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逆轉
婚姻這種事,就怕老人摻和進來,因為他們會影響節奏,甚至會改變結果。
老人們好像總是很極端。面對一樁婚事,若他們不同意,就使勁兒攪合;若是他們同意,就很着急,想儘快促成婚事。結了婚,又催生孩子。把他們急得不行。
在唐梅的要求下,蘇瓶曾三次提親,可郡主三次都拒絕了。因為她覺得,蘇瓶沒有表現出追求心愛女子應該有的熱情。現在她還在跟蘇瓶慪氣,想看一看,如果自己不提出要求,蘇瓶是否會向她提親。
就在這個時候,蘇家老爹來了。蘇滿堂把兜里的錢全都掏出來,買禮物,雇幫手,敲鑼打鼓來到國公府。而且他不說提媒,而是請求郡主收回休書。他是代表蘇家,來給郡主道歉的。
老爹的行為,把蘇瓶氣得不行。
蘇瓶認為,此舉卑微。可是在梁朝人的觀念里,有着非常深刻和嚴格的等級觀念。老爹認為,他做得並不過分。對方是正二品的郡主,我的好大郎,你該服軟就服軟,否則蘇家的好處可就成為泡影。
老爹是一個執行力很強的人,性格執拗,言語攔他不住,蘇瓶總不至於一拳把他撂倒。
而蘇瓶的「攔不住」,在唐梅看來就是一種「主動」的表現。另外蘇家老爹也確實很主動。而且他的分量遠超馮蝶她娘,某種意義上講,蘇家老爹是唐梅的長輩。
這次唐梅答應了。
當然,她答應的過程也是非常隆重的,比如她又把兩位側公妃喚來參觀,還有幾位公子夫人。
蘇家老爹很高興,見到兩位側公妃,跪地磕頭。值得一提的是,雖然老爹的行為令蘇瓶不齒,但這才是梁朝人的正常表現。普通人見到官員,要下跪。庶民見到貴族,要下跪。低品見到高品,也要下跪。這是正規禮儀,不涉及面子問題。
可蘇瓶對下跪卻很反感,除非一群人都跪下,否則他就不跪。無論是見樊公妃,見薛侍郎,還是見唐梅,甚至是見到齊王世子,他也不跪。其實這是很失禮的。可他就有這個毛病。
雖然這次唐梅答應,可又有了新問題。以前六小姐的婚事由國公府做主,可現在不一樣了。她是皇封郡主,她的婚事要通過內侍省審核。唐家呈送請求,內侍省上報皇帝,皇帝批了,才算同意。
通常,這種婆婆媽媽的事皇帝懶得管,都是交給皇後去辦。可對於唐梅的婚事,萬隆帝表現出了格外的熱情,他親自批複四個字「試婚觀察」。
也就是說,皇帝大體是同意了,這期間唐梅就不能再接受別人的提親請求。否則就是戲耍皇帝。當這個消息傳開,那些提媒的也會偃旗息鼓,不敢再來叨擾。
內侍省總領太監張大利一本正經地道:「陛下要求試婚,試婚結果,要在半年之內上報內侍省。到時,咱還要親自過問。要問備選郡馬人品如何?身體康健與否?試女是否懷孕?內事感受如何……」
張大利滔滔不絕,聽得唐梅血氣上涌。
試婚,是開國皇帝趙略定下來的,一直被人詬病。尤其是南晉人,對此事更是深惡痛絕。痛罵北朝是胡人,只有胡人建立的政權才會採取如此不仁的政策。而北朝也罵南朝,因為南朝皇族有用活人殉葬的惡法,還有皇族內部嚴重近親結婚的現象。雙方唇槍舌劍,對罵百年。
值得一提的是,無論神州大地分成什麼樣子,神州人都有大一統的概念。北朝人口中,梁朝是正統。南朝人口中,晉朝是正統。都說對方是蠻夷,要幹掉對方。可他們無論怎麼吵怎麼罵,大家都是炎黃子孫的概念從來沒變過。
說了半天,張大利口乾舌燥,唐寬命人獻上熱茶,張大利高坐榻上,與唐寬互敬。
潤了潤嗓子,張大利道:「按照舊例,公主備選駙馬八人試婚,郡主備選郡馬四人試婚,要由皇后選派宮女。而大城郡主,參照公主論。可皇上卻說,現在後宮缺乏宮女,那就讓梅郡主自己選人。呵呵,在咱家看來,並非沒有宮女可派,而是皇帝故意照顧梅郡主感受。」
唐寬眼珠轉了轉,沒說話。
唐梅冷聲道:「如果不試婚呢?」
聞言,張大利臉色一沉:「梅郡主,這事兒您可不能使性子。您若是不高興,就少選幾個試女,咱家可以睜一眼閉一眼,可如果您不照辦,那咱家可也為難啊。」
……
「王雙喜!你是怎麼搞的!那個姓蘇的,為什麼還活着!」
齊王府,梅園,世子趙廉的屋裏。
關着門,趙廉拍着桌子質問王雙喜:「以前讓你殺個人不是挺容易的嗎?這次怎拖拖拉拉一直沒個結果!」
王雙喜愁眉苦臉道:「世子息怒,龍天罡就快到了。」
「快到了,快到了,人在哪呢!」
「計算日子,昨天就應該到了呀。」
趙廉喊:「唐梅已經選婿了!她果然又選那個姓蘇的!」
趙廉氣餒地坐下,苦着臉道:「我就知道,這幫女人就喜歡小白臉。可小白臉有什麼好的?男人靠臉吃飯嗎?靠臉吃飯的,還叫男人嗎?」
王雙喜道:「殿下不必着急,郡主成婚,是要試婚的。等他們操辦婚禮,還有些日子。這期間,一定挊死那個姓蘇的!」
趙廉站起身,推開窗戶,悲苦目光看着窗外梅樹:「阿梅,我相信天底下沒有人比我更愛你了,若你能來我府上,我一定讓你做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
在蘇滿堂提親的時候,蘇瓶已經帶着梅染離開洛陽,去到壽安縣。
之所以選壽安,是因為這裏曾經有三個地主聯合告狀,告的是齊王妻外甥喬東明強取豪奪。可那三個地主,已經被關進京兆府大牢。
「邱悅在刑部幹了二十多年,雖功勞不大,但苦勞不小,結果栽在這《肅清商賊案》上。要我說,他這官還是沒當明白。」
進入壽安城,蘇瓶選了一家生意興隆的酒館,叫了一份水盆羊肉,水盆里冒着蒸汽,二人同時舉筷,吃得鼻尖冒汗。
梅染問:「怎不明白了?我覺得邱悅辦案挺明白的,這些案子他已經查清楚,只是到了喬東明那裏,他不敢再查了。」
蘇瓶道:「我不是說他辦案不明白,而是沒搞明白官場。官場是個什麼地方?最是講人情的地方。辦事能力再強,也要考慮人情世故,否則就是被淘汰的命數。」
梅染道:「現在是你接手這案子,你覺得能查下去嗎?要是我,也交給薛侍郎了。他都辦不了,憑什麼讓我去?」
蘇瓶道:「你和邱悅是一個毛病。查不明白,是能力不行,薛龐未必一定要懲罰你。就算懲罰,最多把你調走,但不至於把你的品級也拿掉。可你們這幫人,非要跟侍郎慪氣,把案子往侍郎面前一交,算是撂挑子了。你們是態度問題,這就是在挑戰侍郎的權威。人情就在這裏面。」
梅染不吃了:「你回答我的問題了嗎?我問你,現在這案子你還能查下去嗎?」
蘇瓶覺得已經回答她的問題,很顯然梅染未能領會,於是蘇瓶道:「怎就查不下去了?使勁捅唄,把齊王捅急了,他去找薛龐說,跟我有什麼關係?」
「說得輕巧,若是這樣,邱悅為什麼要放棄?」梅染很快地說。
「還用問嗎?齊王的人一定是威脅過邱悅。」蘇瓶吹噓道:「可我不怕威脅。」
梅染擔心道:「你別大意,上個案子,人家就要殺你。」
蘇瓶嘆了口氣:「我猜,那幫人可能是想「殺雞儆猴」。但我覺得齊王沒必要這樣做。你說呢?」
梅染譏誚道:「你是雞?」
蘇瓶木然。
梅染壞笑,吃了口飯又道:「薛侍郎會派別人繼續查貪腐案嗎?」
蘇瓶聳了聳肩:「其實貪腐案的證據已經夠多了。薛龐之所以肯放手,不是因為證據的問題,而是他覺得皇帝另有看法。不過憑薛龐的脾氣,他恨不得把那十八個官員都都抓起來。他能讓我抽離出來,或許他認為是對我的照顧,可我並不領情。」
梅染問:「那怎樣你才能領情?」
蘇瓶笑了笑:「應該給我一些賞金,再給我放幾天假什麼的。」
梅染撇嘴道:「把你美的。」
就在他們說話時,聽街道上傳來急促馬蹄聲,蘇瓶扭頭向窗外望去,一彪人馬盔明甲亮,看鎧甲制式是玄甲軍。但他們沒打旗號,不知屬於哪一衛。
首官是一名百夫長,五大三粗。百夫長飯館前勒馬,跳下馬來就喊:「店家!篩十斤酒,切五十斤羊肉!」
說話間,又有十人跳下馬來,伴隨着鐵甲摩擦聲,走進屋裏:「店家,屋裏這幫人花銷我全包了,讓他們趕緊出去。我可告訴你,若一會咱家王爺來了,這裏還有外人,我不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