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抑鬱，失語
等林歲辭反應過來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不知不覺點了點頭，答應跟男人回去了。
「……」
算了，反正他現在也不知道該去哪兒，去哪兒都是一樣。
林歲辭極輕地扯了扯蒼白的唇角，眼底深處依舊盛着落寞，他起身，跟在裴川身邊往廣場外面走去。
他走得很慢，視線一直看向某個地方，俊秀的眉宇間似乎有些糾結和猶豫。
幾秒鐘后，他試探性地伸出手，拇指和食指抓着裴川的襯衫袖口，輕輕扯了扯。
裴川低頭看過去，眼裏閃過一絲詫異，「怎麼了？」
他停下腳步，回頭看向林歲辭。
林歲辭立刻鬆開了抓着他袖口的手，然後抬手指了指某個地方。
不遠處的綠化樹旁，坐着一位擺攤賣花的老奶奶，老人頭髮斑白，穿的衣服雖然很舊，但收拾得乾淨整潔，她身體微微佝僂着，守着面前攤位上的花。
路過的行人只是往攤位上看了一眼，便繼續前行。
老奶奶臉上的希冀很快便化為了失落。
林歲辭剛才坐在長椅上的時候，便一直注意着這個賣花的老人，差不多一個小時的功夫，老人也沒賣出幾朵花。
他掏了掏衣服口袋，可惜連一個硬幣都沒有。
明明自己過得也不如意，看不到未來，可是在看到老人臉上落寞的表情后，林歲辭還是會覺得同情。
「想買花？」裴川很快便明白了林歲辭的意思，他看着對方略顯猶豫的神情，「是嗎？」
林歲辭遲疑片刻，隨後沖裴川點了點頭。
他這種舉動似乎有些魯莽輕率，畢竟他跟男人並不熟悉，就讓對方給他買東西。
他有些輕輕蹙了蹙眉，似是有些懊惱，不確定地觀察着裴川的神色。
然而他不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落在了裴川的眼裏。
裴川的心情忽然愉悅了起來，他極輕地勾了勾唇，說：「給你買。」
林歲辭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男人逐漸走遠的欣長背影，夕陽揮灑在他身上，彷彿在他周圍籠罩了一層淡淡的朦朧的金光。
直到男人停下腳步，回頭沖他招了招手，他才反應過來，低着頭跟了上去。
「兩位小夥子，要買花嗎？」賣花老奶奶仰頭看着站在攤前的兩人，佈滿歲月痕迹的臉上掛着客氣和藹的笑。
小小的一個攤位，只擺放着三種常見的花，紅玫瑰，康乃馨，向日葵。
林歲辭沖老奶奶點了點頭，他沒有錢，只能局促地看向身旁的男人。
裴川淡聲道：「這些我們都要了，多少錢？」
老奶奶的眼睛立刻就亮了，肉眼可見地高興了起來，不確定地詢問：「小夥子你真的全要了？」
「嗯。」
裴川付了錢，從老奶奶手裏接過一大簇的鮮花，疏離且有禮地沖老人微微頷首，「謝謝。」
「不用謝不用謝，該是老婆子我謝謝你們才是。」老奶奶忙不迭點頭，笑得眼睛快眯成了一條縫，又由衷誇讚道：「兩個小夥子長得真俊啊。」
林歲辭看着老人臉上的笑容，不由自主的，蒼白清俊的眉眼裏也隱隱染上了一絲笑意。
這似有若無的一絲笑意讓那張沒有情緒的臉生動鮮活了起來，夕陽光線籠罩着他柔和的側臉，明媚而燦爛。
不過轉瞬即逝。
裴川收回視線，指腹輕輕碰了碰嬌艷的玫瑰花瓣。
原來不是想買花，只是想幫賣花的老人。
這小孩兒……還是跟以前一樣。
裴川從一大簇花里挑了一支開得最好看的向日葵，遞到了林歲辭面前，示意他拿着。
林歲辭沒有拒絕，他把向日葵拿在手裏，沖眼前的男人抿唇笑了笑。
不似剛才似有若無的笑，青年的眉梢眼角都微微上揚，清澈的眼眸里迎着夕陽，如他手裏的向日葵一般溫暖明艷。
裴川微微一怔，隨後收回視線，說話時的語氣仍然平淡自然：「走吧。」
林歲辭拿着花，乖乖跟在他身後。
兩人都長得好看，手裏還捧着花，就更加顯眼了，穿過熱鬧的廣場不知道吸引了多少人的注意。
司機將車停在了路邊，李特助在車旁等着，在看到迎面走來的裴川和林歲辭后，瞳孔瞬間放大。
怎麼回事兒？
那是裴爺嗎？怎麼手裏還捧着那麼大一束花？後面還跟着個小尾巴，小尾巴也拿着花。
這畫面……怎麼看怎麼違和，但違和中又有那麼一絲詭異的般配？
果然只要活得久，什麼都能看到。
—
「裴先生，我們給病人做了心理測試，檢查出了他有輕度的抑鬱現象。」
穿着白大褂的醫生將一疊薄薄的報告遞給了裴川。
聽到這個答案，裴川輕輕蹙了蹙眉，但如常的神色中並未見驚訝，之前他便隱約預料到了這一點。
裴川接過報告，仔細翻看着。
「除了抑鬱現象之外，病人還有一個癥狀。」
在聽到醫生的話后，裴川手裏的動作頓了頓，「說。」
「相信您也發現了，病人在接受治療的這幾天裏，一直都沒有開口說過話。」
「我們仔細檢查過他的身體情況，發現並沒有任何的問題，所以這隻能是心理原因。」
醫生看着裴川那張沒什麼表情的臉，說話的語氣裏帶着一絲小心翼翼，「病人可能患有心理性失語症。」
「這種癥狀一般伴隨着重大的精神波動或精神創傷，導致病人封閉內心，不想開口說話。」..
「他的抑鬱現象可能也是因為這個導致的。」
聽了這些話，裴川的臉色逐漸凝重，看來綁架這件事給林歲辭造成的傷害非常大。
或者這次綁架只是一個導火線，小孩兒的心理早就出現了問題。
也是，生活在那樣糟糕的環境裏。
輕度抑鬱，失語症……
裴川沉默地在心裏咀嚼着這幾個字，握着檢查報告的手不由收緊，手背上青筋脈絡分明。
身上的傷能很快痊癒，連傷疤都不會留下，可心理的創傷也許會跟着他一輩子，即使痊癒了，也會留下永遠也褪不去的疤痕。
男人抿着薄唇，下頷線條繃緊，漆黑的眼眸深沉得看不見底，深處彷彿有暗潮在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