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降臨

第二章 降臨

時間倒退回大主教穿越異世前——

距離辛德曼荒野四千英里處,便是舉世聞名的“龍脊之牆”,這綿延萬里,不見盡頭的蒼白色龍骨狀山脈,是抵擋魔族入侵的第一道防線,也是離神罰之淵最近的關隘。

千年前神戰之時,由精靈、矮人和人類共同鑄造了十三把英雄劍,其中七把的執劍人已隕落於此,這道於北國寒風中屹立無言的白骨之牆,正是由英雄們浸透了血淚和輓歌的累累屍骨所壘成。

維爾德在無盡深淵中墜落之時,便能看到“龍脊之牆”上高聳的永不熄滅的烽火。

自帶破魔效果的“審判之矛”貫穿了他的胸口,原本是左腿的地方只留下一個猙獰的傷口,那被帝國萬千少女讚譽為“世間至美”的白皙臉龐也佈滿魔焰燒傷的痕迹,他的血已然快流盡了。

然而維爾德卻感覺無比輕鬆。

魔族腥臭骯髒的血液,聖都雪白到刺眼的盛輝;戰友絕望不甘的嘶吼,聖光大教堂空靈純潔的歌聲;老師乾瘦佝僂的背影,王座上珠光寶氣的陰影。

這些統統都離他遠去了。

他想起年幼時在那個邊陲小鎮見過的,搖曳着開滿荒野的五瓣白色小花,院長嬤嬤牽着他的手,告訴他,每一朵,都是埋骨異鄉的可憐靈魂。

維爾德又咳出一大口血,雪白華麗的神袍已殘破污濁不堪,他這疲憊不堪,又浸透鮮血的靈魂,還能歸鄉嗎?

神罰之淵裏本應是無盡黑暗,然而維爾德身側卻有一點瑩瑩白光——英雄劍“遊子”,由流浪矮人王所鑄,相比其他威力極強的英雄劍,遊子只由精靈王賜予了一道無名傳奇禁咒。

銀髮藍眼的大主教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拔出那把瑩白如骨的短劍,在心裏低咒着用劍尖抵住自己的心臟,愚蠢至極的叛徒,審判之矛都用不好的廢物——

被聖光賜福過的鮮活血肉是魔物最好的補藥,他恍惚聽見了魔物翅膀揮動的聲音,決不能給敵人留下一絲機會。

劍刃沒骨那一刻,他彷彿看見了一團溫暖光芒張開了擁抱。

聖靈在上,帶我回家——

“遊子”,本應當是歸鄉之人的前半生,但也很有可能是瀟洒不羈、熱愛自由之人的美好期許。

所以當大主教狼狽穿越后神情陰鬱地縮在異世界小巷裏時,最先應當反思的,就是當年真的不應該在歷史課上呼呼睡大覺。

眾所周知,唯一的流浪矮人王艾達是個有名的遊歷狂人,他熱愛流浪,自詡為世間第一自由的矮人,唾棄那些在火爐旁閉門造車的同類,唯一的人生理想就是能突破界壁去別的世界浪浪。

我們偉大的維爾德·英雄劍持有者·紅衣大主教·白都之花·路德維希大人成功繼承了先人遺志,達成了前矮人王終其一生都未完成的目標。

看着自己縮水了的身高,和一身破爛彷彿能去乞討的神袍,再感受下因信仰之力乾涸而見底的魔力池,唯一的安慰就是不知為何之前的可怖傷口全部痊癒。

抬頭望天,灰暗的天空上一個明顯是煉金造物的大鐵鳥呼嘯飛過,低頭看地,一張寫滿異界文字的奇怪黑白紙張浸濕在雨後的小水窪里,空氣里充滿了混亂無序的元素和奇怪卻極弱的毒素。

英勇就義沒就成的大主教維爾德抽了抽眼角,先前因重傷而缺少血色的薄唇優雅輕啟:“媽的。”

這個世界的信仰駁雜而枯竭,這個國度的秩序虛弱而萎靡,無數民眾如同螻蟻般在自己的崗位上忙碌一生,無數怨恨誕生於苦痛和無助中。

魔法敗亡,信仰崩塌;煉金至上,利益永存。

多麼腐朽——多麼不公——多麼晦暗——

多麼,令人野心勃勃。

“只有最腐爛的土壤才能開出最美麗的鮮花,您說對嗎?”彼時,這個小鎮的鎮長正如待宰的豬狗般匍匐在地,一個瘦弱而遍體鱗傷的美貌少女恭敬立在一身普通舊衣的大主教身後,她身上扭曲着冒頭的巨大蛇形詛咒在接觸到縈繞維爾德周身的白光的一瞬間像是被燙到般慘叫一聲,縮了回去。

“大人……大人……求您寬恕,求您寬恕,我有錢,很多錢!!!您想要建教堂嗎?我給您批最大最好的中心地帶……大人!”豪華別墅中,禿頂的肥碩中年男子匍匐着向前爬去,想要親吻眼前美麗如枝頭初雪般少年腳下的地面。

這個奇怪長發少年出現在岩手縣短短三天,這個小鎮上的名流富紳不是被洗腦般奉上全部家財就是全家人間蒸發,只有幾個之前“不合群”的傢伙安然無恙,他不過是,不過是收了點小錢,有一點男人都有的小愛好罷了!

他鼓起勇氣抬起頭,又不慎被那雙不屬於人間的美麗晴空般的藍眸懾住心神,他嘴裏喃喃道:“求您——”

維爾德維持着他始終不變的溫和微笑,伸出帶着巨大權戒的白皙右手在這位小鎮的“無冕之王”的頭上虛撫了一下,溫柔地輕聲道:“我寬恕。”

隨後頭也不回地走出房間,貼心地隨手關門,將慘叫和奇怪的啃食聲留在身後。

若說這個世界有什麼好,就是人民淳樸,社會和諧,連魔物都弱不禁風到可可愛愛起來。站在鎮長的玫瑰園裏,大主教心情不錯地伸手摺了一隻美麗的花朵在手中把玩。

我寬恕你,可有人不能原諒你啊。

“大人。”一身血腥味的少女默默走到維爾德身後,虔誠地單膝下跪。

“下一任鎮長選好了嗎?”

“是竹下家的人,大人,年輕肯干,履歷清白。”

“啊,那很好。俗世之爭過於無趣,聖靈在上,我只願在有生之年將聖光照亮每一個陰晦之地。”大主教隨手扶起自己新撿的女騎士,這孩子的天賦極佳,相信在解開心結后能力將再上一層,畢竟自己只是個脆皮奶媽嘛。能手撕深淵魔將的大主教漫不經心地想着。

信田織子依舊深深低着頭,跟在維爾德身後,一雙眼睛散發著瘋狂的炙熱和虔誠,只要是他想達到的,只要是他想毀滅的,聖靈在上,我願為大人撕裂一切阻礙——這骯髒而卑微的身軀,何其有幸被神明所救贖。

“對啦。”維爾德眨了眨眼睛,變戲法般掏出一個紅寶石,遞給織子,“你的小夥伴接下來胃口可能很好,將它帶在身邊,能讓她安靜些。”

織子彷彿被刺到般抖了下,雙手接過寶石,緊緊攥在手裏,低聲道:“遵命,大人。”

大主教笑着揉了揉眼前這個瘦弱小姑娘的頭,安慰道:“沒關係。她不會再傷害你了,相反,她會保護你。”

想到自己身上誕生的看不見的“怪物”,織子抿了抿唇,但對眼前人的信任和變強的慾望壓倒了恐懼。

我可以的,我也有一定要保護的人。

“你要跟我回夏油家嗎,織子?”

“是的,大人。”

“好吧,希望今天會有炸麵包可以吃——”

“一定會有的,大人。”

所有偶然都是命運安排好的交點。

作為撿到且收留大主教的好心人家,夏油夫婦一開始不過是以為自己撿了一個可憐迷路的少年,但在幾個“信仰光環”和大主教冠絕帝國的“銀舌頭”攻勢下,或許還有一點美顏暴擊加成,總之自稱為無信者的夏油夫婦已經成為了聖光籠罩下的一般教徒。

不同於本世界有些只說不練的假把式宗教,大主教深知信仰有時不過是一種變換形態的利益交換。你賜予我健康,所以我信你;你賜予我平靜,所以我信你。

在將整個小鎮的腐敗勢力掀翻后,夏油爸爸看維爾德的眼神變得異常狂熱,每天晚飯都在賣競選案例,一副要將大主教拱上霓虹領導者寶座的架勢;而夏油媽媽則是在維爾德一點治癒術將其困擾多年的腰痛消除后直接化身為親媽模式,說實話,從未得到過一絲父母之愛的大主教至今還停留在夏油家的原因之一就是他實在很享受這種普通人的安寧生活。

平靜、安和、和一點點驚喜。

驚喜來自夏油家在遠方求學的兒子。

這個世界是有天賦者存在的,在幾個不知死活的小蟲子試圖找外援時大主教就感受到了小鎮上曾多出來的那幾個與眾不同靈魂的存在。

但他完全不想理會。

你難道會在意腳邊的一群螞蟻中有幾個力氣特別大的嗎?

但夏油家的兒子不一樣,“英雄劍”加持下,維爾德即便穿越界壁也在被他所拯救的萬千生靈的祝福下,一個一次性的大預言術為他展現了一部分命運之線,他的未來與另一個痛苦而閃光的靈魂交織,命運指引他來到此處,命運指引他與其相遇。

他將在此界找到自己此生唯一的“護劍騎士”,也將遇到此生最強之勁敵。

作為戰鬥牧師,護劍騎士的存在如同半身,他們將是一生摯友,永不分離。

是他選擇了此地,是他選擇了夏油家。

優雅享用着夏油媽媽的愛心晚餐的大主教心情愉悅地想着,要如何迎接自己的靈魂伴侶呢,越是痛苦掙扎的靈魂,在此處泥沼中越顯珍貴,拯救起來就越有成就感。

有了,就讓我為在黑暗中逐漸沉淪的你,準備一場純白盛宴吧。

願聖光保佑你,我的孩子。

被神聖白都洗腦了審美觀的大主教愉快地定下了小鎮的裝修計劃。

所以當夏油傑拎着咒具,緊繃身體,走進這座純白到刺眼的陌生又熟悉的小鎮,將鑰匙插進自家大門后,深吸了一口氣。

不管發生什麼,都要救下爸媽——

夏油傑打開房門,雙手緊握游雲,正準備先給那個該死的詛咒師迎頭一擊的時候。

他便看見了自家爸媽正從客座上站起,一臉欣喜地望向他的方向,一個端着水果從廚房走出來的美貌少女冷冷地看着他,而主座上坐了一個畫風誇張,自帶柔光特效,擁有和自己狗摯友同款眸色發色的美貌少年。

對方身形纖細,穿着他的舊衣服,露出脖頸下一小塊白皙的皮膚,銀色的長發及腰,五條悟同款晴空色雙眼溫柔而清澈,正微笑着看着他,聲音詭異地透着一股慈和:“歡迎回家,我的孩子。”

夏油傑:“……這是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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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搶了蠱王飯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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