請您和殿下後天去參加婚宴的。”
溫玉禮打開請柬看了一眼,隨即笑了笑,“司徒彥前些日子又為我研製了幾瓶養膚丸,你去取兩瓶,找個好看的禮盒包一下。”
“司徒大夫的藥丸那可是千金難買,王妃這賀禮真是貴重。”
“我跟楊大人也算是有些交情,柳小姐又是蘭嫿的朋友,當然不能小氣。”
柳惜薇最終和楊景赫走在一起,讓她有些意外,但又覺得合乎情理。
那姑娘倒也並非冥頑不化的人,做不成祁王妃,做個將軍夫人也是不錯的選擇,至少逃脫了父親的掌控,以楊景赫皇帝親信的地位,柳尚書都得給這個女婿幾分薄面。
她原以為,柳惜薇跟蕭元祁說開了之後,無非就是兩種結果,要麼打動了蕭元祁被接受,要麼被禮貌拒絕,但不管怎樣,柳惜薇肯定是有心理準備的。
然而誰也沒想到,蕭元祁竟把她和楊景赫給撮合了。
溫玉禮放下了請柬,忽聽腳下響起“啪”的一聲。
她低頭一看,是女兒又把一個木質玩具給打碎了。
“呀,最後一隻小狗也沒了。”白桃拾起地上的玩具,“這十二生肖木偶,全被小主子砸壞了,一件不剩。”
溫玉禮撇了撇嘴,起身道:“茯苓,把這兩個小傢伙帶去書房給他們父王照看,白桃你陪我上街轉轉,順便給他們買點小玩意。”
家裏兩個小傢伙破壞力還是挺強的,之前買回家的小玩意兒,許多都被玩壞了或是砸壞了。
出了門后,溫玉禮又來到了她經常光顧的那幾個攤子前,買了一堆小玩意。
而她沒想到,方才天氣還是挺好的,這會兒天幕中忽然烏雲密佈,竟有要下雨的前兆。
“似乎要下雨了,這附近沒有賣傘的小攤。”白桃轉頭和溫玉禮提議道,“王妃,咱們往回走吧,水雲軒還挺近的,咱們去那避雨。”
“也好。”
兩人朝來時的方向回去,在雨滴落下之前,踏進了自家產業水雲軒的大門。
掌柜的看見溫玉禮,連忙上來招呼。
“我就坐着避會兒雨,你們忙你們的就好。”
溫玉禮挑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掌柜的很快叫人給她上了茶水點心。
溫玉禮才喝了兩口茶,餘光察覺到有人走近,轉頭一看,竟是蕭元祁的貼身隨從。
“寧王妃,我家王爺中午正好在這用飯,方才從窗戶瞧見您進來了,他想請您上樓一趟,正好跟您道個別。”
“道別?”溫玉禮面帶疑惑,“他是要去何處?”
“去邊疆,參加完楊大人的婚宴后便動身。”
溫玉禮有些驚訝,“去邊疆?”
隨從點頭,“昨夜陛下收到情報,楊少將軍在巡邏時遇襲,雖然性命無憂,但雙腿受了重傷,若不養好恐會殘廢,陛下要將他召回皇城養傷,他的位置需要有人頂上,我家王爺自請前往邊疆,代替楊少將軍,與楊老元帥一同鎮守國界。”
溫玉禮聞言,便起身與他上了樓。
那楊少將軍腿部受重傷,回來不養個三五年恐怕好不了,蕭元祁這一去邊疆,就是常駐了。
溫玉禮來到了蕭元祁的雅間,蕭元祁見到她,淡淡一笑:“玉禮,我要離開了。”
“我剛才聽說了。”溫玉禮來到桌前,“邊疆的環境遠比不上這皇城裏,你可想好了?”
蕭元祁道:“環境再不好,楊元帥父子二人不也待了那麼長時間?這皇城內有十三皇叔和羽林軍在,沒我的用武之地了,如今楊少將軍受傷,我就去替他守幾年,也算是為東嶽國盡一份職責。”
此去不僅是歷練,也是想要藉著遠離皇城的機會,徹底放下她。
至於母妃,有忠心的老管家以及那麼多下人照看着,六弟也說了會去常常探望,讓他不必掛心。
溫玉禮沒多說什麼,取了只杯子斟上酒,“老朋友一場,我以薄酒一杯,祝你此行一路順風。”
蕭元祁也為自己倒了一杯酒,朝溫玉禮舉了舉。
“玉禮,你多保重。”
“你也保重。”溫玉禮將酒杯端至唇邊,一飲而盡。
道別過後,溫玉禮轉身離開了雅間。
蕭元祁眼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眼帘中,這才收回視線,轉頭看向窗外。
他伸出了手,飄揚的雨水清澈而綿密,打濕了他的掌心,也將街景沖刷得有些朦朧。
可他的心湖卻格外平靜。
他即將奔赴一場,在他看來極有意義的行程。
願天佑這片土地,四海昇平,社稷安穩,長盛而不衰。
也願她此生安樂無憂,歲歲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