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爬樹

第七章 爬樹

自從遲喬拒絕離開后,陸玖也再勸過他幾回。

感動歸感動,總不能真讓貓咪陪着他在這裏等死。

據說精怪都要花數百年修鍊或是碰上千年難遇的機緣才能化出神智,無論嬌嬌是哪一種,開了神智卻因他被困死於一隅,未免太造孽了。

可無論他如何勸說,小黑糰子總是耳朵一撇,瘋狂搖頭,僵持到最後竟然氣沖沖地跳下床,蹲坐在房間一角生悶氣。

天色漸晚,屋外狂風大作,吹得他堵門洞的外衣獵獵作響,徹骨的寒氣緩緩滲入,地上更是冰涼一片,貓崽崽凍得四隻肉墊踩到自己的尾巴上取暖,卻還是非常硬氣地背着身子。

搞不懂為什麼陸玖執意讓他離開,好像他離了冷宮就能活得很好一樣!

作為一隻四肢不協調的二手貓貓,他是丁點兒野貓求生能力都沒有。就算他能抓鳥捕鼠,內里人類的他也不可能真的下口去生吃那些東西!

至於找個鏟屎官賣萌討生?

據他看小說多年的經驗,在等級制度相當嚴密且生殺予奪毫無公正可言的環境下,皇宮裏最不缺的就是被逼成蛇精病的瘋子,他可不覺得憑自己穿越成貓的運氣,能再找一個像陸玖這樣傻乎乎的,捨得跟一隻貓分飯吃的紅領巾了。萬一一個運氣不好被那些心理變態的傢伙捉了去虐待,生不如死還不如蹲在這裏餓死!沒準兒死了之後還能回現代呢!

傻乎乎的陸玖:?

你禮貌嗎?

最終陸玖還是妥協了,看不得小糰子縮在角落瑟瑟發抖的模樣,下床把他抱了起來擦jiojio。

「好吧,嬌嬌現在不想走也沒關係,」他把貓崽崽揣到捂暖的床上,輕聲道:「不過......你一定要在我死之前出去。」

瞎說什麼死不死的?

遲喬軟乎乎的肉墊拍到他手背上,貓叔明天就去練習翻牆,到時候外出覓食投喂你,也算是報答前些日子的分飯之恩。

「喵~」

陸玖以為他答應了,伸手撓了撓他的下巴。

遲喬渾身一個機靈,下巴處酥酥麻麻的感覺直擊天靈蓋,那是一種身為人的時候從沒體會過的奇妙感覺,出奇的舒服,讓他忍不住揚起下巴哼哼唧唧出聲,喉嚨里翻騰起貓咪特有的呼嚕。

就,就是這裏,再重一點,還要,嗯~

等清醒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歪倒在床,露出了黑絨絨的肚皮,四肢蜷縮着,像極了從前在貓咖搔首弄姿求擼的不正經小貓咪。

遲喬:??

不,這不是我!這是貓咪的本能作祟!!

不過有一說一,貓叔毛毛下的臉熱了熱,有點爽,頭皮發麻的那種。

陸玖輕笑出聲,手掌揉了揉他溫熱柔軟的肚皮,但沒揉幾下,就被貓崽崽的肉墊按住了往外推。

他曾經聽人說過,貓咪只有在信任的人面前才會露出肚皮,看着投餵了幾天便黏上他的貓咪,一種難以言述的滿足感湧上心頭。

在這偌大的皇宮裏頭,有的不只是後宮嬪妃前朝權臣的爾虞我詐,勾心鬥角,也並非儘是捧高踩低,勢利奉承的作態,哪怕他如今淪落到幾乎被廢,母妃病逝,連個下等婢女嬤嬤都能爬到他頭上耀武揚威的地步,可至始至終還是有人能全心全意地信任親近他。

哦,不是人,是一隻貓,聰明又單純,如幼子般純粹的小妖怪。

那也夠了。

總比在這權勢榮華的骯髒泥潭裏踽踽獨行要來的好。

*

不出陸玖所料,當天的晚餐被送來的時候,食物只有平常的一半不說,幾根不知道從哪裏挑出來的黃菜葉子還瀰漫著一股酸餿的氣味,蓋在賣相極差的米飯上,連帶着米飯也沾上了點兒噁心的黏液。

遲喬目瞪口呆,看着陸玖仔細地把菜葉子挑出丟掉,沾上汁液的米飯也一點點挑乾淨,把剩下看似可食用的半碗米飯放到他面前讓他先吃,一時之間不知道該不該動。

這,吃了會死貓的吧?

黑糰子驚恐地往後躲,哪怕是陸玖吃了一口給他看,糰子也死活不肯吃,只等他吃到最後才勉強叼了幾粒米意思了一下。

如果有得選,陸玖當然不可能吃下這些食物,但他不知道這到底是一次小懲,還只是報復的開端,或許往後的飯菜會越來越少越來越差,可為了活下去,他只能吃。

為了活下去。

——

是夜,沒吃什麼東西的貓崽崽早早團在他胸口睡了,熱烘烘的一個毛球貼着人,本來是涼夜最催人入睡的,陸玖卻怎麼也睡不着。

臉上腫脹的傷讓他只能平躺着睡,火辣熱悶,稍稍一碰就疼,肚子也總不太舒服,不知道是不是吃的晚飯確實不適合入口。

還好嬌嬌沒怎麼吃。

藉著屋外透進來的一點星光,他盯着破舊的床頂出神。

距離他被迫進入冷宮已經一年有餘,這一年多里幾乎將他前半生從未嘗過的苦頭吃盡了。從高高在上的寵妃之子,備受尊敬的九皇子,淪落到人盡可欺的罪人之子。

他一直不懂,從古至今,對於謀反之人,皇帝的旨意無外乎是誅盡外族,皇子貶為庶人逐出皇宮,可輪到他,卻是讓人琢磨不透的意旨——他成為了第一個隨着母妃一同被打入冷宮的皇子,成為人盡皆知的笑料,還不如被貶為庶人流放遠疆來得乾脆。

而疑點也正在此處。

對於‘意圖謀反"的母妃,父王卻沒有當即處死她,他不認為這是看在他的面子上,否則為何要把他一同關入冷宮?很明顯,父王他絕對清楚母妃所謂謀反一事,十有八/九是受人陷害,但他卻順水推舟地認定此事,並藉此清理母妃母族的勢力。

如果父王一直忌憚母妃身後的家族勢力,那這一切就好解釋的多了。

所謂的專寵恩愛,不過是迫於母妃家族勢力的表面功夫,皇帝受其掣肘,必然不會對母妃有多少感情,連帶着對他也喜歡不起來,以至於抓到母族的把柄,便急不可待的下了狠手。至於為何不將母妃處死,大抵是圓他先前‘恩愛"的幌子,心愛的女人犯下如此滔天大罪,他不忍殺害,只得將其打入冷宮,保全一條性命。

不殺母妃是礙於情面,不殺他則是忌憚世俗常倫,畏於人言。

虎毒尚且不食子,帝王殺子那是要在歷史上留下污名的。皇帝恨他的母妃,也厭惡忌憚他,視為眼中釘肉中刺,卻又不能出手抹除,又疑心他被流放邊疆不便看管,乾脆一同丟進冷宮,只等他們自然地‘病死"。

帝王礙於身份不會明面上動手腳,但這宮裏面見風使舵的人精可就不一定了。他如今淪落到這地步,背後少不了皇帝的縱容,妒恨母妃的嬪妃的教唆,乃至他手足兄弟的推波助瀾。

黑暗中,陸玖眼中蓄積着暗濤洶湧的恨意,恍若蟄伏於黑暗中受困的野獸。

這群人最好不要讓他有翻身的機會。

他沒有帝王那些無用的顧慮,弒父也好,手足相殘也罷,那些將他與母妃逼至絕境的東西,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

心裏總琢磨着要翻牆外出覓食,遲喬做了一晚上起跳奔跑的夢,絲毫不覺自己亂蹬的爪子把睡夢中的陸玖踹醒了好幾次。

迷迷瞪瞪的陸玖看着睡着睡着一腳蹬到他下巴的嬌嬌,對着四仰八叉的貓咪懵了好一會兒,相當疲憊地把黑糰子扒拉到懷裏圈住,重又闔上眼睛。

前一天睡得早,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時候遲喬就醒了,滿腦子都是自己哧溜竄上槐樹跳出冷宮的畫面,不免有些躍躍欲試。

或許是因為身上的傷,當然更有可能是被小黑糰子不老實的睡相影響,陸玖睡得很熟,壓根兒沒留意到遲喬從他懷裏輕手輕腳地跳下床,經由門上蓋不嚴實的大洞溜到了庭院裏。

遲喬看着跟夢裏差不離的大槐樹,在黎明的微光里枝椏交錯,由貓咪的視角來看幾乎是個高聳入雲的龐然大物,心裏難免有些發怵。

沒關係,你是個跳躍能力極強的小貓咪,你可以的!

小黑糰子在心裏給自己打氣,回顧着夢裏自己利落帥氣的身影。

好!123起跳!

毛茸茸的一團黑影沖向了槐樹,縱身一躍,探出肉墊的利爪緊扣樹榦,槐樹紋絲不動,只撲哧哧落下一點木屑,還滑下來一隻後腳忘記伸爪子的貓咪。

怪不得爬了一半覺得哪裏不對勁。

吸收了教訓的小貓咪摩拳擦掌,徹底跟庭院的大槐樹硬嗑上了。

*

陸玖醒過來的時候天已大亮,他明白自己應該是起晚了,連向來嗜睡的嬌嬌都已經不在床上。

即便被關在冷宮成日無所事事,他也很少晚期。母妃教導過他,即便身處冷宮,所有人都冷眼嘲諷他們,他也不能丟了自己皇子的身份,不能自己輕賤了自己。

而皇子,總是嚴於律己,守時規整的。

陸玖對自己所謂皇子的身份看的並沒有那麼重,也並不認為這是一種無上榮耀。光是一個人面獸心的皇帝父親就已經讓他噁心至極,更不用提其他精於算計毫無情義的手足兄弟。

可是母妃很看重。他至死都不忘自己貴妃的身份,撐着最後一口氣將自己梳洗打理完畢才咽氣。所以他也會按照母親的意願去當一個不屈不撓克己復禮的九皇子。

揉了揉依舊酸痛的額頭,臉上的腫脹還未消,下巴也莫名的的有些發酸發痛。陸玖迷茫地摸摸下巴。

對了,好像是昨晚嬌嬌踹到的。

小貓咪也會做夢的嗎?他是夢到了什麼才會如此激動,以致於接二連三地把他踹醒?

對了,貓呢?

陸玖掃了一眼屋子,嬌嬌因為身體弱,很怕冷,這種大風天一般都只在屋裏自己逗自己玩,或者黏着他要抱了出去曬太陽,很少自己一隻貓往外面溜達。

心裏莫名的有些不安,他穿好衣服趕到庭院,一聲"嬌嬌‘還沒喊出口,他就聽到了槐樹那邊傳來的簇簇響動,下意識側頭一瞧,瞳孔猛縮,心也涼了半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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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書]喵叔養的崽不可能是反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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