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春雨】
暮色沉沉，空飄起了綿綿細雨。
雨滴順着屋脊匯聚，沿着縫隙汨汨流動，然後從屋檐邊緣落，如絲線般一縷縷掛着，形成一張流動透明的雨簾。整座國公府被雨幕遮蓋，暮色與水霧交錯，精巧雅緻的景色變得些模糊，雕樑畫棟的亭台館閣若隱若現，宛如一幅意境深遠的水墨畫。
從方俯視，座佔地面積極廣的國公府處處透着規矩，如畫一般的景色藏着的尊卑分明的森嚴等級。
沿正門而入，然後依次儀門、廳、暖閣、內廳、內三門、內儀門並內塞門，直到正堂，正堂左側一處獨立院落，便裴氏宗祠。每處院落因為主同，便連屋頂的規制也一樣，譬如裴君所住的定安堂，屋頂為單檐歇山頂，而靠近院的東南角那處院，也就裴越平的住處，屋頂則卷棚頂。
雖然裴越世也喜歡讀書，但並非全知全能，就算此冒雨爬到屋頂也看什麼玄妙。
李氏的安排，因為府內如裴越一樣住處屋頂為卷棚頂的，皆像院管事裴五一樣的家僕。
種安排對於現的裴越說，算得什麼羞辱，倒凸顯李氏當家的氣量於狹。
院僅四間房子，正堂也頗為逼仄，當然，比起裴越半住的那矮屋強少。
院內廊，兩看起都些營養良的兒並排坐着，望着迷離朦朧的雨景，一搭沒一搭地說著閑話。
“少爺，兩好擔心，也找柳嬤嬤，把罵了一頓，還說許亂跑，只能院裏待着，然就讓打。”
“少爺，真的以府嗎？那一定帶呀，把一留府里，害怕。對了，能能帶柳嬤嬤？真的好凶好凶。”
“少爺，那莊子多？三千畝田多？那裏多少？么，還老說，那些了，伺候少爺就足夠了嘛，而且那麼多一吃多少糧食？少爺，沒錢。”
“少爺……”
裴越長長地嘆了一聲，轉頭看着身邊的黃毛丫頭，無奈地說：“師父，別念了。”
黃毛丫頭就李氏派身邊的丫鬟，也唯一的丫鬟，平幫打掃院，還漿洗衣裳，以及燒水洗澡，當然免了東南角的廚房領兩的飯菜。
今年十四歲，比裴越一歲，據說八歲的候就被派到裴越身邊。
八歲啊……簡直喪心病狂！
也因此，裴越對非常啰嗦的丫鬟比較耐心。
只，尋思着，等府之後還給換名字吧？
一貌驚又瘦弱的黃毛丫頭，居然叫桃花……
究竟誰取的名字？府內其丫鬟的名字風格完全同。
雖然會以貌取，但名字給帶的違感與真實感，甚至比穿越件事還嚴重。
桃花眨了眨眼睛，抿嘴笑：“少爺又嫌啰嗦了。”
裴越擺手：“倒嫌棄，只餓了。”
桃花便起身：“那做飯。”
“做飯？廚房拿吃的？”裴越些解。
桃花停腳步，那張瘦削的臉笑意盈盈，很平常地說：“廚房裏那些狗眼看低，經常給的飯菜都涼了，雖然快夏了，但場雨還些涼，少爺吃壞了肚子怎麼辦？後日還事等着少爺做呢！”
裴越也起身：“會做飯嗎？食材？”
桃花微笑：“少爺又糊塗了，往常經常吃做的飯？米面那些還的，給少爺面吃。”
裴越笑了笑：“吧？”
桃花吸了吸鼻子，回輪到些嫌棄了，一點情面也留：“別，次少爺也說做飯，差點把廚房燒了。”
“其實……真的會做飯。”
裴越自然吹牛，世創業初期，條件很簡陋，為了省錢也自己做飯，手藝雖然算得廚，但捯飭幾菜話。
桃花一臉哄孩子的表情，連連點頭：“很，少爺那麼厲害，做飯肯定也沒問題，只稍微用點心思學一。”
到底還最後補了一句。
看着像春燕一樣輕快地走向廚房，裴越禁莞爾。
細細一想，丫頭像溫玉良言那般恪守規矩，自稱都“”，而會開口奴婢閉口婢子，想往的歲月里，兩兒只能相互抱團取暖。
少爺像少爺，丫鬟像丫鬟。
其實也挺好。
雨勢漸，迎風成片，宛如濃墨一般，團團拍打青石地面。
厚重的雨幕，一抹碧綠色些艱難地撐着一把雨傘，現院門口。
裴越的視力極好，能因為之些年需讀書，李氏也沒給讀書的機會，所以眼睛保護得很好。的目光透雨簾，一眼便看抹碧綠色的身影良言，姐裴寧身邊的丫鬟。
“良言姑娘，怎麼了？么的雨。”裴越迎着。
“雨了，三少爺別。”良言懷抱着一包袱，連忙勸。
裴越將迎到廊，只見身碧綠色的丫鬟衣裳被打濕了少地方，便挪開目光，只看向那張清秀的臉龐泛着細密的汗珠，顯然一路走甚急。
“先進，喝杯熱茶暖暖。”裴越親切地說。
一飯之恩定當銘記，的做準則。
良言感激地微笑着。
院的正堂內擺設很簡單，一桌數椅，連幅堂都沒，但被桃花打掃得很乾凈整潔，頗家的溫暖感。
裴越走到桌邊，拿起茶壺，倒了一杯熱茶，然後遞到良言面。
“謝謝三少爺。”
良言沒急着喝茶，而將包袱放到桌，說：“三少爺，姐讓婢子送給的。”
“姐送什麼？”
“一套衣裳鞋襪，姐親手做的，本打算三少爺生兒的候，再送給當生兒禮。姐聽說三少爺後日幫老爺待客，怕邊沒提備合適的行頭，所以就讓婢子提送了。姐還說，既然提送了，就能算生兒禮，到三少爺生兒的候，會再準備一份禮物。”
“姐對真好，只現雨么，何苦么着急送。”
“姐說，也只估量着三少爺的身材做的，卻知合合身，所以讓婢子現送，請三少爺試一試，若合身，婢子再帶回，明還一的間改，叫未雨綢繆！咯咯……”
良言笑顏如花，裴越卻覺得眼眶微澀。
自認早已修鍊得心如鐵石，然而此刻卻些難，用世那代的流行語說，接包袱之後，點破防了……
“三少爺？”見發愣，良言聲喚。
裴越平靜心神，微笑：“現就試。”
包袱很輕，又很重，似千鈞。
正堂右邊裴越的卧房，進之後打開包袱，衣裳一件月白色的常服，質地綿軟舒適，綉着竹葉花紋的淡色花邊。
與套行頭相比，身穿着的樸素舊衣簡直該扔了。
片刻后，換好衣服的裴越從卧房內，捧着那杯熱茶的良言瞬間眼一亮。
以倒沒發現，三少爺很好看哩！就瘦了些……
“三少爺，合身嗎？”急忙問。
裴越點頭：“很合身，良言姑娘，姐什麼候方便？想親自謝。”
良言笑：“合身就好，姐說了，眼最重的事情老的壽宴，別的事情暫且急，往後日子長着呢。”
裴越想了想，便也再堅持，說：“姐那邊會親自謝，，良言姑娘，色已晚，到了飯點，若嫌棄的話，就裏吃晚飯再回吧，桃花正做飯。”
良言正拒絕，廚娘便了。
一雙手還沾着麵粉的桃花現門口，看着煥然一新彷彿變了的裴越，登楞那裏，臉泛起戒備，故意粗着嗓音問：“誰？為何現里？”
裴越良言對視一眼，同笑聲。
笑聲被雨幕阻隔，沒傳，只窄卻溫馨的院裏回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