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峰迴路轉
“那你看見街中心了嗎？剛才那裏躺着一個叫花子，有人從你們酒樓走過去，你看見那人長什麼模樣嗎？”
楊金貴期待着店小二的回答，店小二心中誹謗，“你說的那個凍死的叫花子不就是你自己嗎，還裝做一幅路人的樣子。”
店小二心中雖這樣想，可臉上絲毫沒有表現出來。“雪太大了，模模糊糊的也看不清。而且我們掌柜的經常囑咐我們，做好自己的事情，別管外面的紛擾亂象。”
楊金貴思索着店小二的話，這話雖然普通，卻有一股超然物外的洒脫，似乎有一種凌於大宋格局之上旁觀者的感覺。
“這醉月樓的掌柜究竟是什麼人？那個留下銀錠的人還在酒樓中嗎？……不過有錢人沒一個好東西，一會那些抓我的衙役來了，把這裏大鬧一場，我看這掌柜還坐得住？”
楊金貴大口消滅起眼前的食物，一幅餓死鬼的樣子，菜雖普通，可對於一個飢餓的人來說就是山珍海味。
吃飽喝足，一股倦意襲來，楊金貴趁着酒意趴在桌上小憩，不一會兒，口水就流了一桌。店小二無奈的搖搖頭，沒有鄙夷不屑，也沒有驚擾，只是自顧自幹活去了。
天空微暗，風雪依舊，轉眼便到了傍晚，楊金貴趴在桌子上睡了很久，神奇的是，他鼾聲震天居然沒有人打擾他。
本來楊金貴只是隨意的走進醉月樓，他想着，逃走的縣衙師爺肯定會封閉城門，找來更多幫手，那時候免不了一場大戰；既然如此，就吃飽喝足在這裏等着他們。
阿嚏～～～
楊金貴打了個噴嚏，背上的貂皮風衣滑落地面，他被寒意凍醒了。
“居然睡著了。”楊金貴毫不在意的自嘲，看着落在背後地面的貂皮風衣，楊金貴皺眉不語。本來是來還銀子的，卻被一壺酒耽擱了。
楊金貴拾起貂皮風衣，叫來店小二問道：“誰人給我披的大衣？”
店小二無語。
“自然是我家掌柜。”
“你家掌柜是男是女？”
店小二翻了個白眼，說道：“當然是男的了。”
“哦，我還以為是哪家的小姐看我可憐，不忍我凍死街頭呢。”楊金貴自以為是的幻想一番，他覺得只有猶憐似水的大家小姐才有善心。
店小二無力吐槽。“就你這叫花子模樣，也只有我家掌柜不嫌棄，給你銀子，還給你披上貴重的貂皮大衣禦寒，我們這些狗眼看人低的夥計，自然沒有那麼大的胸懷。”
店小二不高興的走了，貂皮風衣確實是掌柜李念青讓夥計拿來的，可是給楊金貴披上風衣的就是店小二。
“站住！”
楊金貴突然回過神來，銀子是醉月樓掌柜給的？
“銀子是你們掌柜給的，為什麼不早說？”
“你又沒問呀！！！”店小二翻了個白眼。
楊金貴想想也是，自己確實沒有問，本想着自己尋找的，卻稀里糊塗睡著了。
“那對不住了，是兄弟我無理。”楊金貴倒也爺們，給一個店小二抱拳道歉。店小二也不理會，徑直走了。
“喂，小哥，你家掌柜還說了什麼話嗎？”
店小二頭也不回的道：“掌柜的說了，你若進得門來，就讓你上樓。”
楊金貴內心我糙一聲，感覺有些失禮。“你怎麼也不早說，都耽擱這麼久了，我還吃了個飯，睡了一覺！！！”
店小二也懶得搭理他，自顧自的埋怨着。“誰吃飽了撐的沒事幹，要救你這個叫花子，白搭十兩雪花銀，還碰到個白眼狼。”
樓上傳來一聲咳嗽，店小二縮縮脖子跑進后廚，楊金貴尷尬的笑笑，一聲叨擾了，接着走向樓梯。
“來了。”
楊金貴詫異，但還是答應了一聲，循着聲音走進一間房間。
房間內，一個年輕人正在桌子前寫字，說是年輕人，因為楊金貴發現，這個店小二口中的掌柜比想像中還年輕，一幅二十多歲的樣子。
“坐，等我寫完這幾個字。”
楊金貴聽話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他完全沒有發覺，自己一個老兵居然沒有任何抗拒的心理，順其自然的坐下了。
掌柜的很快寫完，看着紙面一言不發，似乎沉浸在筆墨里的意境中。大約過了半柱香的功夫，年輕掌柜才放下手中的紙張。
“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我叫李念青，是這座酒樓的掌柜。”李念青自我介紹。
楊金貴連忙起身，道：“我……叫楊金貴，乃龍虎營……的一個老兵。”
楊金貴本想說自己是龍虎營的尉官，但想起營中兄弟死絕，孤身一人，也只好說自己只是個老兵了。
“我知道，你很不錯。”李念青從書桌後走來，提起火爐上的茶壺，親自泡起茶來。
楊金貴眼睛濕潤，委屈化成心酸流出；這一路沒有人理解他，一句簡單的肯定，一句我知道，他的心瞬間破防。
“先生知我……先生......”
楊金貴嚎嚎大哭，李念青也沒有阻攔安慰，自顧自的泡着茶，然後倒了一杯新茶放在楊金貴面前，接着自己坐下，喝起茶來。
楊金貴哭完，也不覺得委屈了，比起龍虎營的兄弟們，至少自己還活着。
楊金貴問道：“是先生救了我？”
“嗯。”
李念青淡淡的答應一聲，接着喝茶。
楊金貴早就有這種感覺，他飢病交加時，又被夥計毒打，歷經沙場的楊金貴知道，自己已經在街頭雪地中被凍死了。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死亡的感覺，只是他不敢相信而已。
“多謝先生救命之恩，還有先生慷慨贈予的一錠銀子。先生救命之恩難以為報，這銀子也受之有愧。”楊金貴說著從懷中掏出銀錠，放在桌子上。
“區區十兩銀子而已，何足掛齒。”李念青刻意忽略救他的恩情，這樣耿直的戰場老兵，大宋已經虧欠他們太多，何必再讓他的內心增加負擔。
“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先生救命之恩如同再造，我楊金貴永生難忘，如有用得到我的地方，我定當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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