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戲耍郡主
夜禁的前一刻,蘇瓶進入道光坊。剛過坊門,微微側目,余光中有幾道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歷史上曾經發生過無數次類似的事,之所以類似,是因為那已經是最簡單而有效的辦法。
上一次,蘇瓶夜探道光坊暗渠,被張發奎跟蹤;這一次,蘇瓶打算來道光坊踩盤子,又被人跟蹤。
而坊門口火把引發的光幕下的幾道人影中,似乎再一次出現了張發奎的身影。
張發奎不像普通人那樣戴着襆頭或頭巾,而且他是個禿頂,把剩餘不多的頭髮攏到腦後紮起。看他的髮型,就像是故意把頭頂剃光的島國武士,怎一個丑字了得。
不過這次張發奎不是來刺殺蘇瓶的,相反,他是來找蘇瓶合作的。當他發現蘇瓶已經察覺到他的時候,他對蘇瓶打了一個手勢,指向衚衕深處,然後加快腳步走了進去。
蘇瓶稍一遲疑,還是走進衚衕,在一家貨棧牆后陰影處見到張發奎。
「咱們長話短說,我今天是來幫你的。」張發奎抱着肩膀說。
蘇瓶盯着張發奎:「你為什麼幫我?」
張發奎道:「我是混江湖的,當然想多認識幾個當官的。另外你也需要我們,不是嗎?」
蘇瓶問:「我為什麼需要你們?」
張發奎道:「你是辦案的官,我是道上的匪。只有官匪一家親,你破案才會容易。我相信你不會不懂這個道理。」
蘇瓶冷哼一聲:「少廢話,說正事。」
張發奎尷尬地放下手,掐着腰說:「我知道你們當官的瞧不起我們這幫人,不過我今天來找你,確有誠意。雖然我不知道是誰給韓斐拿錢雇兇殺你,但我知道今天晚上就有人要殺你。而且我還知道這個人是誰,在哪。怎麼樣,這個消息你感興趣嗎?」
蘇瓶繼續盯着張發奎。
張發奎被蘇瓶盯得有些不自在,喘了口粗氣道:「我、老五、老六畫押的文書還在你手裏,按理說,我應該盼着你死才對。可我反其道而行,這才是我最大的誠意。」
蘇瓶點了點頭:「你的條件是什麼?」
張發奎道:「沒有條件。就是想與蘇大人交個朋友。」
這種騙鬼的話,蘇瓶才不會相信。而張發奎的條件,就是想讓蘇瓶去幹掉那個殺手——李成彪。因為李成彪的到來,已經威脅到他在北市的江湖地位。
說起張發奎的地位,還要從韓斐說起。
韓斐是韓氏財閥的庶出少爺,十七八歲就來到北市,打理聽風閣酒樓等韓氏設在北市的產業。也因此結識北市的一群混混,也就是張發奎、張發林團伙。
他們兄弟在北市橫行霸道,但他們也控制着北市的小偷,不至於讓小偷泛濫。而且他們與坊署也有聯繫。
如果有人丟了東西,到坊署報案,坊署通常不管。可如果是有身份的人,或者熟人來報案,坊署就會聯繫張發奎兄弟。張氏兄弟會找到小偷,把偷來的東西還給失主。
小偷行當里有個規矩——三天不銷賬。
如果做不到這一點,那麼這個小偷就是野路子,會被張發奎兄弟暴打一頓,並攆出北市,或者給他捏造罪名,送去坊署或者縣裏。而這也提高了坊署和縣裏的所謂的破案率。
當然,他們也是看人下菜碟。如果報案人的身份不高不低,與坊吏認識但不是很熟,這幫小偷只還證件,而不還錢。
韓斐在北市勾結這幫傢伙,最開始的目的是為了做生意方便,省得這幫地頭蛇找麻煩。可後來,韓斐有了新的想法。
他糾集張發奎團伙成立銀蛇幫,雖然韓斐年輕而且從不參與打架,可他有錢,有財閥背景,能聯繫上大官,能辦大事,因此大家擁立他為大蛇頭。
從那以後,韓斐就算是踏上江湖,而且他辦的事越來越大,是北市的名人。名聲在外,連禮部侍郎都找他辦事。
韓斐成了名人,在北市甚至整個洛北都吃得開,水漲船高,張發奎兄弟們也覺得有面子。平時在街上都是人五人六的。可現在突然冒出一個李成彪來,威脅到了張發奎的地位。那麼,他就該死。
蘇瓶問:「李成彪在哪?」
張發奎道:「他就在你家附近。韓斐讓我們兄弟幫李成彪一起幹掉你。我本打算讓人捎信進府告訴你,可我發現你出來了,於是跟了過來。」
蘇瓶問:「那你現在打算怎麼做?」
張發奎道:「回去幹掉他。雖然他武功不弱,可我覺得他照比你還是差了點。如果你覺得沒有把握,你可以找唐家人幫忙嘛。我想,在清化坊幹掉一個人,對你來說易如反掌。」
蘇瓶攆了攆手指,突然巷子那頭傳來一道聲音:「你們在這幹什麼?為何不留在清化坊幫我!」
張發奎一驚道:「壞了,他跟過來了!」
還沒等張發奎的話說完,李成彪已經闖入深巷,張發奎猛地向巷子另一頭跑去,並對蘇瓶道:「兄弟,你還是快動手吧!」
當時蘇瓶還在想,這會不會是張發奎設下的圈套。張發奎幾個人跟蹤蘇瓶,這巷子裏拖住蘇瓶,一邊派人去報信?
現在蘇瓶沒有時間想太多,因為李成彪已經過來了,而且手裏有一把刀。
蘇瓶覺得李成彪長得有些噁心,甚至不想用手去碰他,於是抬手「砰」的一聲從身旁牆上摳下來一塊石頭。
蘇瓶的這一招讓李成彪稍微一愣神,可李成彪並沒有退縮,持刀沖了過來,一語不發,迎頭便砍。
刀風凌厲,果然比張發奎他們強很多,蘇瓶一閃身,同時掄起胳膊,把石頭砸在李成彪的腦袋上。那塊石頭風化嚴重,「啪」的一聲粉碎,細碎石子飛濺,李成彪卻依然站在那裏。
「有點功夫。」
蘇瓶話音未落,李成彪的刀自下而上劃了過來,蘇瓶一閃身,已經來到李成彪背後,肘擊李成彪後背,只聽「咔吧」一聲,李成彪頓時跪到地上,雙手扶着地。後背上的劇痛讓他放棄了站起來的念頭,疼得瑟瑟發抖。
蘇瓶問:「你認識我嗎?」
李成彪疼得呼吸困難,勉強道:「你是蘇瓶,吏部督捕。」
「你是怎麼認識我的?」
「張發奎他們帶我去清化坊,指認與你。」
「你為何要殺我?」
「不為什麼,幫派收錢,我給幫派辦事。」
「金主是誰?」
「不知道。」
就在蘇瓶問話的時候,張發奎從暗處跑了回來,從袖子裏抽出匕首,道:「跟他廢什麼話,弄死就完了!」
蘇瓶抬起一腳,把張發奎踹翻在地,道:「殺他,對我來說沒有意義。」
張發奎一臉茫然,蘇瓶扭頭對李成彪道:「我奉勸你,還是離開洛陽。另外你也別怪張發奎,要怪你就怪自己不懂事。初來乍到,就想挑戰地頭蛇,你這樣混江湖,遲早要倒霉。而張發奎他們,算是給你上了一課。」
李成彪艱難地挪了挪地方,給蘇瓶磕頭道:「好漢!你的話我記住了!」
說了一句話,李成彪艱難地站起身,捂着腰走了。
「我說蘇大人,你就這樣把他給放了?」張發奎爬了起來,難以置信的目光看着蘇瓶:「他要殺你啊!這人怎麼能放走?就算把他帶去刑部,你也是立了一功啊!」
蘇瓶抱着肩膀,眯眼看張發奎:「你擔心他會報復你?」
張發奎反問:「難道我不應該擔心嗎?」
蘇瓶瞪眼道:「那你還楞着幹什麼?現在去干他啊!」
李成彪算是倒了大霉。
剛被蘇瓶重傷,又被張發奎一群人暴打一頓。要說李成彪也是命大,這道光坊里望樓很多,而且還有兩千豹騎守備。他們打鬥,被豹騎發現了。吹着號角,騎馬而來。
這時蘇瓶沖了出來,一陣拳打腳踢,將他們打倒在地,掏出令牌對豹騎道:「刑部辦案。」
結果豹騎還要幫着蘇瓶把這幫人送到刑部去,其中李成彪是被抬去的,因為他還被張發奎捅了兩刀。
再次關進刑部大牢,張發奎跪在牢籠里,雙手抓着牢門,哭道:「蘇大人啊,您到底想幹啥?兄弟我今天可算是幫您啊,您不能這樣辦事啊!」
蘇瓶背着手站在牢門前,嘴角帶着一絲狡黠:「對付你這種純小人,我當然要‘物盡其用"。等着吧,等韓斐來用錢贖你們。」
辦完這些事,已是深夜。
本打算去道光坊踩盤子,對付小王子趙廉。如果找到機會,就直接下手;如果沒找到機會,那就買點禮物,回來送給樓蘭郡主。結果蘇瓶的計劃,又被張發奎給攪合了。
離開刑部往家走時,蘇瓶突然想起禮物的事。
壞了,又把郡主給耍了是不是?
雖然蘇瓶不是故意,可事實就是如此。
蘇瓶揉了揉下巴,覺得問題有些嚴重,應該想個辦法化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