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假面
“啊!”
褚念卿向後一仰摔到地上,同時發出一聲尖叫。
武士的刀尖已到眼前。
說時遲那時快,一隻軟劍破空飛來,擊向武士的刀尖划向一邊,隨後不等武士反應,言云隱已踏雲襲來,接過軟劍,向下縱劈毫無手軟,武士的頭滾下。
“念卿,走。”
言云隱的眉頭皺成一團,他嫌武士的血髒了他的地方,也髒了妹妹的眼。
只是嫌棄歸嫌棄,言云隱還是顧大局,伸手拉起褚念卿,將她向武士襲來的另一邊推了一把。
“躲開。”
褚念卿眼看着他冷漠的撲進血海里,三合一殺,可殺法雖快,卻也是最不殘忍的了,殺后還拿東西遮上,或者直接在褚念卿看不見的方向殺。
褚念卿抹了一把臉上的血,忽然覺得殺戮竟也能溫暖。
忽然腰間被束上一絲細線,叫人看不出來又堅韌異常,褚念卿沒有躲,任由那細線將自己向後拽,直至靠在一棵樹上,褚念卿感受得到,她背靠的樹后還有一個人。
“王鐮。”
“是屬下。”
褚念卿心放得更寬,不過,本來也沒有緊張過。
殺人?她見慣了。
“靜觀其變。”
“是。”
身後的人影又忽然消失,腰上的細線也感受不到了。
褚念卿繼續專註的向前看,言云隱那邊的情況,用輕鬆異常形容都是拉低了言云隱的能力,這十幾個人看起來還都是練家子,在言云隱手裏卻如不堪一擊的螞蟻,言云隱連血都沒有粘上,“戰爭”卻要結束了。
眼看只剩下最後三個人。
又一陣風撲過,王鐮帶着五名武士天降,直直衝着褚念卿而來。
“雲隱哥哥救我!”
褚念卿故作害怕,驚呼一句便跑,卻也疑惑王鐮何必如此,嫌沒玩夠?還是想和言云隱比試一下?不過很快也就想清了,她早就交代過的,讓王鐮找的刺客都是一群恨自己入骨的仇人,所以,反正最後都是要殺,還不如讓言云隱殺了,帶回聽雨樓再殺反而還髒了地方。
另一邊,言云隱聽見褚念卿的驚呼,頓時比褚念卿還害怕一般,只覺得若武士刺傷褚念卿,那還不如一刀殺了他,他連忙棄了白衣武士,向褚念卿的方向奔去。
“小心!”
褚念卿正跑着,身後響起言云隱的聲音,忽然自己騰空,向後一看,原是言云隱已經抱着自己,足尖點地已躍向遠方。
萬片花瓣隨刀光腥風落下九霄,在轉身殺伐間,血第二次濺到了褚念卿臉上。
第一次是太子哥哥死的時候。
褚念卿心一沉,臉色也愈發陰冷,裝出來的害怕也隨之消失不見,眼看着言云隱正要回頭看褚念卿,就要露餡了,王鐮鋌而走險,從五片刀葉穿過,一劍劃到了言云隱的手臂上。
言云隱吃痛,輕功不穩,帶着褚念卿一齊墜到了地下。
好在那時距地面不遠,兩個人都沒事,褚念卿這才反應過來。
“雲隱哥哥!”褚念卿顫抖着手向言云隱的傷口探去。
言云隱卻忽然抓住了褚念卿的手腕,褚念卿可從他的眼睛裏看到視死如歸般的堅定。
“別怕。”
說完這句,言云隱忽然將褚念卿一扯到自己身後,而自己背對着萬千殺機。
不出所料,剩餘的幾名白衣武士和王鐮的人都沒有手軟,其中一人動手最急,一刀已將言云隱的後背劃出老大一條裂痕,在褚念卿看來,這就像懸崖一般。
血第三次濺到了褚念卿的臉上,但這回卻沒有激起褚念卿心中的惡念。
心疼這種感覺,褚念卿已經算不清多久沒有體驗過了,她看着言云隱疼的表情皺成一團。
“雲隱哥哥……”褚念卿眼睛一酸。
但是言云隱卻沒有回應,而是在第二刀即將到達身上時,他猛然舉劍回頭,一劍抹掉五個人的脖頸!
白衣武士已全部陣亡,王鐮帶的人也只剩三個。
“閉上眼睛等我。”
言云隱回過頭,伸手捂住褚念卿的眼睛,隨後又不顧疼痛的提劍迎戰。
褚念卿卻沒有聽話,那一瞬間心裏不是感動,而是連忙給王鐮對口型:“快走!”
身上的傷口可以治癒,但若計劃敗露,那才是完蛋了。
感性與理性之間,褚念卿還是可以堅定的選擇理性。
與此同時,褚念卿也確信了言云隱進宮絕對沒問題,他的一切不輸三皇兄。
言云隱持劍反擊,王鐮見狀,立刻將身旁三人推上前,自己雙足一點地,後退飛到茂密的林間,繞過桃花林進柳林,轉眼看不到人影。
言云隱無暇關顧,只好任由王鐮逃走,先將眼前三人除掉。
又是一劍,剩下三個也丟了命去,見狀,褚念卿閉上眼,裝回乖巧聽話又害怕的模樣,怕的還抖。
言云隱見刺客都已歸西,放下了警惕,卻又一次不顧着自己身上的疼痛,先棄了劍回頭去緊緊抱住顫抖的褚念卿。
褚念卿亦反撲回去,抱得緊緊的,口中還不斷傳來哭聲,還有模糊不清的訴苦。
言云隱只是靜靜的,由着褚念卿哭泣,偶爾才拍拍褚念卿的後背,他知道,這種事情,只有哭出來才能真正的釋懷,他第一次殺人又何嘗不是如此。
可笑言云隱卻不知,褚念卿不怕的,這也不是她第一次殺人了……
哭着哭着,聲音漸漸小了下去,言云隱當是褚念卿放鬆了,可方才鬆了懷抱,卻看到褚念卿腫了眼睛,那一瞬的心痛勝過身上的那兩刀,言云隱伸手去給褚念卿擦眼淚。
“我害怕……”
還不等言云隱的手伸到自己的眼前,褚念卿又擠到言云隱懷裏去,她的眼在言云隱脖頸一側,留下的眼淚正好可以順着他的脖子滑進他的衣裳,滑到他的心,滑進他的心。
“別怕,我在這裏。”言云隱還在不知所以然的安慰。
褚念卿咽了咽,心裏早算計好的一句話也在此時空悠悠的說出來,不緊不慢,一個字一個字的吐出來:
“可是……雪祭公子救我一次,三皇兄救我一次,哥哥你救我一次,若還有下次呢?誰還能救我?我怕……”
每一個字都砸在言云隱的心口。
言云隱忽然扶住褚念卿的肩膀叫她坐正了看着自己的眼睛,他臉上寫滿了驚訝。
“念卿,你在說什麼?雪祭公子,你怎麼會和他有關聯?還有你皇兄,他們救了你什麼?你還遇到過別的危險?你不是一直在宮中么,而且,你只是個公主,有人竟狠心對你下手?”
褚念卿反倒不說話了,她那神情就像方才說錯了話,想要補救,她臉上稍稍露出三分慌亂又轉瞬即逝,她想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重新回到言云隱懷裏。
這讓言云隱更心急如焚。
言云隱費勁了心思去想:褚念卿會遭到怎樣的禍事?如若真都像今日這般,那她豈不是每天都心驚膽戰的活着?在皇宮都敢下手,如今還追到花谷來,言云隱越想越覺得嚇人,他連忙再度扶起褚念卿。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言云隱此次還有些憤怒似的,他眼裏像有凝結了千年的冰河,在那一瞬間將要爆裂,將所有負過褚念卿的人都淹沒於此,永不超生。
褚念卿要的就是這樣的感覺,她強忍住難掩的笑意,依舊是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她輾轉多次難以開口,許久了,她才“迫不得已”說出實情。
“半年前,我太子哥哥無辜枉死,至今都找不到真兇,他們那時懷疑我三皇兄,還將我叫到堂上對峙,我相信我三皇兄是清白的,可他們不信,他們至今都還在找我三皇兄的錯處要將他置於死地,兩月前,三皇兄與六皇兄爭吵,殿前失儀,他是錯了,但也不是什麼要命的大錯,父皇竟就因此將他發配到邊疆去,並下旨無召不得回京,六皇兄卻因為母親郭貴嬪受寵,沒有受到任何懲罰,他們都這樣了,還不放過我三皇兄,三皇兄在信里說,他已經遭到了數不清次數的刺殺,要我小心,因為我們是一母同胞,所以他們也不會放過我,果然如今便來了……”
褚念卿忽然開口,說時緊緊地拉着言云隱的手,滿眼都是恐懼,眼淚顆顆飽滿,如珍珠般滑落又浸入泥土銷聲匿跡,任誰看了都要道一句:為何如此狠心,要對一個手無寸鐵的小姑娘下手。
“褚瑾奕不在,有我保護你。”言云隱同樣也拉緊了她的手。
可褚念卿卻忽然抬起頭,她抽泣着、看着言云隱的眼睛:
“不能了,雲隱哥哥,父皇叫我回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