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貓崽的尊嚴
「喵。」
遲喬用腦袋頂了頂他湊上來的唇，糾正他的發音。
陸玖顯然沒有被糾正，誤以為貓崽在回應他，還覺得挺高興的，更有興緻的‘喵"了起來。
一時之間，簡陋的破舊宮殿內充斥着起此彼伏的貓叫聲。
貓叔覺得他倆驢唇不對馬嘴的傻透了，翻了個並不明顯的白眼，抬起爪子，用肉墊拍了拍他的嘴巴。
「喵。」
根本聽不懂的，崽，你說人話行不行。
陸玖被溫熱小巧的肉墊按住了嘴巴，愣了愣，隨即慶幸自己睡覺前用水給嬌嬌把腳擦乾淨了，沒什麼奇怪的味道，熱乎乎的，很有肉/感。
他笑了笑，把小貓崽的爪子從嘴上挪開，問他：「嬌嬌餓不餓？」
遲喬並不餓，悠閑的甩了甩尾巴：「咪。」
陸玖撫了撫他的身軀，話家常般將下午發生的事情講給他聽：「嬌嬌睡着后不久就下雨了，我們這裏的秋冬乾燥少雨，這場雨卻來得奇怪，很大，這會兒剛停不久。」
「可能是因為下雨，沒有聽到送飯的人敲門，等我出去看的時候，飯菜已經被雨水泡爛了......不過就算沒有淋雨也不能吃，我聞到餿味兒了，也沒拿進來，還放在那裏。」
「多虧有嬌嬌帶回來的饅頭，我只吃了一個就覺得飽了，也不餓。」
陸玖輕輕嘆了口氣：「他們可能真的想要餓死我了吧？」
遲喬揚起腦袋，蹭了蹭他的下巴：「喵~」
崽崽別怕，貓叔有金手指，不可能叫你挨餓的！
陸玖被貓崽蹭的痒痒，彎了彎眼睛：「嬌嬌在安慰我嗎？」
「你可真好，」他將臉往貓咪身上埋了埋，貼着絨軟的毛髮小聲道：「嬌嬌一定是上天賜給我的寶貝。」
寶貝？
母胎solo近三十年，只被父母哥哥叫過‘寶貝"的遲喬老臉一紅，小聲‘咪"了一聲。
這小嘴兒甜的，還挺招人稀罕。
屋內寂靜了片刻，恍惚聽到屋外驟然一陣狂風大作，雨沒停多久就稀里嘩啦的又落了下來。
夜涼如水，門上的洞被幾件淋濕的衣服堵得嚴嚴實實，合不緊的窗也被陸玖用堆疊起來的雜物壓實了，雨落不進來，風從四面八方的縫隙鑽進來，涼颼颼的，卻鑽不進厚重的棉胎。
一人一貓依偎着，像從前每個夜晚一樣暖融融的擠在一起，熟悉了鼻尖縈繞的枯木腐朽的氣味，在濃稠的夜裏，連呼吸都混作一起，陷入沉眠。
*
這場雨來勢洶洶，似乎要把這整個秋冬缺失的水分都一次性補足，從晚上接連下到了隔天早晨，小了些，卻淅淅瀝瀝的藕斷絲連，空氣中暈出一層薄薄的霧。
雨一下，空氣中的寒涼就愈發刺骨迫人，哪怕沒有風，都叫人耐不住那往骨子裏鑽的惡寒。
遲喬醒過來的時候天已大亮，整個身子軟乎乎的團在陸玖的懷裏，隔着一層並不保暖的裏衣，將少年人規律有力的心跳聽了個清。
陸玖罕見的沒有在這個時候下床，不是他不想下，只是幾層外衣都用來堵門洞淋濕了，屋裏的溫度又低的嚇人，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受涼感染風寒，在這葯食皆缺的冷宮裏染上風寒，估摸着也離死不遠了。
遲喬縮着小小的身軀，忍不住在心裏嘆口氣。
他家崽崽才多大啊，就得直面饑寒交迫的艱苦人生，換做他這個年紀這個時候，估摸着在自家暖氣房裏穿着短袖吃冰棍，還抱怨日子不夠有趣呢。
陸玖察覺到懷裏的動靜，將周身的被子裹嚴實了些，低頭瞧着貓崽幼小的身軀：「嬌嬌醒了？冷不冷？」
遲喬搖搖腦袋，在他懷裏換了個姿勢，仰着頭看他，一不小心撞進那雙裝了兩隻小貓崽倒影的鳳眸里，心臟猛地一頓。
好漂亮的一雙眼睛，不似前些時候的死氣沉沉，灰白落寞，只是此時此刻染上了某種無法言述的絢麗色彩。
貓叔最喜歡漂亮的東西，忍不住伸着爪子鉤住他的裏衣，往他肩上爬。
陸玖小心的托着貓崽的後腿，看他蹲坐到自己的肩頭，側着毛茸茸的腦袋去貼自己的臉。
「嬌嬌？」貓崽濕漉漉的鼻尖觸到他的右眼瞼，濕軟微涼的觸感讓他忍不住閉上眼睛，好笑的任由他蹭來蹭去。
貓叔表示漂亮崽崽可以跟叔貼貼！
也不知道這些古代人怎麼回事，明明沒有什麼護膚品，連個洗面奶都沒有，每天只用井水洗漱，臉蛋兒卻光滑得像剝了殼的雞蛋，瘦歸瘦，可困擾現代人的什麼黑頭粉刺痘痘一個都沒！
貓叔向來最引以為傲的臉蛋兒可是花了重金保養來的！現在還比不上一個用井水洗臉的小崽崽！
可惡！這就是滿臉膠原蛋白的年輕人嗎？！
嫉妒使貓面目全非！
陸玖雙手將貓咪托起來，舉到面前，目光下移一瞬又挪開，眼睛彎彎的像是綴滿星辰的月牙：「嬌嬌原來是是男孩子啊，怎麼這麼嬌，是名字起的不對嗎？」
他一開始給嬌嬌起名很隨意，小貓崽餓着肚子拖着小小的身軀，叫聲嬌里嬌氣，就選了個嬌字，後來喚順嘴了也就沒改過。
一直沒注意小貓咪的性別，現在看了一眼那小小的、毫不起眼的一點凸起，才發現原來是個小公貓。
遲喬突然被他抱起來，還有些發怔，聽了他的話，忍不住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男性尊嚴。
？
？！
天鴨！
這他媽花生米大的尊嚴？！
是真的屬於他嗎？！
遲喬出離震驚了！
他知道貓咪的尊嚴普遍不大，也知道小貓崽的尊嚴會更小——
可是！
這！也太小了叭！！
貓叔目瞪喵呆！
雖說他是個大美0，用不着這玩意兒，可做為一個成年男性，誰希望自己的尊嚴這麼拿不出手？！
他猶有些不敢置信，震驚的低頭確認了一眼，震驚的抬起頭，看着面上帶笑的崽崽，頓時整個貓都不好了！
這，這踏馬——
丟臉丟大發了！
陸玖也看的驚奇，瞧着小貓崽像是頭一次知道自己有那玩意兒似的低頭，然後抬起來整張貓臉上寫滿了人味兒十足的‘震驚"，實在是可愛極了，忍不住逗逗他：「嗯...跟嬌嬌一樣可愛。」
也不知道被踩了什麼雷點，貓崽崽忽然瘋狂掙紮起來，力道出乎意料的大，他怕傷了小貓幼小的身體，沒用多大力，輕易就被他掙脫了束縛，哧溜躥進了被子，只露個炸了毛膨成一團貓尾草一樣的尾巴給他。
陸玖被他嚇了一跳，戳了戳留在外面的貓尾巴：「嬌嬌？」
別戳！
戳什麼戳！
你貓叔炸了！
敲你嗎！你才可愛！你的才可愛！
聽到沒有！敲你嗎啊！
你貓叔翻牆給你獵饅頭回來！你就是這麼報答貓叔的嗎？！
沒良心的小崽子！
陸玖鍥而不捨的騷擾着自閉的貓咪，換來貓崽奶凶的一聲‘喵嗷！"還被狠狠拍了一巴掌。
貓崽的前爪小小的一隻，沒有伸爪子，光是肉墊拍下來也有點疼，留下一個小小的梅花印。
「生氣啦？」陸玖無奈的捏着貓咪的爪子，看貓咪從被窩裏探出腦袋，那雙圓溜溜的眼睛惡狠狠的盯着他，纖細的鬍子都炸開了，隱約可見裂開的唇縫裏尖尖的小虎牙。
「喵！」
你！說！呢？！
貓叔指着你下邊兒說叔暈針你氣不氣？！
還可愛！可愛你奶奶個鎚子把兒的可愛！
陸玖軟聲道：「對不起，我不說嬌嬌了好不好？」
「喵！喵喵！喵喵喵喵！！」
對不起有用還要好看小哥哥做什麼？！
對不起你就能讓貓叔的尊嚴變大嗎？！
對不起就可以抹滅你的嘲笑給貓叔留下的心理陰影嗎？！
不能！
貓叔氣死了！
扣你一個，不，扣你半個饅頭！
貓崽氣憤的把自己從被子裏挖出來，端正坐着嘴裏罵罵咧咧，一隻爪子招財貓似的揮上揮下，像是在理論什麼。
陸玖越看越覺得好玩兒，忍不住埋下頭，學着他蹭自己的動作，用鼻尖蹭了蹭貓咪毛茸茸的側臉。
「好了，嬌嬌對不起，是我說錯話了，你別生氣。」
貓崽被他蹭得險些仰倒，爪子落到他臉上拍了好幾下：「咪嗷！」
讓你瞎說話！吃貓叔一記貓貓拳！
陸玖被貓貓拳揍了一頓，側臉有一點點發紅，倒也不疼，就是貓咪的肉墊不小心拍到了他的嘴角，那裏前幾天被宮人掌摑留下的傷還沒好，猛地被拍了一下有些刺疼，讓他忍不住‘嘶"了一聲。
遲喬氣歸氣，理智還是在線的，立刻停爪，緊張兮兮的看着他還有些青紫的嘴角，訕訕收回肉墊，有些心虛的踩了踩爪下的被單。
「咪......」
碰到崽崽的傷口了——
！貓叔！貓叔不是故意的崽！
陸玖沒有錯過貓崽臉上一閃而逝的驚慌心虛，眸中一閃，委屈的舔了舔嘴角：「嬌嬌，疼......」
遲喬慌了！
不是，貓叔也沒用多大的力氣啊！
應該...應該不會揍得太疼吧？
然而陸玖皺着眉，傷口離近了看也有些猙獰，加上側臉被貓咪錘出來的梅花狀紅印，看上去還真像是他下手狠了弄疼了崽崽。
這，這，貓叔......要不，要不貓叔給你呼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