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自求多福
“殷繼,你們今年銀針做多少?都是室內萎凋的嗎?”
林貞微微皺眉,似乎並不喜歡室內萎凋的銀針。
林立也學林貞抓起萎凋槽中的銀針看了看、聞了聞,萎凋后的銀針更為豐腴、華美、嬌俏、清鮮,觀賞性也更強。讓林立感覺有種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的謙卑。
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或許就是這個道理。
只有實踐結合理論才能得出真理。
“哧~!”
而在萎凋室的另一隔間卻是傳來機器的氣壓聲,透過玻璃林立看到了幾個工人在壓茶餅。壓的應該去年或是往年的壽眉散茶壓製成的餅茶。
因為今年的牡丹、壽眉,都還沒長上來。
“銀針今年大概能做一千八百斤吧,實在是資金不足,還要預算接下來的牡丹、壽眉,要不然我是準備做三千斤成品銀針。”
章殷繼有些感嘆,似乎有些可惜一般,可惜的是資金不足,要不然都要多做一倍的銀針。
做為廠家源頭,章殷繼並不愁銀針賣不出去,反而是愁沒有足夠的資金預算。
“一千八百斤成品銀針!”
林立聞言心中震動,自己還是小看了聚白茶廠。
“今年的銀針也不全是室內萎凋,前幾天連續晴天,日光萎凋了出了七百斤左右,正在提香呢。”
“幾個老客戶去年就跟我預訂了一批日光萎凋的銀針,但日光萎凋太難,需要連續幾個晴天,還要北風,還要注意溫度、濕度,更是耗費人力,而且你看這天氣,晴一天雨一天的只能室內萎凋了。”
“其實無論是室內萎凋,日光萎凋,還是複式萎凋,其實都有各的優點。”
章殷繼對林貞很的尊敬,沒有一絲拐彎抹角,反而是有請教林貞的意思。
甚至也知道林貞更注重日光萎凋,那的確是最為貼近自然的工藝。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歡日光萎凋。
因為茶葉沒有最好的只有最適合的。
“林老,這些雖然還都是半成品,但還是想請您老指點指點啊。”
章殷繼裝了三小袋銀針,似乎是要請林貞一起品茗。
“指點就算了,我這把老骨頭能喝上你的茶都是福氣了。”
林貞卻是一笑,沒有拒絕章殷繼的邀請,也沒有鄉村農民的謹小慎微,反而有一種退休領導的從容。
“哈哈,您可別這麼說,來來來,林立,一起喝一下今年的半成品銀針。”
章殷繼說話之間解下制茶穿的藍色長衫工服,帶着林立,林貞,來到了會客廳的泡茶室。
紅漆實木的大板桌,兩排擺放着茶餅的展櫃,一個兩米高的博古架,讓這泡茶室古色古香,茶韻盎然。
“自求多福?”
而林立卻是被正在燒水溫杯的章殷繼身後一幅書法吸引。
什麼天道酬勤,厚德載物,茶本是道,誠信贏天下的林立也見過不少。
但寫着“自求多福”的林立還是第一次見。
卻是越看越有內涵,尤其是這種隸書體大字更顯得端莊得體,遒勁古拙。
自求,不就是自己靠自己?
這是有時刻鞭策自己的意思,也有讓茶客感受到一種自律嚴謹之意。
“來,這一款是日光萎凋的銀針。”
章殷繼卻是已經泡好了茶。
“好香,好像有陽光的味道。”
林立端起茶杯大為驚奇,聞起來就已經是香氣馥郁,沒想到泡出來的更為奇特。
口感更是有甘泉的味道。
“日光萎凋的茶,茶氣通透,滋味甘甜,陽光味明顯,後期的轉化速度快。”
林貞也喝了一口,對日光萎凋的茶讚不絕口,也有對章殷繼制茶技藝的稱讚。
“日光萎凋的確是好,轉化也快,但若是沒有好天氣也沒有辦法啊。”
章殷繼卻是微微搖頭,南方春季多雨,日光萎凋起碼也要連續兩三個晴天。
而銀針已經採下來,又遇上下雨天,那就只能選擇室內萎凋。
“來,這款是室內萎凋的銀針。”
章殷繼又為林貞,林立,沖泡了另外一款銀針。
“好像有些不一樣,但說不上來哪裏不一樣,似乎沒有剛才那麼甜,但香氣更濃一些。”
“是不是?”
林立抱着學習的心態,認真品茗,說完看向章殷繼,看向了爺爺林貞。
章殷繼笑而不語,輕品了一口茶,餘光卻是瞥了眼林貞,似乎是等着林貞開口一般。
“室內萎凋的茶就是這樣,香氣太濃,甘甜度偏弱,而且沒有了陽光的味道。”
林貞微微搖頭,似乎對銀針拿去室內萎凋有些可惜了一般。
但也正如章殷繼所說,日光萎凋需要有連續的晴天才能做到。
沒有晴天就必須室內萎凋,否則茶都已經採下來了,不可能不萎凋?
而且大批量的日光萎凋不僅需要大場地,更是耗費人力物力。
“林老,你是偏愛日光萎凋而已,喜歡室內萎凋的客戶其實更多,室內萎凋的茶干度精準,可以存放得更久,轉化也好啊。”
“來,嘗嘗這第三款複式萎凋的銀針。”章殷繼再次為林貞,林立倒上湯色杏黃、清亮的銀針茶湯。
可以看見茶湯中的茸毫,這是銀針的精華所在,也叫做茶毫,富含茶氨酸、茶多酚等營養物質。
“嗯?好像更好喝一些,但好像又差不多。”
“同樣是銀針,竟然可以做出不一樣的口感。”
喝了三款萎凋方式不同的銀針,林立已經喝不出來什麼差別,但卻更為震驚。
同是今年的銀針,只是萎凋方式不同,味道竟然都有差別。
“複試萎凋的銀針滋味鮮爽,香氣清幽,後期轉化空間大。”
林貞微微點頭放下了茶杯。
“林老,你也覺得複試萎凋銀針轉化空間更大?”
章殷繼神色微動,似乎就是要等林貞來評論複試萎凋款的銀針。
“做茶是長久的事情,轉化空間大當然更有價值。”
“但無論是日光萎凋,室內萎凋,還是複式萎凋,也是看制茶人自己把握其中的技藝。”
“你這三款半成品銀針就有這般口感,成品必然更好,不愧是非遺文化傳承者啊。”
林貞含笑,毫不吝嗇對章殷繼的讚美。
“哈哈哈,你這就笑話我了。”
“在您老面前我算什麼非遺文化傳承者,不過是祖輩傳下的這一行而已。”
章殷繼開懷一笑,豪飲了一杯。
“爺爺,什麼複試萎凋?”林立不解的問道。
“複試萎凋其實就是日光萎凋與室內萎凋的結合,日光萎凋把握不好氣溫、掌控不好乾度。室內萎凋雖然少了陽光味,但卻精準了干度濕度,轉化空間更大,存放越久越好。”林貞為林立解說道。
讓章殷繼也大為點頭。
“林老,你說有事情找我商量,是不是要讓林立來我這學做茶?如果是這個事情那不用商量,晚上就可以留下來,明天開始就跟在我身邊做茶。”
“我傾囊相授。”章殷繼很看好林立。
剛才三款茶一般的人都喝不出來什麼感受,林立卻是能分辨得清楚,這也算是天賦。
“阿立的確是想做茶,以後肯定回來你這邊學習,不過我是想先帶阿立收茶,年輕人嘛先拉出來練練。”
“其實啊就是想收來茶直接賣給你,你看怎麼樣?”
林貞放下身段的說道,但似乎也沒有什麼身段可放。
“帶阿立收茶?”
章殷繼先是一怔,隨即就明白林貞的意思。
“這好辦,你們收的牡丹我按市場價給你們多五塊錢。”
章殷繼一口就答應了下來。
“那不用,你們廠里雇的茶販子給多少我們也給多少就行了。”
林貞連忙推辭,一斤讓利五塊,這是人情,受不得。
聚白茶廠也有雇一些茶販子在外面收茶,一斤給也就給茶販子兩塊三塊的利潤而已。
別看兩三塊錢的利潤,一天收要是能收一千斤,就能賺兩三百塊。
價格壓低收來,那其中的差價就是茶販子自己賺。
一千斤的話都能賺個四五百塊錢。
“行,你們儘管拉到我廠里。”章殷繼沒有再客氣的應下,似乎也知道林貞的脾氣。
“那我們就先回去了。”
林貞點頭起身。
“殷繼叔,我們就先走了。”林立也連忙說道。
“天都黑了,還沒吃飯吧?都留下來吃飯吧。”章殷繼也連忙起身說道。
“不用不用,阿立爸媽還等着我們回去吃飯呢,你看看外面警察也來了,需要你去處理呢。”
“我們就先走了。”
林貞說完已經走出茶室,去開三輪車。
“那行,林立,以後常來廠里。”
章殷繼也看到了章華正在與兩名警察說著什麼。
連忙走了出去。
“林立,不留下來吃飯?”
“我都約好幾個同學一起吃燒烤了。”
章華追了出來。
“不了,你看我這一身,下次吧。”
林立身上還穿着水鞋雨褲呢。
“那好吧,你留個電話給我。”
章華掏出手機,兩人相互留了聯繫號碼。
“爸,你好像對林立的爺爺很尊重?”
“是要請他來我們廠里嗎?”
林立已經離開。
警察也已經取證走了。
章華卻是有些期待的看着章殷繼。
他也知道林立的爺爺是制茶的老師傅,更是自己爺爺的老戰友。
“林老可不僅是一個制茶老師傅。”
章殷繼卻是目光深遠起來。
“嗯?林爺難道也是退休幹部?不對啊,我記得爺爺說過林爺是他的老戰友啊。”章華目光好奇。
“行了,林立應該也想做茶,你有機會多走動走動。”
“我感覺林立這孩子就是塊玉,有林老雕琢你以後恐怕都要跟他多學習學習。”
章殷繼說完轉身離開。
“啥?”
“阿立要做茶?”
章華一怔,隨即目光有是一亮,充滿期待。
……