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四 老狐狸(1)

番外十四 老狐狸(1)

京城的深秋已經有了寒意,一陣風吹過,樹葉飄落。

沈府燈火通明,沈散培背着雙手站在樓閣上,看着那樹葉打着旋兒的落下,一片又一片,彷彿無窮無盡,就如那朝堂上站着的人,該淘汰的一個又一個。

四更鼓響。

沈散培抬頭看着漆黑的天空笑了,今兒得去上個朝。

朝房裏永遠是站的比坐的多。官大的坐得老神在在,官小的低眉斂目,朝着進來的人或行禮,或拱手。

日日如此,身體早已養成習慣,打瞌睡也不影響這套動作。

算着時間快到五更了,有人習慣性的往一個方向一瞧,嘿,沒來,今日的飯錢贏到手了。

門口一響,睜眼的閉眼的循聲看去,有人遺憾輸了飯錢,有人悄悄皺起眉。

“沈大人,今兒身體挺好?”

沈散培提着個書箱進來,邊慢悠悠回著話:“再不來露個臉,我怕諸位都要不記得我了。”

和他搭話的是威遠侯柳毅,兩人有袍澤之情,素來關係不錯,正要打趣他幾句,卻發現他眼神有些不對,平日裏上早朝,老東西眼睛都是半睜着的,可這會,那眼神亮堂得很。

誰招惹他了?

鞭聲響,眾人整理朝服排好隊伍準備入殿。

跪拜完,皇上看沈散培一眼,道:“諸卿可有事要奏?”

其他人還在觀望,沈散培提着他的箱子出列:“臣,有本奏。”

“奏來。”

“臣,參樞密直學士袁飛柏丁憂期間罔顧人倫,行荒唐之事

,致元妻身亡,嫡子身殘。”

“沈大人此話可有證據?”袁飛柏還在丁憂期間,不上朝,說話的人是袁大人的岳家,故去元妻的長兄。

沈散培打開書箱,拿出一包東西雙手舉過頭頂。

內侍上前接過呈到皇上面前。

“一應人證,臣會親自送去刑部。”

皇上沉着臉,恆朝以孝治國,袁飛柏身為近臣,卻干出如此不孝之事,簡直荒唐!

“李直。”

刑部尚書出列:“臣在。”

“此事交與刑部查實。”

李直領旨回到隊列之中,眼神瞟向還在中間站着的沈散培,總覺得事情沒這麼快完。

“皇上。”沈散培再次出聲:“臣,有本奏。”

“奏來。”

“臣,參戶部右侍郎程前知擅權,強行賤買民田數千傾,縱容族人強搶民女,逼死其家人,致當地人心惶惶,睡不安寢。”

程前知立刻出列跪倒為自己喊冤:“沈散培你血口噴人,皇上,臣冤枉!”

皇上並不理會他,看着沈散培問:“可有證據?”

沈散培再次從書箱拿出一包東西。內侍快步過來取走送至皇上手裏。

“此乃物證,一應人證,待會親自送往刑部。”

程前知腦子嗡嗡作響,只知喊冤。

皇上一一翻閱,看着那一個個數目,一封封血書,眼神沉沉的落在程前知身上:“是不是冤枉,查過便知。若沈卿確實冤枉了你,朕自會替你做主,若所查屬實……程卿,你該給朕一個交待。李愛卿,交

與你了。”

程前知汗如雨下,這些事他知曉一些,可遠不如沈散培知道得那麼清楚,若屬實,若屬實……

李直領了旨,站回原位后眼神再次瞟向沈散培。

果然,沈散培第三次行禮:“皇上,臣有本奏。”

皇上把東西遞給內侍,沉聲道:“奏來!”

“臣,參吏部尚書賀向榮賣官鬻爵。”

賣官鬻爵!賣官!滿朝嘩然,齊齊看向被沈散培點名之人。

賀向榮腿都軟了,一出列就跪倒在地,他做得那麼隱蔽,沈散培如何會知曉?

皇上站了起來,臉沉如水,然後又坐了下去,緊抓扶手的手背因為太過用力暴起青筋。

“可有證據?”

沈散培第三次從書箱中拿出一包東西雙手奉上,離得近的人看到了,書箱裏還有。

總管都覺得快喘不上來氣了,快步過來把東西取走送到皇上手裏。

“一應人證,臣會親自送往刑部。”

皇上一頁頁翻過,頭也不抬:“賀愛卿可有話要說?”

“臣,臣,臣……”

皇上抬起頭看向他,如果眼神是武器,他已經將那老東西碎屍萬段!

賣官!他竟敢賣官!

“吏部尚書,你這買賣做得可真是方便!朕小瞧你了!”

“皇上饒命!”

這慫東西竟然當場就承認了!皇上閉了閉眼,強行將火氣壓下去,睜開眼睛看向仍站在原位的沈散培:“沈卿可還有本奏?”

“是。臣,參禮部左侍郎楊亭貪墨,數額之大,乃恆朝建國至今最大

。”沈散培從書箱中拿出來最後一包東西。

內侍的腰彎得越發厲害,偷眼見着書箱空了悄悄鬆了口氣。

皇上根本不想看這些東西,揮手示意內侍走開些,沈散培要沒點把握,不會當朝參他!

看着伏在地上的禮部侍郎,皇上聲音都帶着涼意:“楊愛卿可有話要說?”

“臣冤,冤枉……”

“朕也希望你是被冤枉的,朕希望你們都是被冤枉的,六部被沈卿參了三部,行,真行啊!”皇上拍着扶手,氣極而笑:“拿出你們平時舌燦蓮花的本事來,說說你們如何被冤枉了,朕洗耳恭聽!”

滿朝文武齊齊矮了半截。

皇上一甩袖子憤而下朝,殿中一片寂靜。

聽着腳步聲走遠了,沈散培一腳踢開書箱,轉身往外走去。

“沈散培!你想幹什麼!”

沈散培站定,轉過身看向面容猙獰的楊亭:“本官真是傷心,同朝為官多年,楊大人竟不知我沈散培心眼只有針尖那麼大。楊大人是不是忘了,本官是吃軍師那口飯的,還吃了十年。”

沈散培踱到楊亭身邊,輕笑着低聲道:“論算計人,我是你祖宗。”

看着楊亭驚懼的神色,沈散培滿意的笑了,環視一圈,轉身往外走去,再沒人敢叫住他。

威遠侯追上去,低聲問:“發生什麼事了?”

沈散培看着將明未明的天際:“我兒媳婦,差點一屍兩命。”

威遠侯沉默下來,他自然知曉那些人動手的原因,只是

沒想到在沈家的重重保護之下,還是差點讓對方得手,不怪這老東西怒了。

“未必沒有下次。”

沈散培似是笑了笑:“是我病假請得太多了。”

威遠侯還想勸勸,這事好不好放一邊,可真要做成了,世家的優勢將失去大半,世家自不能忍。

“沈大人。”蘇沫上前來朝着兩人行禮:“太後有請。”

沈散培朝着老友拱了拱手:“就算不站在我這邊也別摻和進來,你了解我的,這事沒完。”

看着遠去的人,威遠侯嘆了口氣,從老東西點出來的那四個人就知道,武將都沒摻和進去。

有沈散培的原因,也因為他們都在看着白馬營。這條路若能走通,那他們的心病就能治好了。

老狐狸難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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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花少年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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