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搶奪證據
裴雲歸尋了一處暗巷蹲進去,水幕在空中徐徐展開。
幕中倒映出了一位騎着馬奔騰的人影,正是裴雲歸方才撞見的那人。
畫面隨着那人不斷變化,最終於一處人煙稀少之地停了下來。
那裏停着馬車,裏面的人顯然已經恭候多時。
黑衣人翻身下馬,馬車簾被卷了一個小口子,不時,一隻皺紋密佈的手從裏面伸出,手上拿着一封信件,伴隨着幾聲低語,飄出了窗口。
裴雲歸聽不懂他們說的什麼,聽着是胡語。
她眸色暗了暗,緊盯水幕。
如此一來,便印證了自己的猜想。
只見黑衣人回了句話,便接過信件,折回了馬匹之旁。
東西送出后,車夫揚起鞭子,驅使馬車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如同一輛不曾出行的鬼車。
黑衣人虛靠着馬匹而立,未有動作。
裴雲歸蹙眉。
難不成他還要等什麼人?
她將水幕拉大,仔細看着畫面。
方才什麼話都沒聽明白,這次一定要獲取到有用的線索。
莫約過了半刻鐘,又有一人出現在了水幕中。
那人神情緊張,左顧右盼,彷彿一個行苟且之事怕被人瞧見的女干賊。
而這人的樣貌……
裴雲歸的目光仔細在人臉上描摹了一番,瞳孔一縮。
這不就是白日那個站在縣令府門口值守,攔着顧凜不讓人進去的小廝嗎。
她雙眸瞪大。
既是縣令府的人,那證明縣令與胡人勾結的證據不就來了么!
裴雲歸一手握拳拍打着手心,隨即臉上又閃過懊惱之色。
只是可惜,這段畫面不能放到太子眼前,即便她親眼所見,也只能光憑一張嘴解釋。
倘若能讓太子殿下看到,她也不需要冒着生命危險去偷證據了。
裴雲歸嘆了口氣,繼續盯着畫面,希望能看出什麼蛛絲馬跡。
水幕中的小廝接過信紙,朝着黑衣人諂笑。
黑衣人雙手環胸,開口變成了漢話。
「你們大齊的太子不日便會趕到,屆時該做什麼,信中均已寫明,不需要我多說吧。」
小廝低眉順眼道:「您說的是,大人早早便準備好了,如今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信件不必帶回,你立即看了,其間內容,熟記於心,口傳姚陳。」
小廝連忙應下。
畢竟府上還坐着一位不知是敵是友的大人物,倘若這信帶過去被那人瞧見,恐生是非。
黑衣人說罷,便翻上了馬,縱馬離開。
小廝目送過那人,熟稔地打開信紙,一目三行,將內容記了下來。
隨後,他將信紙再次塞到信封之中,想了想,為了保險起見,又將信封團成團,塞到袖中。
「此物留着,怕生變端。」小廝喃喃道:「得找個地方立即銷毀,最好的辦法便是燒了,可我找不到明火,府里回不去,鎮上的店鋪又關着門,去哪裏好呢……」
他眉頭緊鎖,左瞧右看,心中思索着,終於想到了主意,眉目舒展,便撒腿選了一個方向走去。
畫面之外蹲着的裴雲歸:……
所以去哪裏你倒是把話說清楚啊!!!
她泄氣般的錘了錘牆,雖然懊惱於信息地中斷,卻也只能轉身跑出暗巷,一邊緊盯着水幕,一邊在腦中思索着他可能會去的地方。
夜深之時,尤縣上僅存的幾個店鋪都已經關門打烊,小廝回不了府,又需借到明火銷毀信件。
哪個地方,可以提供明火?
裴雲歸盯着畫面中小廝疾步的背影,以及隨着他的速度后移,逐漸變得荒蕪的路旁風景。
思緒飛轉。
暗夜重重,裊無人煙,究竟哪裏能提供明火,他要去什麼地方?
普通人家借火肯定不成,一來眾人拖着病體,該睡的睡了,不睡的也聚集在了醫館,二來,信件此物需隱匿起來,不能經過旁人的眼。
如果野外能生火,最好找個人煙稀少的地方就地燒毀。
過了片刻,裴雲歸突然眼睛一亮,立即提步跑了起來。
夜間的清風捎帶起裴雲歸鬢邊的長發,撫順了纏繞的青絲,也撫順了心中雜亂的思緒。
她知道小廝要去的那個地方是哪裏了。
深夜無人,要借明火,還得是尤縣有的地方。
除了亂葬崗,應該別無他處!
且如今尤縣疫病肆虐,每日都有病亡之人,縣上不乏貧苦人家,亂葬崗的火,也應該比平日燃得更多。
確立了目標,裴雲歸便心無旁騖的加快速度跑了起來。
一定要趕在小廝銷毀信件前拿到東西!
裴雲歸一路注意着小廝兩旁的景物,一路在記憶中搜尋相似的標誌。
好在前幾日繞着尤縣走了幾圈,雖未將大大小小的路線熟記於心,卻也有了個大概。
裴雲歸別的可能不行,但在記路方面,卻是強項。
她一路疾步,拐進了一條幽暗荒涼的小道,視線中終於出現了小廝的背影。
裴雲歸凝神屏吸,尾隨在後。
她原以為這條路距離亂葬崗該有一段腳程,卻未料到走了幾步路便聞道了腐肉的臭味。
遠處是一個深坑,底下火光竄動,遠遠瞧去,似一口生着火的鐵鍋。
小廝快步跑了起來,信紙將要脫手,扔入火堆中。
裴雲歸哪能讓他得逞。
她心臟猛跳,暗道一聲不好,身體便先思緒一步,撲了出去。
小廝壓根不知深根半夜亂葬崗周邊還潛着一根人,沒做絲毫準備,便猝不及防地被撲倒。
裴雲歸目露冷光,一隻手死命壓着小廝腦袋,另一隻劈手便奪過了他手中的信件。
小廝心裏罵娘,正想呵斥是那個畜生半夜不長眼睛撞倒了他。
直到手裏的東西被人奪了過去,才幡然明白過來,撲倒他的人並非偶然,而是伺機潛伏,目的就是為取他手裏的信件!
如此一想,背後頓時冒了冷汗,腦中唯一的想法便是搶回那東西。
裴雲歸見東西到手,飛速爬起來,正要將逃命的勁頭全數集中於雙腳之時,腳腕處卻突然被一雙大手拉住,人還未來得及站穩,便被絆倒在地。
她咬牙罵了一聲,心道此人反應為何如此之快!
但眼下不是該抱怨的時候,裴雲歸手忙腳亂地將信件塞到懷裏,雙手撐地,只想把自己的雙腳從對方手裏撤出來。
但禁錮在腳腕上的那雙手力氣大得出奇,任憑她如何用力,都紋絲不動。
裴雲歸的心入墜冰窟,下意識回頭,便看到了一雙不懷好意的眼睛。
「把信件交出來!」那小廝咬着牙,惡狠狠道。
他原本對撲倒自己的人心存一些恐懼之感,以為是顧凜半路派出來的武藝高強的侍衛。
結果抬頭一看,發現對方竟是一個女人,心中那一絲畏懼煙消雲散,骨骼中獸人一般的卑劣頓時噴涌而出。
女人好辦啊,女人成不了氣候,只有挨打的分,他還怕個球!
「什麼信件,我不知道,你認錯人了吧。」裴雲歸壓住心裏翻起的戰慄,冷聲道:「放開我,不然我喊人了。」
「你不知道?剛剛你從我手裏搶走了什麼東西,你不清楚?」小廝往地上啐了一口,扯着裴雲歸的頭髮,將人從地上帶起,「別在這裏裝瘋賣傻,東西交出來,不然把你削成人棍丟進這個亂葬崗!」
頭皮上傳來的劇痛逼迫着裴雲歸順着小廝的力度搖搖晃晃從地上站起,眼底卻閃過一道厭煩。
一個兩個的怎麼打人都那麼喜歡揪頭髮頭髮很好揪嗎!
她下次要剔成光頭!
見裴雲歸不語,小廝以為將她呵住了,心裏愈發神氣,便湊近了,冷聲道:「趕緊的,磨磨蹭蹭,別逼老子搜身!」
裴雲歸眯起杏眼,盯着小廝看了一順,倏然間,張了嘴,對準他的脖子狠狠咬下去。
搜你大爺的身!
裴雲歸這一口帶着一擊必殺的決心,下嘴頗重,牙齒深入緊緻的皮肉之中,一瞬之間,便嘗到了一些血腥味。
想到這嘴裏留着另一個人的血,喉嚨中便湧上了一股嘔吐之意。
但倘若自己不出次下策,便有可能被眼前此人在亂葬崗折辱。
她死不了,所以任憑小廝如何折磨她,她都能感受到痛苦。
這才是最致命的。
思及此處,下嘴又更用力了些,恨不得將小廝皮肉從脖子上狠狠扯下來。
小廝立刻發出一陣哀叫,猛地拍打着裴雲歸。
這女人屬狗的嗎,上來就咬/脖子!
「鬆口,你給老子鬆口!」
小廝瞬間失了神志,驚叫道。
人身上的各個部位,屬脖子痛覺最敏感,裴雲歸一口下去,擇對了地方。
裴雲歸又加大了一些力度,就在小廝翻着白眼,快要不行后,她才鬆開了嘴。
血液從嘴裏流出,將裴雲歸精巧地下巴染成了紅色,她雙目幽黑,冷如寒谷,在亂葬崗中的熊熊火光襯托下,形如鬼魅。
小廝捂着不斷滲血的脖子,心有餘悸地看着裴雲歸。
脖子上的皮肉鬆松垮垮,將落未落。
裴雲歸只看了小廝一眼,便轉身,風一般,拔腿往前跑。
她知道,方才應付小廝那一口只是存了僥倖,脖子上的傷只能暫時分散他的注意,卻不足以致命。
如果對方從疼痛中緩過神來,很快便能追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