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陰險狡詐
六道仙門。
天桓峰,第一洞府。
谷壑芝蘭繞,巉岩苔蘚生,比間採光敞亮,明氣通風,說是洞府,實則是一處清溪雅居,住着這座山峰最具威嚴的人。
一團青火踏着石階而來,明靜無聲,未驚擾到任何人,最終進入雅居,漂浮在空中,須臾間,化為一道人影。
那人一身黑袍,矗立在凌河身前,安靜地看着面前男子。
天恆峰峰主,六道仙門如今領袖之一,凌河。
燭香微熏,宣紙堆疊。
凌河知道有人來,微微一笑,放下筆,道:「什麼事,說吧。」
黑袍男子聲若沉鍾,道:「當年那批人都接連回來了,秦州也出現一名,是個女子,我已交過手,此人劍法無雙。」
都是意料之中的事,但凌河還是點了點頭,很多時候,即使是能猜到的事,卻還是需要一個準確的情報。
「什麼來歷知道嗎?」
凌河將筆墨收拾好,捏起一沓宣紙,一齊放至一旁。
「傳聞是與冀州姜國有關,我與其交手,也發覺,她的劍法中有《紅塵劍經》的影子,但很細微,不仔細,根本察覺不了。」
「姜國?」
凌河來了興趣,用手巾擦了擦手,道:「能與你交手,嗯…我想想……是李若心?」
「不對。」
他又搖頭否決,「當年天命司親自出手,她神魂四分五裂,死的不能再死,不該是她,可還會是誰呢?」
凌河思襯片刻,依舊是想不起來。
「峰主,她的修為有些奇怪。」
黑袍人猶豫一二,還是開口。
「怎麼個奇怪法?」
得到授意,黑袍人面容有些古怪,似乎有些難以形容,道:「她的修為只是准七品,但給我的感覺,卻不弱於七品後期。」
「而且,我一路追蹤,曾見過她與旁人交手,她似乎是…是有無限潛力,遇強則強。」
「甚至我感覺她精神也有些問題。」
黑袍人道:「我曾見她一劍斬殺一名賭徒,也曾看到她拿着破碗,隨同一群乞丐在街邊要飯。」
「習慣性冷漠,間接性柔弱。」
他思考兩息,得出這麼個結論。
凌河安靜聽其敘述,疑惑的神色消失,目若清泉,看不出心思。
「你繼續跟着他,遇到強敵的話,適當照顧一二。」
「退下吧……」
凌河轉過身,眺望雲霧,遠山搖曳,起風了,天邊有重重鉛雲壓來,似乎是要下雨了。
黑袍人還想說些什麼,但見對方似乎不想再說,便轉過身,頃刻間,化為來時模樣,幽火躍動。
「順便幫我將山頭外那些小鬼清除了。」
……
幽火無聲隱去。
「陰府小鬼都跑來我山門撒野,成天偷偷摸摸的,晦氣。」
不知何時,凌河手中出現一柄劍,薄如蟬翼,青玉色,滲出淡淡的森芒。
————
天仭峰。
鍾庭手臂皮膚裂開,血順着胳膊流淌至指尖。
吧嗒…吧嗒。
「他受傷了。」
「廢話,凌月心可是萃英榜三百二十多名的天才,而且入門才半年。」
眾人嘩然。
萃英榜的含金量自然不必多說,就算是第三百六十名,也是萬中無一的天才。
「凌月心如此厲害,可這鐘庭竟能夠將其擊敗,這傢伙好生厲害。」
驚嘆聲此起彼伏。
「的確,不過此戰過後,鍾庭也受了不輕的傷,下一場,他只會更加艱難,依我看,很大可能會敗。」
天仭峰弟子入門,每天最少應戰十場,如今才是第三場結束。
數人神色閃爍。
鍾庭全身有十多處傷口,鮮血淋漓,看起來,不能說不慘,眾人心道,如此良機,可不能讓旁人奪了去。
氣息收斂,佯作頹勢。
鍾庭沒有刻意止住流淌的鮮血,他心中冷笑,想看看那個愣頭青前來。
他知道,與凌月心一戰後,必然會有不少人動心思。
之前兩場戰鬥他都是很快解決,因為越是輕鬆拿捏勝利,眾人就越覺得他強大。
但凌月心與他一戰後,他的確受了些傷,但雙方都是點到為止,並未動用殺招,因此他的傷勢並不重。
而這一點,在場九成九的人看不出。
當然,他也沒有刻意裝作輕鬆,相反,他故作萎靡,讓別人覺得有機可趁。
果然,有人上鉤了。
不少人在這一刻躍躍欲試。
他們叫囂着要擊敗鍾庭,奪取這到手的果實,成功后,便是豐功偉績,仙門的獨一檔存在,人人敬仰。
因為以往天仭峰,從未敗過。
「丹哥,好機會啊。」小弟獻上良策。
張易丹面色潮紅,周圍人都說良機難得,拿下這場勝利,足以傲視諸雄。
許多人作態捶胸,恨自己修為太低,儘管那人重傷,卻還是沒有勇氣。
「我去!」
人群中有一人大喝,欲飛身而往。
刷!
張易丹神色一閃,那人離他不遠,須臾間,他腳下一動,手掌用力,將那人一把扯回。
「師弟,讓師兄先試試水。」
他留下一句,然後步伐輕快,凌空飄落,無比瀟洒,但無人誇讚,反而引來一眾大罵。
被張易丹捷足先登,先前那人怒罵此人無恥,但如今對方已經入場,他也無可奈何。
鍾庭看着眼前之人,「依舊是八品後期,不過似乎氣息似乎有些虛浮。」
他那裏知道,人家家底隱實,是靠靈丹妙藥堆上來的修為。
張易丹笑着上前,竊喜自己眼尖手快,不然差點失去良機。
「飛劍峰張易丹前來請教。」
鍾庭冷笑,周身氣息盡顯頹勢,將八品初期的修為漏出,也不在隱藏,讓他也高興會吧。
「嘿嘿……穩了。」
張易丹見狀,眼中一亮,頓時信心倍增,暗道天賜良機,自己簡直是天選之子,而眾人紛紛跺足悔恨。
「便宜張易丹這小子了啊。」
「狗屎運!」
「哎……」嫉妒聲,羨慕聲不絕入耳,擊敗天仭峰新人,這是何等的傲人,可惜這機會已經有主了。
張易丹聽聞眾人之聲,愈加飄飄然,神經徹底放鬆,散漫地踏着步子上前,輕蔑道:「快開始吧,這位朋友。」
等不及了啊。
鍾庭輕笑,來人越是囂張,越是想拿他當墊腳石,越是一副愛佔便宜的模樣,他愈是沒有愧疚感。
同時他滴落的鮮血就少一滴,心中的決心就愈是堅定。
畢竟,之前幾人都未付出什麼代價,最慘的侯通,也不過是吐了點血,昏厥過去。
僅此而已,可這未免…太輕了。
必須得是血的教訓,這才是第一天。
有人是因情而來,有人是尋熱鬧,也有人想真正為了比試,但更多的人,是想踩着他,踩着天仭峰,獲取那虛無縹緲的「榮譽」。
這是規則之內的,良性競爭。
鍾庭明白,既然仙門選擇讓他來磨厲眾弟子,那他必然不負所托,這對他們而言,也是一場歷練,想必會終身難忘吧,
鏘。
他身軀鮮血戛然止住,體表傷口結痂,斷劍劃過地面,有火星冒出,一步步上前,每踏出一步,就有數十道神紋鎖鏈浮現,金光搖曳。
這一刻,巔峰的氣息又回來了,鋒芒如虹。
「這……」
眾人訝然。
張易丹神色微變,握緊手中劍柄,警惕地盯着來人,鍾庭每踏出一步,氣息便高漲一分,無形中,彷彿有鼓點敲擊,隨同震顫的,還有他的心。
他額頭有汗珠不斷滲出。
羽生被一劍擊飛,侯通吐血昏厥,甚至凌月心也遺憾敗北,一幕幕令人恐懼的場景陡然間浮現,這三人,實力都比他要強。
他不經意後退一步,然後強壓心頭恐怖,顫聲道:「好大的風……」
「怎麼回事,這還沒打,張易丹怎麼退縮了。」
他那輕微的一步,清楚地落在眾人眼中。
有明眼人笑着搖頭:「勝負已定。」
高峰之上,祁叔陽撫摸鶴仙子白嫩的脖領,笑道:「菲兒,這小子竟能讓凌月心那小丫頭鎩羽而歸,你說咱要不要收下他?」
老道神色期待。
「喁!」
「菲兒,你這是什麼話,我對你的愛日月可鑒,怎會因為收取丹童就不愛你了呢,我不是那種人。」
祁叔陽言正詞嚴,「這樣,我再每天給你加一倍的伙食,讓他做你師弟,怎麼樣。」
老道循循善誘。
「喁!!」
「等他學會煉丹,每天就可以伺候你了,躺平不爽嗎,享福不好嗎。」
「喁!!!」
鶴仙子長唳,拍打着翅膀,顯然是個硬骨頭,不吃糖衣炮彈這一套,起身張嘴就要啄這個老傢伙。
老道驚怒,「誒…!」
「孽畜,你敢!」
鶴仙子勇猛無畏,嘴腳並用,「喁喁」長嘯,訴斥這個負心漢,一套鶴擒拳下來,讓老道狼狽不堪。
「停…停,算我怕了你了。」
老道蜷縮在大石頭旁,告饒屈服。
————
鍾庭氣勢如須彌之山,無盡的金光搖曳,鎖鏈飛舞,將此間不服祛除,沒有人眨眼,紛紛屏氣凝神,看着這一劍。
「開劍式。」
斷劍紅芒隱去,樸實無華,陡然揮出之際,劍氣肆虐狂舞。
「算你好運。」
原本他是依舊想用「破劍式」的,但感受到此人實力太差,萬一被打死就不好收場了,畢竟大家是同門。
鍾庭苦難。
張易丹太慘不成,容易引發輿論譴責,太舒服也不可,難以讓其他人引以為戒,之後還會有源源不斷的騷擾。
是的,他將這種級別對手的挑戰,稱為騷擾。
只有凌月心那般諸天青箍的手段,才算得上是對手,與其一戰,他也受益許多。
比試,也是切磋,目的是為了提升自己,他從那女子的眼中感知到,對方是為戰而戰,並不圖名圖利。
這是他想要的比試,而非眼前貪圖名利,欲踏着自己身體,獲取虛名的人。
「可惜,還得留手。」
一劍斬出,鍾庭臨時撤回了一些劍氣,因為他發覺,對方竟然比想像中更要弱,可悲之人。
他嘆了口氣,自己可謂是煞費苦心,真的難。
一劍斬去,虛妄盡破。
張易丹清楚地感受到,這一劍,如山,似海,他自知,這不是他能夠抵禦的,他不是對手。
「為什麼會這樣……」
他想躲開,卻發覺腳下根本動不了,因為漫天劍氣無處不在。
咔嚓…!
清脆之聲響起,鐺鐺鐺鐺…碎劍墜落一地。
須臾間,四下靜默。
劍氣經久不散,瀰漫在空氣中,那一劍如噩夢般釘在眾人心中,恐怖的壓力籠罩而來,許多人身軀綳直,彷彿這一劍的目標並非張易丹一人,而是在場所有人。
撲通……
有心性脆弱,修為低微者,終於是承受不住,一屁股癱軟在地,臉色蒼白,汗珠滲出,只因為那一劍,太強。
沒有人嘲笑他,眾人知道,換做是自己,一樣是慘敗。
鍾庭四戰皆勝,唯一打的有來有回的一場,是天恆峰凌月心,可那是萃英榜的天才,此人初來,便已是仙門的佼佼者了嗎?
駭人聽聞!
「難道說此人是妖孽?」
這是比天才更變態的稱呼,如此人物,無一不是存在於傳說之中,六道仙門也不超過兩隻手。
鍾庭,有如此潛力?
「據我所知,江白燕當年擊敗的最強者可是潭山,萃英榜二百位的天才,鍾庭雖強,但比起她,還差一些。」
有人開口:「江白燕也只是頂尖天驕,算不得妖孽,鍾庭比他師姐,還是差一些的,至少暫時是如此。」
張易丹全身上下破破爛爛,鮮血淋漓,昏迷了過去,有小弟在慌亂中,連忙將其抬走。
鍾庭滿意地點了點頭,可以看出,仙門內雖有爭鬥,但大家的關係還不錯,相互還是很關愛的。
他屹立如峰,對議論聲不聞不問,揚聲道:「還有哪位師兄師姐想要討教,快些吧,我累了。」
說罷,他氣息萎靡不振,就地盤坐,運功療傷,看起來似乎很虛弱。
有了張易丹的教訓,眾人也明白,此人陰險狡詐,不是善茬,一時間無人敢應戰。
沉默。
江白燕將一切看在眼裏,笑出聲來,「這小子還挺腹黑,師姐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