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的夢

我在做夢。

我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夢，但是沒有辦法讓自己從夢中清醒過來，身體周邊刺骨的寒意讓我不得不睜開眼，很黑，但卻能清楚的看出來身邊的一切。記憶里是一處簡潔的房間，簡潔到只有一張床。

門開了，卻沒有一絲光亮透進來，進來的人是我的姥姥，她端着我最喜歡的菜進來。奇怪，她不說話，就只是笑着。看着那熟悉的笑，我卻很難陪着她笑，因為我明白她已經去世了。那她是誰呢？我不知道，但一定不是我的姥姥。

“你冷不冷，要不要和我一起睡？”我忍不住問，不管她是誰但是現在她的臉是我姥姥的臉，不管怎樣我都不想她感受這刺骨寒冷。但她搖搖頭說自己不冷。她走後，媽媽和哥哥也起來了，他們沒有任何驚訝奇怪的表現，一切都很自然。哦對，這是夢。

我坐在被窩裏看着他們吃飯，寒冷讓我的身體變得僵硬，很奇怪，不該這樣的。這使得我處於一種迷茫但卻清醒的狀態。

有風從右邊吹進來，我扭過頭去看，是窗戶沒關。可能關上窗戶就好了，我想。窗外有很多樹，樹葉密密麻麻的遮住了整個窗戶，沒有一絲光，但我能感受到現在是白天。關上窗戶，依舊很冷。

吃完飯後媽媽和哥哥坐在我的床前和我說話。“城外有一條小河被人抽幹了，裏面的魚蝦全死了。”我突然這麼說。媽媽和哥哥一直在跟“我”討論這件事。身體不受我控制了，但“我”說出的每一句話都好像要印在我的意識里一樣。“最近城裏死了很多人。”“我”對着我說，我的身體在看着我，每個字都很清晰的傳達給我，可媽媽和哥哥好像沒聽到。我好像又回到了身體裏，因為再一次感受到了身體的僵硬。

門又開了。

沒有聲音，我也沒有回頭。媽媽好像要出去了，我想下床跟着她，可我連扭頭都很困難。“媽媽，你去哪？”媽媽回頭看看我，說她要出去。出去做什麼？很模糊，我不記得了，但我不想讓她出去。我想阻止她，我想讓她留下來陪我，可我說不出來話，我看着門又關上，明明沒有任何變化，但我覺得屋裏更黑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姥姥又進來送過幾次飯菜，我感覺到姥姥進來的時候是白天，吃完飯後就是晚上。

媽媽一直沒有回來，起先我一直感覺冷，冷得我身體僵硬到動不了，後來慢慢的不覺得冷，可以下床和哥哥一起吃飯，我們好像忘記了媽媽。

姥姥又端了飯來，我覺得她這次很不一樣，之前的她和我的姥姥一模一樣，可這次她只有在“我”的意識里她是我的姥姥。

之前一言不發只吃飯的哥哥這次也很奇怪，他看着我，好像要和我聊天。“怎麼了？”我問。他說，死的人都和城外那條河有關。說完他就開始吃飯。我沒明白他的意思，一直看着他。直到他吃了一條小魚，我突然用筷子打他：“把魚吐出來！”我不知道為什麼，腦子裏只有不能讓他吃魚，要把魚變回原樣一個想法。哥哥把吃了一半的魚放回盤子裏。“變回原樣！變回原樣！”我下意識對着魚做着奇怪的手勢說道。但是魚沒有任何變化，我好像要急得哭出來了，哥哥突然把吃進去的魚肉吐了出來，那條魚變成了原來的樣子，應該是受到了我情緒的影響，夢境實現了我的願望。還是一條魚。很奇怪，我有一種安心了的感覺。姥姥進來了，她看着盤子裏的魚，要收拾東西出去。這是她第一次進來收拾碗筷。

“你是那條河裏的妖怪嗎？”我把腦子裏那個很荒謬的想法問了出來。她停下了，看向我。我好像沒了意識，等我恢復之後，她還在和我對視，可是哥哥不見了。她問我為什麼沒有吃魚，因為我很喜歡吃魚。“我覺得你不想讓我吃，吃了魚會死對嗎？”她點了點頭，疑惑為什麼我會知道吃了魚會死。“你在提醒我，對嗎？”我看着她，又好像在看她體內的另一個人。是誰呢？不想讓我吃魚的人，到底是誰呢？

她突然消失了。

我並不感到奇怪，因為這是夢。這次的夜晚格外長，我好像在夢裏睡著了。醒來之後看到進來送飯的姥姥，又變回了之前的她。但是她開始和我一起吃飯，和我聊一些我生活中的一些事，還會教我一些手勢。我開始期待她來和我一起吃飯，因為我很久沒有和她一起吃飯了。她是誰？我不是一直在和她一起吃飯嗎？我的意識好像模糊了。“還不醒嗎？”什麼聲音？好耳熟，是誰在說話？還沒等我想明白，門突然被撞開。那個變成我姥姥的妖怪開始攻擊我，我只好一直躲，房間一直在變大，給我足夠的空間逃跑。我無意間做出一個手勢之後，妖怪的攻擊停了一下，房間裏依舊很黑，這次我什麼都看不到，但我知道“她”受傷了。反擊了一會，我又可以在黑暗中看清了。房間裏沒有妖怪，我也感受不到“她”的存在了。

我獨自待在房間裏很久，因為我感覺到了窗外的日夜交替。

門開了。

能帶我離開這裏嗎？妖怪問我。

我看着她，外表是妖怪的樣子，可我覺得她不是妖怪。

“好。”我說。

這個門比我想像中的容易打開，我帶着她在黑暗裏找離開這裏的路。

不知走了多久，我看見了光。

“我要離開這裏了。”我看着眼前站在光亮里熱鬧的人群。

“嗯，離開吧。”又是這個聲音，好耳熟，我回頭去看，什麼也看不到。

沒有黑暗，沒有妖怪，也沒有她。

到底誰是我的姥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