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開幕
在維爾德的家鄉艾度尼斯大陸,魔網是構成超凡力量的基石。
法師、祭司、召喚師、鍊金術士、劍士、秘術師等多如繁星的力量天賦者,他們的一切施法基礎都要依靠魔網——由神明殘骸構成的能量系統。
只有牧師和聖騎士例外。
不同於其他對魔網依賴強烈的職業,牧師和聖騎士們在魔網混亂或消亡的特殊場所可以依靠信仰之力施展神術。
這也是光輝聖教在大陸橫行霸道一千六百多年的原因。
在深淵之戰僵持百年之時,更有傳言說他們信仰的神明並未死去。
而維爾德·多曼·路德維希,一個有史以來晉陞最快的牧師。便是在這種情況下成為帝國冉冉升起的一顆新星。
從邊境小鎮的見習牧師,到執掌聖裁所的紅衣大主教,他只用了二十年。
通往白都光輝王座的道路上,他腳下是累累骸骨,聖靈護佑於他,一切敵人皆會在這純白光輝中化為塵埃。
輕輕哼唱着一首古老的歌謠,維爾德漫步在鎮外的密林中,所到之處鳥獸皆寂,如同遇見了什麼可怕的怪物一般縮在陰影里不敢出聲。
他正沿路將一顆顆奇異的白水晶深埋地下。
織子沉默地跟在大主教身後,看着他從虛空中拿出又一個水晶,彎腰將其按入泥土,銀白色的長發垂落下來,如同散落的霜雪。
“請讓我來幫您吧,大人。”她不由得出聲道,“是需要將這些埋入土裏嗎?”
大主教聞言輕笑道:“謝謝你,我的孩子。不過不用了,這些法石需要埋入很深的地底,我來做速度快一些。”
織子回頭望去,他們已經在這個森林裏轉了很久了,在她看來,他們一直在繞圈,路德維希大人似乎在用這些白水晶在鎮子周圍布成一個龐大的,複雜的陣圖。
她忍不住低聲問道:“這些水晶有什麼用呢,大人?”
維爾德拍了拍手上的土,想了想,沉吟道:“我在構造一個‘基站’,我的孩子。”
“一個用來啟動魔網的基站。”
看着一頭霧水滿臉迷茫地織子,大主教笑容和善,輕聲安慰道:“那就換一種更直接的說法吧,我在嘗試讓虔誠的信徒們能夠使用我的力量。而這是第一步。”
“可是,您為什麼會願意讓我們分享您的力量呢?”織子疑惑不解地問,她過往的經歷告訴她,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恨不得能夠永遠獨享權力和力量,通往頂峰的道路被他們設置了重重阻礙,就為了阻止後來人威脅到他們的地位。
“無知之人不配分走您的權柄!”她忽而又激動起來,憂心忡忡地大聲道,“您太仁慈了,大人,您不知道這些貪婪的人會多麼得寸進尺——”
“你是個善良的孩子,織子,但無需為我擔憂。”大主教安撫住因情緒激動而控制不住伴生咒靈的織子,他的聲音平靜悠遠,如同飛鳥劃過雲海般輕柔,“將光明與希望灑滿世間,將污穢的陰影徹底清除,是你我一生的使命,為了實現這個目標,我們必須找到更多的同伴。”
大主教直起身,金色的陽光透過林木枝葉灑在他身上,越發顯得他聖潔無瑕如同墜入人間的神祇。
虔誠的少女如同被蠱惑般深深彎下腰,單手緊握住脖頸上的新月狀吊墜。
“聖靈在上,替我將光明的種子播撒到更遠處吧,我的孩子。”
“遵命,大人。”織子喃喃道,她抬起頭痴痴地注視着這個將自己從污穢的狼窩中拯救出來的神使,姣好的面孔上一片狂熱,“聖靈在上,您是最仁慈的牧羊人,替神明放牧無知的羔羊。”
午後溫暖的陽光中,大主教悲憫莊重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
最後一顆法石已經嵌入,穩定核心的魔紋已經完工,只差最後一顆棋子就位,他就可以構築出自己在異界的第一個巢穴。
維爾德扶起織子,溫和問道:“藤原的事安排得怎麼樣了?”
“如您所願,大人。我們放鬆了對他的監管,讓藤原拓真有機會溜出來。”織子回答道。
隨即她又忍不住發問,“很多人都不理解,大人。您為什麼要給他逃跑的機會呢?他明明是不可饒恕的罪人。”
一隻雪白的鳥兒突然出現,落在大主教的肩頭。
維爾德歪着頭似乎在側耳傾聽着什麼,聞言和善地回答道:“啊,這是為了幫助我可愛的半身認識到真實的世界。”
“演員已經就位,幕布即將拉開。來吧織子,讓我們去觀賞可悲之人帶來的精彩戲碼。”
遠處的小鎮,正在漫無目的閑逛,時不時被小鎮和諧程度驚訝到的東京高專二人組正在集市上胡吃海塞。
“傑,你有沒有一種被人盯着的感覺。”人擠人的攤位前,端着一大盒新鮮出爐的人形燒,嘴裏還塞着一根糖糰子的五條悟含糊不清道,“老子總覺得咱們被監視了誒,肯定就是小矮子乾的!”
夏油傑提着大包小包,聞言一臉糾結。
怎麼說呢,他完全相信臭不要臉的維爾德幹得出這種事,但是沒有證據,如果直接質問他的話維爾德可能又會胡言亂語滿嘴跑火車。
“不管了,反正他就一個人,咱們倆,他肯定打不過咱們。”毫無武士道精神的五條悟對群毆這件事非常熱衷,可謂是不講武德的典型代表。
他隨手把人形燒塞到夏油傑懷裏,嘿嘿壞笑道:“實在不行你就把衣服一脫,我保證小矮子肯定當場就拜服在你的闊腿褲下。”
“……閉嘴!”
“嘻嘻,要對自己的魅力有點自信啊,傑。”
“……再說一句就殺了你。”
夏油傑強忍着將點心扣在這個狗摯友頭上的衝動,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他肯定在東京見遇見一個大白天戴墨鏡的白毛神經病的時候轉身就走。
白毛都是混蛋!
被維爾德搞壞了風評的夏油傑咬牙切齒地想到。
買到了新點心的五條悟心滿意足地拉着好兄弟鑽出了人群,不滿地抱怨道:“為啥這麼多人啊,今天是什麼特殊的日子嗎?”
許久未歸家的夏油傑困惑地搖了搖頭,“不知道,鎮上人不多,節日也少,之前沒有這種集會的——”
“因為今天是朔月日啦,日落時分中心廣場那裏會有教徒賜福哦,所以才會有這樣的集會。”一個聲音突然插進來。
夏油傑和五條悟回頭望去,只見一個褐色短髮,身材嬌小的可愛少女正一臉驚喜地看着他們。
“夏油同學,好久不久啦!”身着一身雪白長袍的女孩紅着臉偷偷看了兩眼五條悟,高大帥氣的白髮青年在哪裏都非常地引人矚目。
“藤原……佳奈?”夏油傑猶疑道。
“是我啦,我們國小還是同班呢。”藤原佳奈攤了攤手,偷偷湊到夏油傑身邊悄聲說道,“了不起啊,夏油。聖靈在上,你朋友真的好帥耶。”
五感敏銳的五條悟在一旁悄悄彎了彎嘴角,挺起胸膛,非常自豪地大聲說:“是啦,老子也覺得自己非常帥氣!”
他相當自來熟地湊到藤原佳奈身邊,好奇地問道:“教徒賜福是什麼?你們每個月都要搞一回嗎?哇,還有你這身中二的衣服是怎麼回事——唔唔唔”
一把捂住五條悟的嘴,夏油傑尷尬又不失禮貌地對藤原佳奈笑道:“抱歉,悟他不是有意冒犯你。但我們也真的很好奇,方便為我們介紹一下嗎?藤原同學。”
“好吧……其實很簡單,就是路德維希大人說朔月時他的力量會有所波動,所以需要像我這種見習牧師來進行賜福和凈化,保證鎮子的安全。”
在二人驚疑不定的目光中,藤原佳奈手中亮起一小團柔和的白光。
“就像這樣。”
她咬緊牙關堅持了一會兒,但那團白光還是很快消散了,不由得垂頭喪氣道,“我也就只能做到這樣了。”
良久,五條悟突然笑了起來,他拿掉墨鏡,摸着下巴,在藤原佳子的驚嘆聲中將紅着臉的少女仔仔細細上上下下地打量一遍。
“普通人,不是天與咒縛,不是咒術師,嘖,傑,弄只蠅頭出來再試試看。”
“沒有收藏垃圾的癖好謝謝。”
夏油傑嫌棄地推開五條悟,頓了頓,嚴肅地問:“是維爾德教你的?像你一樣的見習牧師還有多少人?”
“誒?你認識路德維希大人?”藤原佳子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撓了撓頭道,“就三個啦,大人說大部分人都沒有天賦,不過我們中最強的還是織子。”
她的聲音充滿羨慕和嚮往,“真好啊,能時刻被路德維希大人帶在身邊親手指導……”
看着一臉虔誠的活潑少女,夏油傑突然想起了媽媽說過關於藤原叔叔的事,猶豫了一下,還是低聲問道:“那個,藤原同學,冒昧問一下,你父親最近怎麼樣了。”
原本熱情開朗的少女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了。
她抬起頭,表情空白,盯着夏油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認真說道:“沒有這個人。”
“我沒有父親,他不配做我的父親。”
說罷,她又露出了輕鬆愉悅的笑容,拉上背後的兜帽,揮手告別:“馬上就要日落,我要去準備嘍,你們好好玩哦,鎮子裏非常安全,就算是深夜也可以隨便出門啦。”
“等下——藤原同學——”
女孩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人潮中。
逢魔之時,微妙的淡紫從天際漫來,夕陽的餘暉透過雲層,將整個小鎮染上了霞色。
鐘聲響起,慶典即將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