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穩了
鹿橋驛紫竹林,勁風刮過,竹偏影斜,山間小道走來兩人,一男一女。
男子身材高大,濃眉虎目,身穿藍袍,頭扎襆頭,背負重劍;女子身材修長,細眉長眼,紅衣紅裙,頭扎紅巾,手提玲瓏短劍。二人看似步履輕鬆,卻速度驚人,彷彿乘風而來。
「龍哥,這次進京賺了錢,我們不回牛頭山好不好?」
「鳳妹怎說出這樣話來,若是被師父聽見,定要責罰與你。」
重劍男子,正是劍神門下大弟子龍天罡,而一旁女子則是劍神女兒獨孤鳳。
「哼,爹爹整日把我們困在山上,無聊透頂,哪看得見這般繁華。趁我們年輕,當有一番作為。有了錢,在洛陽紮根,憑藉龍哥武功,建宗立派。若龍哥將獨孤門武功發揚光大,想必爹爹也是樂見的。」
聽小師妹暢想未來,龍天罡只是笑了笑並未多言。
又走了一段路,他們來到一座破廟前,龍天罡聚精四望:「按照書信上說,應該就是這裏了。」
突然,一道黑色人影從密林中跳出。聽得聲音,龍天罡獨孤鳳猛地回頭去看。見此人身材高大,一身黑色勁裝,頭扎黑帶,抱着肩膀,側着身子。
龍天罡凝眉注視:「陳千缶?」
陳千缶冷笑:「你還認得我。」
龍天罡冷哼:「是你邀我來的?」
「沒錯,是我。」陳千缶向前走去,將一袋錢丟在地上:「放心,我是不會騙你的。定金我已帶來,不過你能否拿到這錢,就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龍天罡放聲大笑,從身後拽出重劍:「手下敗將,何足言勇?」
陳千缶紮緊馬步,頓時身邊泛起氣浪,雙手呈龍爪狀,交叉身前:「單打獨鬥,何曾敗給汝?」
並無多言,破廟前突然狂風大作,龍天罡重劍一揮,一道劍氣噴涌而出,陳千缶飛身而起,劍氣刺向竹林,竹林被劍氣分開,猶如快舟入水,分開波浪。
陳千缶飛身而來,爪向龍天罡頭頂,爪上一團氣翻滾帶有雷光,龍天罡一閃身,那團氣飛射而出,砸在破廟之上,廟倒屋塌,揚起沙塵一片。
……
備選郡馬留在家中試婚。八天過去,便是一個周期。上午時,內侍省太監來郡主府,問詢八個丫鬟試婚狀況。
丫鬟言辭幾乎一樣,都說備選郡馬品格高尚,性情溫和,身體康健,體大持久,讓人身心愉悅。
太監並未多言,將試女的話記錄在冊,尋梅郡主簽字。
郡主言說太監辛苦,贈送銀兩,太監喜悅,在冊子上寫下「一切屬實」四個字,欣然而去。
蘇瓶這幾天悶在家裏,但他並未閑着,苦思冥想,總感覺能想到製作細鹽的辦法。以前他就曾有這個打算,可又不敢深想,否則頭疼欲裂,猶如得了一場大病。
恰逢此時無事可做,心想,就算真的得病,也有人照顧,於是他深思其中。真的想起一個關鍵詞「草木灰」。
可是再具體的,他就想不起來,也不敢去想,只感覺那樣的疼,能把人疼死。
蘇備選在後院支起爐灶,整日熬煮大鹽粒子。郡主問他在作甚?蘇瓶只說把粗鹽變細鹽,郡主只道不信,還道蘇瓶是得了失心瘋的。不過她並沒有阻止蘇瓶,因為自打認識蘇瓶,就時常帶來意外。
大搞生產,蘇瓶是在做實驗。先把粗鹽投入沸水,鹽塊融化,蒸煮濃鹽水,用麻布過濾掉殘渣,鹽水灌入壇中。將燒好的草木灰投入水桶,攪勻,用麻布過濾,將草木灰水倒入高濃度鹽水之中。經過沉澱,再過濾一次,把剩餘鹽水倒入鍋中,大火煮起,直到結晶。
蘇瓶帶着一群丫鬟,在後院好一陣折騰,咕嘟嘟煮了三天。終於找到最合適的草木灰配比,越煮越有心得。制出的細鹽越來越好。蘇瓶把細鹽發給丫鬟們,每人一包。丫鬟們喜笑顏開。
「呦,他還真製成了?」
甄平兒也獲得一包,拿來給郡主看,郡主兩指拈起一小撮,目光驚奇:「細鹽價格昂貴,他竟然能把粗鹽變成細鹽,這豈不是能賺好多錢?」
甄平兒笑道:「郡馬大才,真是郡主福氣。」
唐梅嘀咕道:「會制一些鹽巴,就是福氣了?他制再多鹽,也賣不出去,更買不來這從二品的爵位。」
王嬤嬤笑道:「誰說不是呢,當上郡馬爺才是他的福氣。」
唐梅再次去看那雪白細鹽,目光變得欣喜,問甄平兒:「他是如何做到的?」
甄平兒道:「蒸煮熬制我們倒是看到了,只是不知蘇備選往這鹽水裏倒甚的水來,便能把粗鹽變成細鹽。問配方,他不說的,搞得好神秘哩。」
唐梅點頭道:「不說就對了。若與別人說,別人也會做,那還賺甚的錢來?」
好似獲得致富法寶,唐梅迫不及待,帶着蘇瓶去見唐寬。
朝廷管控鹽業,但門閥勢大,唐寬覺得商機無限。
唐寬手捻細鹽:「真是不錯。可現在鹽政歸尚書省管,我們要想大量出貨,還需要去跟他們打個招呼。這樣吧,待我與尚書省幾位官爺談談,再做定奪。哦,對了,現在三大倉里的粗鹽都封好,誰來取貨也不給。」
唐寬感嘆道:「若那些粗鹽都能變成細鹽,少說也能賺幾十萬兩。」
直到現在蘇瓶也沒把製作細鹽的辦法說出來,唐梅問他,他也不說。唐梅急了,蘇瓶就說天機不可泄露,否則要遭天譴的。
「這配方,是山中一位神仙告訴我的。老神仙說,我不能將此仙術傳與他人,否則必遭報應。」蘇瓶妝模作樣地說。
唐梅才不相信他的鬼話,氣惱道:「你就藏着吧,好好藏着,你不說,將來就讓你去幹活兒,累死你個小老鱉兒。」
有的時候,覺得唐梅蠻孩子氣的,不過這也挺好。真不希望女人失去那份天真。
雖然蘇瓶沒把秘方說出來,可他卻獲得了意想不到的尊重。唐家對這位奇才贅婿,頗為重視,甚至往郡主府安排劍客。更令人感到不可思議的,竟然還在郡主府里建起一座望樓。
現在郡主府前後門都有持刀青衣保護,望樓上有劍客瞭望,戒備森嚴。
有武打進駐,當然是好事,可頭頂上總有人盯着,又讓蘇瓶感到一些不自在。
以後再想半夜偷偷跑出去,就有些不方便了。
而且這四名青衣打手的月餉,還要郡主府出(望樓三名劍客是家族豢養)。
唐梅每個月也就25兩銀子,除了養活她自己,還要養活一個老嬤嬤和八個丫鬟,現在又加上四個青衣打手,也夠她喝一壺的。
晚飯後,蘇瓶與郡主對弈。郡主只下圍棋,不下象棋,言說象棋殺氣太重,是為下品。
蘇瓶精於象棋,圍棋卻堪堪算是懂得規則,並不精通。不過郡主棋力算不上好,二人倒是棋逢對手了。
蘇瓶落下一子道:「我在平康坊買下小樓,又買下一道院落。我現在閑着也是閑着,不如去那裏製作細鹽販賣。只是官府那邊,不好說的。」
唐梅道:「還是等四哥信兒吧,將來清化坊里有你忙活的。」
蘇瓶道:「清化坊的鹽,賣了也是家族賺錢,與你我何干?可我若是在平康坊販賣,那便是咱自己的,貼補家用,一多美哉?」
唐梅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
蘇瓶又道:「洛陽這邊,無論你四哥怎麼與那幫人談,也是要繳稅的。而長安那邊是你家的地盤,我尋思讓老爹在長安辦廠。當然嘍,一定是與神策軍合辦。不過你也知道,這製作配方不能泄露,我只告訴老爹一人。到那時,給老爹安排個鹽政噹噹,如何?」
唐梅道:「你想多了,即便是長安道也不是咱家獨自收稅。道府內設有長史、鹽鐵使等,那都是皇帝派去的人。戰爭時期,納稅直接用於戰爭。可和平時,稅收還是要分給朝廷一部分的,尤其鹽鐵銅銀金。」
蘇瓶皺眉:「合著,我辛苦搞發明,最後什麼好處也沒撈到?」
唐梅一笑道:「怎能沒有好處?待爹爹回來,我將此事告與怹知,爹爹定然高興。而給你父提升爵位的事,我看準成。若你父愛當官,我看這也不難。無非是爹爹一句話的事。可你也要想清楚了,咱們唐家的官不是那麼好當的。爹爹懲治貪官,向來狠手。」
蘇瓶點頭道:「確實如此,當初武威刺史貪了幾十匹馬,就被你爹砍了。武威司馬林桐去到了之後,也是過得苦哈哈的,不敢挪用軍資。」
唐梅壓低聲音,偷偷問:「你實話與我說,林桐在武威當真沒養小?」
蘇瓶眨眨眼:「我若告訴你,你會不會告訴唐韻?」
唐梅道:「你先告訴我。我再告訴你。」
蘇瓶盯着唐梅,慧黠笑道:「我不知道。」
蘇瓶之所以肯把這法子讓給唐家,是因為自己做不成這買賣。即便偷偷摸摸弄個作坊生產,也沒辦法明面售賣。若私下販賣被官府逮住,搞不好就抓起來。所以不如賣唐家個好。若唐家經營得好,因此賺了錢,蘇瓶住在清化坊里也覺得心安理得,擺脫寄人籬下之感,而老爹的爵位應該是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