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宋時柔聞言,以為宋時蘊是擔心楊氏,柔聲寬慰道:「娘就是太過思念二姐了,如今二姐回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張媽媽笑呵呵地道:「三小姐說得對,夫人看見二小姐回來,定然會很高興。」
她們二人說得輕鬆,但整個平寧侯府內洋溢着的陰氣,讓宋時蘊沒有這麼樂觀。
那畢竟是自己如今名義上的母親,兩個人之間算是有了血親關係,她既然代替原身,便有因果承負關係,不能坐視不管。
宋時蘊思及此,跟宋時柔和張媽媽一道,向後院走去,她要看看楊氏到底是怎麼回事。
楊氏和宋清遠住在蘭亭苑。
宋時蘊走到楊氏的屋外,便感覺到這附近的陰氣更重。
宋時柔主動走過去,搶在張媽媽前面,打起帘子,對宋時蘊十分恭敬和禮讓,「二姐姐先進去吧。」
宋時蘊先一步進入楊氏的屋子。
宋時柔和張媽媽跟在後頭。
一進屋子,宋時蘊便聞到一股撲鼻而來的濃烈葯香,其中還夾雜着濃重的陰氣。
宋時蘊循着陰氣看過去,便見靠西側的床上,躺着一個婦人。
她慘白着一張臉,躺在床上,從露在外面的胳膊來看,瘦弱得厲害,幾乎只剩下一層皮包骨。
此時她緊閉着雙眼,似乎有些不太舒服,雙手捂着心口,呼吸有些急促。
宋時蘊目光從她身上滑過,探究到她身上的陰氣,確實和老夫人身上的陰氣如出一轍,恐怕是被老夫人所累。
宋時蘊正觀察着,宋時柔已經走到床邊,柔聲地喚道:「母親,二姐姐回來了——」
楊氏似乎聽見宋時柔的話,眼皮微微睜開來,目光四下尋找着,啞聲道:「我的女兒在哪兒……」
張媽媽立即介紹道:「夫人,你看看,二小姐就在此呢,二小姐回來了。」
楊氏目光有些渙散,看見宋時蘊的時候,眼神才有些聚焦,聞言,她顫巍巍地伸出手。
「我的女兒……」
宋時蘊望着她的手,動作卻有些遲疑。
她……很抗拒所謂的親情。
宋清遠沒多想,一把拉過她的手,放在楊氏的手裏。
楊氏抓緊宋時蘊的手,眼淚就出來了,「沒想到,沒想到,有生之年,我還能親眼看到你回來,母親真的好想你……如今能見你一面,便是讓我立刻死了,我也死而無憾。」
宋時柔喉結微動,哽咽道:「母親怎麼這麼說,二姐姐才剛回來呢。」
張媽媽也有點鼻酸,「是啊,夫人,二小姐如今回來了,您的身子肯定也會好起來的。」
楊氏狠狠地抽了一口氣,聲音都在哆嗦,「我的身體,我知曉,這次怕是不成了,宮內的御醫都來看過了,可是沒什麼用……」
宋時蘊聞言,不動聲色地抽出自己的手,「你並非身上的病,太醫來了自然無用。」
宋時柔和張媽媽,不由看向宋時蘊。
楊氏不明所以,「時蘊,為什麼這麼說?你……還會看病嗎?」
宋時蘊藉著撫平袖子的空檔,按了按自己的手掌,沒有人發現,她被楊氏握過的手掌,此時還在顫抖。
方才那一瞬間,她想起曾經也有人這樣拉着她的手噓寒問暖,卻在轉頭給了她一刀。
她壓下心裏翻湧的情緒,面上神色如常,「以前在鄉下跟游醫學過一些,但那位不是普通的游醫,而是道醫。」
宋時柔站在一旁,聽得迷糊,「什麼是道醫?」
宋時蘊淡淡地解釋道:「道門之內,分為五類,山醫命相卜,其中的醫,便是道醫,古來有一種說法,十道九醫,道門之人多少會點醫術,道醫以此為精,四處雲遊時,以道術入醫,以救人入道。」
屋裏剩下三個人:「……」
他們能說聽不懂嗎?
張媽媽反覆琢磨着宋時蘊這話,斟酌道:「二小姐的意思是,您會醫術?」
宋時蘊頷首,「會一點,但不是普通的醫術,夫……母親的病,也不是普通醫術便能夠救治的。」
宋時柔不由緊張起來,「二姐姐的意思是?」
「她是感染了陰氣,外感邪氣,有陰邪纏身,才會一病不起。」宋時蘊直接回答道。
楊氏一怔。
宋時柔和張媽媽也是一陣愕然。
但兩個人不約而同地,想起剛才在門口發生的一切。
宋時蘊前腳剛說過,老夫人有血光之災。
乍一聽彷彿詛咒一般。
但後腳,老夫人便真的受傷流血,現在傷情輕重,還未可知。
這真是巧合?
宋時柔望着宋時蘊,膽怯的目光里,帶起些許的試探,「那二姐姐能治好母親的病症嗎?」
「當然可以。」宋時蘊沒客氣,直接問道:「有筆墨紙硯嗎?」
宋時柔一愣,「什麼?」
宋時蘊重複道:「筆墨紙硯,隨便什麼紙筆都可以。」
「有,有……」宋時柔反應過來,遲疑地道:「只是,二姐要筆墨紙硯做什麼?」
「你取來即可。」宋時蘊面色冷淡,莫名有一絲淡淡的上位者的威壓。
讓宋時柔不敢拒絕。
宋時柔幾乎是本能地答應下來,轉身便去了東暖閣。
楊氏住在西暖閣,東暖閣那邊正好是一間書房。
宋時柔很快便取來一份紙筆,遞給宋時蘊的時候,還有點怯生生的,「二姐……要這紙筆做什麼?」
宋時蘊沒有回答,只是將紙筆接過來,鋪在旁邊的桌子上,拿起毛筆,一手捏手印,一手開始在紙上作……畫。
宋時柔和張媽媽,便見她在紙上好似胡亂畫著什麼。
兩個人不由起身湊過去,想要看看宋時蘊在幹什麼。
這不看不知道。
一看嚇一跳。
宋時蘊好像是在畫符。
大慶尚道,即便是普通百姓,對符籙紋樣都十分瞭然,更不消說他們這種鐘鼎之家。
但是……
畫符不是應該用黃紙和硃砂嗎?
宋時蘊隨便拿來一份紙筆,這樣畫有用嗎?
宋時柔和張媽媽心裏,不免有些懷疑。
楊氏在昏迷的邊緣,身體愈發吃不消,她隱約知道女兒應該是在做什麼,但也不太清楚,更無力開口。
方才跟宋時蘊說了幾句話,彷彿便掏空她所有的力氣。
張媽媽瞧着宋時蘊那畫符的模樣,和她記憶中畫符的樣子,不太一樣,不由問道:「二小姐這當真是在畫符嗎?老奴怎麼瞧着……不太對勁?」
「誰給你說,畫符有固定標準的?」
宋時蘊頭也不抬,一邊畫符,一邊淡聲道:「古言說,一點靈光即是符,世人枉費墨與朱,若真有本事,便不需要那麼多假把式。」
說話間,宋時蘊一筆下來,很快便畫出一張符來。
張媽媽和宋時柔聽她說得頭頭是道,愣了一下。
還沒反應過來,便見宋時蘊拿着筆,在符頭、符膽、符腳,各畫了一個勾。
隨後,她放下筆,又抬起手,放在齒尖一咬。
下一秒,她的指尖冒出來一滴血。
宋時蘊單手結印,想也不想,便在符頭、符膽、符腳的三個勾上,各點一下,此為點相。
符紙點相聚靈后,方才成符。
就在宋時蘊的點相之後,拿起符紙,向四周拜了拜,嘴裏念念有詞。
張媽媽和宋時柔聽不清她在說什麼,感覺應該是某種符咒。
未幾,宋時蘊聲音一沉,低聲道:「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