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3章 積怨
正當戴夢龍在戰場上取得勝利的時候,侯官府的調查工作也取得了進展。
經調查,所有的物資都是一個叫“吳清源”的人經手的。
這個吳清源的底細連同祖宗八輩都被外侯官查了個底掉,摸清了他的一切社會關係。
吳清源的父親是梁州府本地人,當地土族中也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
其母張氏,是從秦州府遷來的落魄世家,日子過不下去的那種。
這樣的家庭條件,哪怕是混個每日溫飽還需要花些功夫,絕沒可能有能力吞吐這麼大的貨物量,更何況還是軍需物資。
不用懷疑,吳清源的背後一定有一個大人物,在醞釀一個大計劃。
至於這個大人物的身份,陸川已經有一個猜測,但哪怕他有九成把握,也不可以將這個想法呈送御前。
李天賜可不是末代皇帝那麼好糊弄的,所有送給他看的東西,必須有十成十的證據才行。
可惜的是:這個大人物把屁股擦得很乾凈,所有的線索到了吳清源身上,然後就斷了。
調查陷入了僵局,陸川有些不平:“這個白手套還是真白啊。”
鄭興瑤沒聽懂:“啊?什麼是白手套?”
陸川解釋說:“這個幕後的人做着見不得人的勾當,所以他的手是黑的。”
“為了不被人發現,他就故意戴上一副白色的手套,別人就無法發現黑手了,反而還會覺得這隻手很乾凈。”
“而這個吳清源就是那副白手套,用來隱藏那隻齷齪的黑手。”
聽完這個解釋,鄭興瑤笑了:“川郎就是有文化,這個形容太貼切了。”
所有的線索查到吳清源就斷了,陸川和外侯官們用盡辦法,也沒能繼續搜集到更多的線索。
事情到了這一步,朝廷又開始不平靜起來,很多御史開始明裡暗裏地將吳清源和土司攀扯到一起去。
司隸台大夫馮大可甚至翻出:“吳清源曾經和戴夢龍有兩年同窗之誼”這箇舊賬,試圖論證吳清源的行為就是受到戴夢龍的指使。
立刻就有御史問道:“吳清源和戴夢龍的關係,馮大夫是怎麼知道的?”
馮大可答:“因為我也曾和這倆人同窗,故才知道。”
御史反問:“如此說來,那吳清源也可以是受到馮大夫的指使咯?”
馮大可愣了一下,然後立刻說:“我之忠心可召日月,哪裏是戴夢龍之流可比的?”
類似這樣的戲碼每天都在上演,這種話聽得多了,李天賜的心裏不由得再次產生了動搖:“難道戴夢龍跟吳清源真有些什麼關係嗎?”
為了讓自己安心,李天賜點名道:“刑部何在?”
毛寧迪出班回答:“臣在。”
“着你派人去梁州府,看看……”李天賜猶豫了一下:“不,還是你親自去一趟,看看那西南的土司到底有沒有不臣之心。”
毛寧迪答:“臣必不辱命。”
刑部尚書毛寧迪親自前往梁州府,對土司進行考察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
戴夢龍異常緊張,慌忙找到陸川詢問計策。
陸川只能回答說:“我對毛寧迪知之甚少,別說是他的喜好和判斷力,就連他服務於哪個世家都不清楚,沒法給你做出合適的建議。”
一開始,戴夢龍還以為陸川只是在推脫,可又旁敲側擊地問了兩回,陸川始終是這個回答,於是只得作罷。
找其他土司各部的首領一起商議,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反而更加沒了主意。
實在沒人可問,戴夢龍便把心一橫:“我無有反志,如果皇帝陛下不信,那我最多把心剖出來給他看看罷!”
於是,就在毛寧迪帶着刑部眾人來到梁州府漢川郡的時候,見到了驚奇的一幕:戴夢龍穿着囚服命手下將自己綁了,一群人跪在路邊。
人群旁邊插着一塊碩大的木牌,木牌上的字個個如蜜瓜一般大:漢川郡土郡守戴夢龍,恭迎天使毛大人。
毛寧迪先是被嚇了一跳,然後立刻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他命手下人將戴夢龍解放,然後拉着他的手說:“我信你了。”
戴夢龍又要拜倒:“毛大人,請您回朝為我等轉圜!”
毛寧迪面露難色:“此事卻難,朝野內外人人都知道土司擊敗了西北軍,雙方已經兵戎相見,若要我空口回去陳述,恐怕無法服眾啊。”
戴夢龍命人把刀拿來,刑部眾人頓時嚇了一跳。
卻見戴將刀柄遞到毛寧迪面前說:“大人若是不信,可斬下我之一臂,呈送給朝廷吧。”
毛寧迪連忙推卻:“這倒是不必。聽說戴司有一次子,生得聰明伶俐,陛下料想西南並無讀書之風,故向想將他接到長安去教育。”
“待此子日後學有所成,再將他送回,到時候才能更好地協助你打理土司事務。”
戴夢龍的次子叫戴丹,今年才六歲,皇帝想要讓他去長安的意圖其實很明顯:質子。
而且戴丹從小接受的就是長安的教育,等他長大了,接過了戴夢龍的衣缽,以後土司就徹底為朝廷所控制了。
面對這樣的要求,戴夢龍幾乎沒有猶豫,直接就答應了下來。
然後他回頭一點:“小丹,你過來。”
戴丹走上前,對毛寧迪見禮:“喏,見過毛大人。”
這孩子上人見喜,毛寧迪誇讚道:“果然知禮,戴司生了個好兒子啊。”
戴夢龍答:“請毛大人費心。”
毛寧迪帶着戴丹走了,如果這個質子順利進入長安的話,那麼接下來的事也許會朝着另一個方向發展。
可偏巧不巧,隊伍行經一個峽谷,沒來由地飛來一塊石頭,砸中了戴丹的腦袋。
趕緊去查看的時候,小戴丹已經腦漿迸裂,端的是沒救了。
最後,戴丹的屍體去長安轉了一圈,然後又直接發回了漢川郡。
戴夢龍痛失愛子,他也沒有鬧,只是再次上表長安,表達了自己真的不會謀反的心跡。
李天賜遂下旨意安撫,並嚴令:“若無實證,誰都不許誹謗土司,違者自領其罪。”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大家都以為該結束了,可陸川卻反而開始擔憂了起來:“朝廷對土司壓迫太甚,其怨氣已深,恐怕再也經不起任何刺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